本想找这女人解决一下养老院的问题,结果人家都不愿意见刘羽,最终事情还是拜托给江心月办,这一点无疑让刘羽印象更深了些。当然,刘羽没狭隘到人家一个拒绝约见就结仇的份,只是觉得最近龚柳珍在他眼前太活跃了些。
在刘羽的关注下,案子得到进展,从刑侦总队传来消息。
从录像带中的确能确定,这名护士的身份,一位刚进不久的护士折欢,配偶叫陈华,至于陈华是龚柳珍的养子,还有待核实。得到这条消息,刘羽冷笑,还真是有人在背后指点方田夫妇,公安厅都查不出的东西,一对普通夫妇却轻而易举打听到。
当然,总队的消息也确认一件事,那就是当地的桥守派出所,在处理案件过程中,存在严重的玩忽职守问题!说是严重玩忽职守,那是总队谨慎,不愿把话说得太白的原因,总队里办案的老刑警,一接手案子就知道不对劲。不出意外的话,派出所里有人替折欢擦屁股,结果不慎被方田夫妇找到了录像带,折欢无奈之下跑路,而这个过程中,派出所又为折欢打掩护,提供了三天的宝贵时间!有这三天的功夫,折欢躲到地球的另一边也够了。
不过,折欢跑了,折欢的老公陈华却没有走。
"警力充足的话,先约谈经办此案的桥守派出所民警,具体经办人,负责人都约谈。"刘羽道"不仅仅是问责,关键是从他们嘴中问出一些有用的消息。"刘羽想问的消息,当然是龚柳珍在这事中有没有伸过手,如果伸了,刘羽怎么着也要敲打她一下,给她个警告。
总队很快将此案从桥守派出所接受,相关人员也都在接受组织的谈话,这算是给他们一个机会,否则直接就是调查了。
案子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刘羽一边关注,一边忙活着小组的事,现在基本都清闲下来,前期工作差不多做完了,接下来查处隐藏裸官,主要靠民众举报了,毕竟总有那么些裸官取得绿卡的手段非常隐秘,官方渠道未必好使,这时就要靠当地民众以及对方的竞争对手了,就像龚柳珍,此刻被人死死咬着。
"快过年了啊。"吴玉凤搓着手,哆嗦的上班。
马望山抬头一笑,舒服的往靠椅上一靠,悠闲道:"呵呵,年关将近,纪委最忙活的一季度来了,我算是躲过去了。"
吴玉凤掩嘴一笑,抛了个媚眼:"你们男人呀,口不对心。"
刘羽听得莞尔,马望山这句感叹,的确太做作。纪委越忙活,对马望山这样握有具体经办权的科长干部,才越有钱途,还能借此拓宽人脉。别看马望山就一小科长,可挂着省字号的大招牌,他下到地级市办事,有的是处级干部放下脸赔笑。所以,马望山看似悠闲,没准心里酸着呢,不过,马望山在户籍管理小组也没亏过,私底下捞钱了不少,吴玉凤和铁大兵也有过,刘羽听到过传闻,只不过装作不知道罢了。
大抵也知道自己这番无病呻吟给人识破,马望山干笑一声"口不对心的何止我一人?混体制的,几个是实心的冬瓜?"
在场几人笑而不语。
中午上食堂吃饭,进食堂时,刘羽敏锐的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劲,一些平时三两成堆扎的,今个儿基本都是各坐各的,不怎么搭话,即便有那么些要好的坐一起,也不见如何讨论。更怪异的是,平时气氛还算轻松的食堂,今天却清一色的严肃,各个绷着脸,表情严肃,仿佛出了啥大事似的,可要说有大事吧,也没见人慌张,总之气氛怪得很。
刘羽摸不着头脑的打菜,在怪异的气氛里快速解决,回到组里打了个盹就到了点,吴玉凤几人陆陆续续来上班。
"刘主任,早。"吴玉凤先来,面无表情的点了个头,默默坐回去。这让刘羽愣了下,吴玉凤打招呼必是媚笑货调侃,今天这么认真的打个招呼,反倒让刘羽觉得不自在。
如果这样就罢了,马望山进来时,表情严肃打个招呼:"刘主任。"马望山平时比较轻松,今个儿却也一脸严肃!
随后的铁大兵也浑身不对劲,进门点个头,肌肉绷得紧紧的:"刘主任。"
三人的表现,叫刘羽如堕云里雾里,从食堂开始就处处透着不对劲。
这种令刘羽疑惑的问题,直到石利民来之后,刘羽才彻底解开。
"小刘,出来下。"石利民跑到户籍办门口,冲刘羽严肃的招招手。
嗯?石利民跑来干什么?而且,绷着一张严肃脸是怎么回事?
我去!有完没完,今天都吃错药了?刘羽一脑门黑线,放下手头工作走出去。石利民左右望望,指了指走廊尽头的窗口:"我们那谈谈。"
到了窗口,石利民点了根烟,张口凝重道:"你怎么看?"
刘羽眨了眨眼,再也受不了这种古怪的气氛,皱着眉问道:"最近,发生什么事了?"
