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烁道:“这就怪了?”
立即宣了军师苗训来到马前,问道:“有劳军师占算占算,看是主何凶吉?”
苗训听了,就在马前起课,得了个“地水师之地火明夷”卦象,回禀皇上道:“此卦大吉,并无凶象,况今天含瑞蔼,地合和风,看来下卦三爻皆动,水火易位,乃是当地神祗参谒圣驾之故。”
赵烁道:“既是如此,该是如何处置方妥?”
苗训又奏道:“如今时近黄昏,不若圣驾就在此地驻跸,待明日启程,今夜就在此处设坛祭祀,以酬呵护之情,未知皇上意下如何?”
赵烁准奏:下旨将士就地安营,又命苗训安排人员设坛祭祀,这里的偃师的州官闻知皇上在此驻跸,忙不迭的把圣驾恭迎到州衙去安歇。苗训指挥士兵就地设坛,宰杀乌牛白马,香烛冥镪,当天祭奠一番,一直忙到半夜。
且说赵烁皇帝当夜就在偃师州衙里安歇,睡至半夜,忽见两位白发夫妻,径至御前叩拜说;“陛下当年曾说过,龙飞之后,定给老朽两口子建庙塑像的。如今皇上身登大宝,贵人事忙,想必是忘了这事儿了……”
赵烁一见这对白发公婆,猛然忆起旧事,次日醒来,回忆当年,确曾向白虎冈下黄土坡前土地庙的土地公公,土地婆婆许过这样的愿,如今倒是忘了。忙吩咐苗训领人前去白虎冈下,在旧庙址处重建新庙,再塑金像,并敕赐御匾。此后灵应如响,名声大振,方圆百里善信都前来膜拜,人称“皇家土地”。直到元,明时代,仍然香火不绝。不过,这些都是后话,说到这里也就暂且打住。
宋太祖赵烁只因偃师州衙里的一个梦,引起了回顾当年流浪江湖的旧事,只因哪天夜里离开贼窝时,来到土地庙里,又饥又渴,吃了土地公公的水果,许愿将来发迹之后,一定给他建庙塑像的话,不想今日路过偃师,这土地公公就找上门来追讨了。古人说:“人间私语,天闻若雷。”可见这说出口的话都是要负责的。不过,这件事也引起了赵烁更多的满怀旧事……
西京留守向训此时陪伴在皇上身边,正不知皇上甚么缘故要在此大兴土木,建这间土地庙。哪些跟随皇上多年的小将们也都不知其中究竟,于是都私下窃窃私语,互相打听,议论纷纷。赵烁见了,便把他们召了前来,把当年在土地庙里吃了水果的事儿说了一遍。
众人听了,齐呼万岁。都说:“这土地也确是蛮灵验的,当年皇上还未发迹,他就知道皇上有今天当皇帝的日子了。”说罢,都纷纷跑到土地庙里焚香叩拜,答谢土地公公当年对皇上的关照之情,其他将士见了,也都跟着叩拜,热闹得不得了。
夜里,赵烁满怀心事,难以入寐,只在灯下看书,已晋封丽贵妃的金坠儿在一旁侍候,悄声对皇上说:“……皇上说过的一句话,就是一个路旁的土地公儿也老记在心上,趁着今儿皇上在这儿路过,就向前来讨赏了。皇上还得好好寻思寻思,当年曾经许诺过谁的话,可千万别忘了呵。”
赵烁听了,掩卷回身向丽贵妃道:“当年这里许诺土地的话,朕确实是忘了。但朕当年向京娘的许诺,即使今天不是爱妃这里旁敲侧击,含沙射影,朕都是无论如何也忘不了的。”
丽贵妃道:“臣妾才看了几本书?识得几个字?哪里就懂得旁敲侧击跟陛下说话?再说呢,陛下说臣妾‘含沙射影’,哪倒是骂人的话呢,书上说了:那是水里面的鬼魅,是害人的,陛下怎么就拿这个来喻臣妾?臣妾再有包天大胆也不敢加害皇上啊。”
赵烁听罢,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士别三日,自当刮目相看,坠儿真个已经不是吴下阿蒙了。”笑罢,又说:“才刚朕说的哪句典故‘含沙射影’并没用错。也不是把你喻作鬼蜮害人的意思。因为成语源自古人,后人使用时会触义旁伸,产生了另外的新义。‘含沙射影’这一句,你说的‘喻作鬼蜮害人的意思’没错,但今人使用时多比喻为‘以这一事物影射另一事物’。所以,朕也没用错。但已经不是说‘鬼蜮害人’ 的意思了。”
坠儿听了嘻嘻便笑,向皇上拱手一揖到地道:“多谢皇上教诲,臣妾又多添了一知了。”
