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刘彻拨弄着笼子里体长两尺有余的鹞鹰,这只鹞鹰已经数日没有进食,饿得只剩皮包骨头,一点精神都没有,想来会和之前的几只鹞鹰一样绝食而亡。
自从中行被刘彻气得卧床不起,汉帝刘启就以派人看顾之名,派了数名太医常驻馆驿内为其医治,同时派侍卫将馆驿封锁起来,不准出入。
刘彻则是命人将馆驿内驯养鹞鹰的匈奴人全部请到了东宫中,鹞鹰自然也是一只都没放过。匈奴人驯养鹞鹰用来传递消息,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刘彻自然不能让中行那么容易就将消息传回去。
刘彻当然不会幼稚的认为如此做就能完全封锁住消息,毕竟长安城内的匈奴密探定然少不了,他们见中行下榻的馆驿被封锁起来,必定会产生怀疑。但他们只要没联系上中行,就没办法真正了解事情的经过,所作的都只能是猜测罢了。
这样一来,刘彻一手策划的生化战就会获得更加充裕的准备时间。
短短不到半月,潜伏在馆驿周围的暗卫已经抓到了十来个妄图潜入,与中行联系的匈奴密探。刘彻对匈奴人这种飞蛾扑火的愚蠢行为呲之以鼻,想来剩下的密探也该放弃联系中行,试图想办法将消息传回大草原了。
但他们浪费了那么长的时间,刘彻所有的布置都已到位,反而希望军臣单于能早点接到消息。
他唤来张骞,让他通知馆驿内的太医们不需再给中行下药了,同时让侍卫们也都撤了回来,现在该是中行清醒过来的时候了。此时雁门塞外已经为匈奴人准备了那么多好东西,就等着他们尽早过来享用,否则一旦入冬,气温骤降,疫病的效果就会差上许多。
虽然刘彻很痛恨中行这样的汉奸,但如今还不是杀他的时候,太后为首的保守派在朝堂上的势力很大,一直主张和亲。然而作为匈奴使臣的中行,一直鼓动匈奴对汉朝作战,骨子里是反对和亲的,否则此次也不会提出如此苛刻甚至带有羞辱意味的和亲要求。
从某种程度上说,刘启和刘彻如今还需要匈奴中存在中行这样对汉强硬的主战派,以便有借口拒绝和亲,并伺机出兵夺回河套地区,重获外长城的控制权。
中行清醒后,并没有派手下与长安城的密探联系,他很清楚,汉人正把自己当成鱼饵,将原本潜伏长安城已久的密探纷纷引了出来。他的身体已然大好,毕竟刘彻让太医给他下的药确实是清心宁神的良药,只不过用量大了些,让他陷入昏睡罢了。
中行向大行令提出离开长安,即刻回归草原的意愿,原本还以为需要经过一番角力,甚至做好了进未央宫大闹一场的准备。谁知道大行令上报汉国皇帝后,很快就得到了批复,甚至连表面的挽留功夫都没做,也没有任何的赏赐,大行令就如同送瘟神般把他和随行的使团送出了长安城。让他讶异不已的同时,感到受到了轻视和侮辱。
人的思想就是这么奇怪,而阉人的思想就更加难以琢磨了。
总之,匈奴使团缓缓驶出了长安城,踏上了归途。归心似箭的中行从北地郡出关,日夜兼程直奔朔方而去,并在途中将消息写成章程交予遇到的匈奴骑兵,命他用最快的速度亲手送至军臣单于手中。
眼看一切都布置妥当,刘彻终于闲了下来。这才想起已经到了秋收时分,该去南山脚下的官田看看化肥的效果和水稻的种植情况,这可都是大事。
想起西郊迎秋时,刘启吩咐过要一起去看看收成,随即往未央宫行去。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粒。微风拂过田野,翻涌起金黄色的波浪,田地里的农夫们脸上挂满了笑容,耿老汉更是乐得合不拢嘴。
他管理的百亩官田,禾苗的个头比周围的佃田要壮实不少,谷粒也是颗颗饱满。在农学院学生们的帮助下,如今已经收割了大半,最低的亩产竟然都超过了三石。这还只是一般的田地啊,要是换了上等良田,那还了得?!
农学院的几个先生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个情况,并没有显得太过惊喜。耿老汉不由感叹不已,还是内院的先生们有本事,随便弄点叫化肥的东西,就能让亩产至少多出五成。若是大汉的百姓都能用上化肥,那该多好啊!
不得不说,人的价值观是随着位置的变化而改变的。
如果是从前满脑小农意识的耿老汉,有这样的好东西,一定会自己藏起来,不让别人知晓。而如今在书院呆了快一年,眼界也开阔了不少,再加上吃穿不愁,已经开始学会忧国忧民了。
今日农学院的先生要带着学员们到水边的稻田记录水稻的生长情况,没办法来这边的粟田帮忙,耿老汉干脆起了个大早,拿着镰刀晃晃悠悠的来到田边,自己继续收割剩下的禾苗。心里高兴干起活来就是有劲头,不知不觉已经日上三竿,耿老汉随意用袖子抹去额头上的汗珠,蹲在田坎上,拿出干粮和水袋,缓缓的吃了起来。
田垄间,几个人缓缓行来,为首的是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小少年,两人皆是身着白色丝绸长衫,显然不是一般的人家。中年男子和少年一边走,一边对眼前的粟田指指点点,不时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耿老汉不由抬头朝几人望去,正好看到中年男子蹲下身子,弯腰拔起一株禾苗,将谷穗拿在手中把玩,赶忙站起身来,朝几人走去。
“站住!”
就在耿老汉就要走到中年男子近前,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赶紧上前几步,挡在他的身前,右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似乎随时准备拔刀砍人。
耿老汉惊得往后退了几步,却随即挺起胸膛,硬着头皮朝大汉瞪了回去。上过战场,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关中大汉就这脾气。
你横我更横,敢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