这话问得石利民愣在那里,嘴里叼着烟头,傻眼看着刘羽半晌,这才忙放下烟,声音拔高了几分,显得非常愕然:"你还不知道?"
"好吧..."看刘羽额头青筋直跳,石利民颇为无语,随后冲楼梯口望望,确定没人出现,压低声音,语速飞快:"毛厅长发丧,他的母亲因病逝世了!"
得到这个消息,刘羽怔住了,是的,怔住了!就因为毛厅长的母亲逝世,所以整个厅里气氛就严肃起来?食堂里都没谁敢笑一下?不至于这般吧,说句难听的,死的又不是你们亲属,用得着你们摆着严肃脸庞?可仔细想想,刘羽又释然,在公安厅这个小集体里,遇上毛厅长发丧,谁做出不合时宜的举动,没准真要点背!吃不准今天你在食堂笑了两声,明天就传进了毛石信耳里,谁谁谁笑着谈论你母亲的逝世。
纵然毛石信不相信这种流言,可给笑了的人留了个坏的印象总是有的,毕竟处于亲人逝世阶段的人,心情低落,情绪敏感,刺激不得,寻常时候在他面前笑一下,跟这个时候在他面前笑,那是两种情况。
就是这种情况,造成厅里的人谨慎行事,平时要好的都不敢在一起乱谈话,以免留人把柄。
这也解释了吴玉凤几人古怪的表现,不过刘羽非常郁闷的是,别人怎么都知道,唯独他啥都不清楚?
"呵呵,你们都知道啊。"刘羽僵硬一笑,妈的,吴玉凤几个厅外人都知道,哥们儿还是厅里一副主任呢,别带这么欺负副字开头的好不?
石利民哑然:"这也是中午才传出来的消息,小范围流传,你不知情也不奇怪。"石利民想说的是,一般人谁敢没事找你刘羽乱嚼舌根子啊?刘羽在公安厅的凶名,不是白叫的,这种事,真没谁敢跑去刘羽耳根子边说。
"怎么样,你去不去?毛厅长老家在本省的涢水县,按照当地习俗,是要土葬的。"既然毛石信发丧,宣布死讯,既然得到消息,一些该去的人,肯定还是要去吊唁的。至于哪些人该去,哪些人不该去,就看毛石信的意思,给谁丧贴,谁就有资格去!对于厅里许多人而言,也许自己的一些亲属死了,需要他去吊唁,他会当做累赘,可毛厅长的亲属死了,他去吊唁,那就是资格不资格的问题,说得过分些,能去,就是一种钱买不来的荣耀。
刘羽摊摊手:"我去什么?丧贴都没有。"不提丧贴,刘羽连消息都不知情。
"这样啊?"石利民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我蠢呐!刘羽连毛石信发丧的消息都不知道,哪来的丧贴?这一问,不是把刘羽得罪了吗?石利民心里分外疑惑,厅里的干部,跟毛厅长关系比较近的都发了丧贴,连石利民都发了一张,可刘羽这种毛石信向来很信任的人,竟然没有?实在大大出乎石利民的预料。
"没事,你去就行,老人家年纪不小,应该是喜丧,替我吊唁一番就够了。"刘羽虽然不怎么在意这份所谓的吊唁资格,可真没了他的份,却很难免俗的有一份落差感。为了缓解石利民的尴尬,刘羽如此说道。
石利民心里别扭得很,事情没弄清楚,闹笑话,让自己下不了台,借着刘羽给的台阶,连忙下了,点了点头:"嗯,那我去准备了,后天出殡,挺赶的。"
两人分开,刘羽郁闷的回到办公室,哪成想还没到办公室,就远远瞧见毛石信竟然往他办公室走。既然当头撞见,刘羽自然不能怠慢,小跑两步赶在毛石信之前跑到办公室门口,远远喊一声:"毛厅长。"
毛石信点个头,从口袋里取出丧贴,递给刘羽:"正好,希望你到时能来。"
丧贴?刘羽双手接过,劝慰道:"毛厅长节哀。"
毛石信勉励一笑,转身离开。他专门来一趟户籍办,就是给刘羽单独送丧贴的!