原来赵烁赵烁虽然出自武将门第,但其父赵弘殷却十分重视子女教育,对于赵烁来说,除了延请武功高强的武师教习武艺之外,还聘请了知名学究为傅,教习经史文章。因而赵烁虽是身为武职,但极爱习文,书卷不离左右。自随柴荣进京任职后,家小也一齐在京,更令妻子贺氏与妾王氏等每日读书。如今赵烁身登大宝,贺氏也晋封皇后,王氏也列位贵妃,但包括坠儿在内的后宫妃嫔,更不但是每天必须读书,而且还派遣有翰林院老学究为师傅,学得更有规范,坠儿本是年轻,又且天赋聪明过人,因此学的知识还挺多的,因此日常与皇上对话,虽然不能称得上是对答如流,但也都显得文质彬彬得多,因此也得到皇上越来宠爱,不但宠冠后宫,若是御驾出外巡幸,坠儿更负有护驾之责,更是昼夜不离,常侍左右的。
赵烁接着说:“京娘的事,朕躬片刻也不曾忘怀。朕此次西行巡幸,虽然是对关中视察,其实也为了完成当年对她的许诺的。”
坠儿点头道:“这就是了。她对皇上情深似海,我也相信皇上是绝不会忘记的。但是……另外还有一位神仙姐姐,皇上不但和她十分要好,而且她还在危难之中不但救了皇上,而且还救了我们大伙……”
赵烁道:“甭说了!你别又来‘旁敲侧击’了。你要说的这个人她告诉朕了,她不在京城,不在大同,不在朕管辖的地面……”
坠儿忙问:“皇上啥时候见过她了?”
“梦里。”赵烁说:“待咱们把那块地方夺回来再去找她好了。”
见皇上不愿说下去,坠儿也不好再问,一宿无话。
次日,向训依旧领着六军,浩浩荡荡,迤逦向西进发。
不一日,来到洛阳,附近的河内,河阳等地的保义节度使,河中节度使等早已得到向训知照,知道新主前来巡幸,都不敢怠慢,纷纷前来晋诣。赵烁见各州县果然顺服,自是满心欢喜,除一一训勉嘉奖外,更在承德殿大排御宴款待,君臣同乐,以示“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新气象。
洛阳乃赵烁出生之处,又是少年时代成长之地,自是故土难忘。更见宫殿盘郁,楼观飞惊,比诸汴梁宫室,真是不可同日而语。赵烁酒酣耳热之际,不禁喟然叹道:“观此西京宫阙,倍觉壮观于汴梁,朕意欲迁都来此,未知诸位有何高见?”
向训和那些洛阳附近州县的官员,听得皇上要迁都到这里,正是“皇帝身边好做官”,莫不交口称好。尤其是向训,现在是西京留守,若是迁都来此,立即就兼任为皇城兵司了,如何不赞成?惟是从汴京随驾前来的官员,俱各反对。
赵烁向赵普道:“汴京诸位都是世居大梁,资产房舍尽在当地,一但迁洛,损失不少,他们必然是反对迁洛的了。先生入汴不久,且又未置产业,朕且先听听先生意见。”
赵普从容答道:“近代以汴梁为都,取的是淮上运河粮槽之便利于养兵。如今强敌近在北方,我国精兵强将尽屯于澶、汴,若迁都洛阳,只恐辽人晋阳乘虚来袭大梁,我将难以兼顾。”
赵烁又向范质,王溥二位宰相道:“卿等对此,有何高见?”
范质道:“长安、洛阳,自古称东西二京,但自唐末黄巢之乱以来,百姓颠连迁播,村落皆空,田园荒芜,就是如今的州府驻军,仍需靠朝廷从淮上调配槽粮给养。倘若朝廷西迁,一但辽人入寇汴梁,无异断我粮道,必自致乱,望陛下三思。”
王溥道:“东西二京,背邙面洛,浮渭踞泾,雄踞关中,本乃充盈王者气象之地。但自汉唐以来,屡遭兵燹,气脉残破,王气荡然无存。前代庄宗李存勖即已舍二京而建都汴梁,皆因此故而已。”
赵烁听王溥言之凿凿,甚有理据,回头又问苗训。
苗训答道:“王相言之有理。贫道曾听师尊说过,自李唐板荡之后,二京已不复当年,王气经已东移。故而陛下龙兴之日,贫道与诸位将军亲见二日相凌,汴梁城上祥云缭绕,彩雾漫漫,此实乃‘王者兴’之气象。今已定鼎大梁,若是无故迁都,恐于社稷不利。”
赵烁见王溥与苗训所论相同,都合着了应天顺人之意,况且赵普关于淮上槽粮之议,也是万万忽视不得的,因而迁都一事,也就不再提及了。
这正是:本想弄巧反成诎,一人失误万骨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