停在楼梯口默默注视着这一幕的石利民,眼珠子都瞪掉了,倒吸了口凉气:"怪不得夏秘书没给刘羽发帖子,原来,刘羽的帖子由毛厅长亲自送!咝,小瞧了毛厅长对刘羽的看重啊!"毛石信给老人家守丧,能抽身回来专门给一些人发丧贴,那必然是身份不凡者,可见刘羽在毛石信心里的份量之重。
吃惊归吃惊,石利民只有羡慕的份,一起去吊唁的话也没法再提起来,不然显得他过于势利,刚才那份两人心照不宣的尴尬也会再度被搅起来。
毛石信的老家在雷山涢水县,一个贫困县,经济落后,不过由于历史原因,这里有不少古墓,大型古墓也发现过两座,属于风水不错的地带,一些本省的富商还特意去找过涢水县的风水宝地。
刘羽是坐火车去的雷山,去时天气不太好,阴沉沉的,像要下雨,刘羽厌烦这种天气。而乘公交到达涢水县时,雨已经淅沥沥在下,冬天的雨下不长,却容易下出麻烦。
这段路正在翻修,六公里的道路被掀掉水泥,准备重新加盖水泥,如此一来,就露出了路基,尽是坑坑洼洼的泥巴路,加上断断续续的雨水,本就湿润的泥路彻底变成了泥泞的小路,以公交偌大的轮胎都要避开一些大坑,以免陷入泥潭里,何况是一些小车了。
而快到涢水县七霞镇时,公交被迫堵住了,在公交车前,一辆京牌的高级小车陷入了路中央的泥坑里,车轮在坑里打滑,出不来。尝试了几分钟,小车放弃,从车上下来一个年轻司机。
刘羽初见司机时,隐约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哪见过这司机似的。
年轻的司机气度不凡,照直走到公交车前,敲敲车门,公交司机把门打开,大概也看出高级小车的不凡,所以语气比较客气,实际上,这位公交司机能耐心等上三四分钟,而没有发脾气,已经是客气的表现了,若是一个农用小货车挡了公交的路,怕就不是这般礼貌的待遇了。哪怕是贫困的小县城,职业也有三六九等之分,公交司机的优越感挺强的。
"什么事?"公交司机道。
小车司机还算礼貌的向车里望了一眼,含着笑:"谁能帮帮手?来三个人,推一把,我给钱。"
刘羽听在耳力,暗暗摇头,这年轻人到底是没接地气啊,对一些人的心理把握不到位。其实冲他一身名牌西服,加那高档小轿车,他只要开口,请车里人帮忙推推车,还是有一大把对富贵者保持敬畏的人乐意帮一把的,这很正常,富贵者比贫贱者更受人尊重,社会就是如此。
但错就错在,这个年轻人不该提钱!愿意出手帮助富贵者的人,潜意识里是有获取一定好处动机的,可若是富贵者将这种好处先丢出来,味道就变了。人都要面子,不止是国家主席,就是最底层的农民同样要在外人面前维护自己的面子。这车上的一群人同样要面子,没有谁愿意给人一种是为了钱才去办好事的与道德观念不符的印象,他们更愿意的是,无私的帮助了富贵者,在外人面前留下热心肠的印象,私底下再接收到富贵者的帮助,这样才更好。
眼下,年轻人直接提钱,就没人愿意当众表现出自己为钱才办事的形象,不愿意掉了面子。
所以,年轻人话音落下半晌,愣是没人站出来,均是眼观鼻鼻观口口关心,一副不关我事的模样。
年轻人受了冷落,有些尴尬,有些不满,在不满之余又生出了一丝淡淡的不屑,再度道:"谁来帮忙?一人一百!只要三人!"
他这一说,更没人搭理了,也许有心动者,但没谁愿意为100块钱在人前丢面子。
再度陷入了冷场,年轻人翻身离去,小声哼了句:"都什么人?"
刘羽笑而不语,可望着那辆陷在泥潭里出不来的小车,再回头望望后面陆陆续续堵住的小车,无奈之下起身下车,就算不为别人,他也得赶时间不是?
刘羽感受得到,他下车的时候,背后投来几道鄙夷却又夹杂着一丝犹豫的目光,大概他们其实也很想帮一帮富贵者,只是拉不下脸面罢了。
年轻司机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回头一望,脸色稍霁,露出一丝浅笑:"行,那就你一个吧,我开,你推,多试几次看看。"说着,年轻司机就要往车里钻。
"不用了,我推就够了。"刘羽淡淡道,上前一步,手掌抵在车后箱位置,那年轻司机愣住了,还没听明白刘羽什么意思,就见他轻描淡写往前用力推了一把,顿时,这小轿车跟一辆玩具车似的,轻松被推出了泥坑,还往前滑了四五米远。
年轻司机看得嘴巴都长大了,这世道确实不乏一些大力士,能拉动轿车,可年轻司机明白,他这车跟一般的车不一样!为什么别的车路过这坑能开过去,偏偏他的车陷住?那是因为他这车是特殊定制型号,一般轿车重大一吨左右,可他的车有两吨了,这才死死开不出泥坑。而刘羽这般轻描淡写的把车推出去,能不吓人?
摇摇头,将心里的震惊压下去,年轻司机摸出钱袋,夹出两张赞新的百元大钞,单手递过去:"多的一百赏你的,拿着。"
他这动作,颇有施舍的意味,刘羽视若无睹的摸出纸巾,擦了擦手上的泥巴,转个身就走,眼皮都不带扫他一下。
"诶诶,钱,给你的。"年轻司机皱着眉,冲着刘羽的背影喊了一嗓子。
刘羽停下脚,回头看他一眼,顿了半秒,上前把钱接了。
年轻司机傲然的点了个头,表情淡淡:"嗯,谢了。"说着,转身就走。
不料,才走一步,就被刘羽拉住了胳膊,不待他反应,手心里就被塞了两百块钱,还额外加了一块钱,耳畔传来刘羽淡漠的声音:"赏你的,不用找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