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水(无定河)源出白于山北麓,乃河套地域内最大的河流,由西向东蜿蜒流淌近千里,横贯上郡,至其郡治肤施县汇入大河。
严格说来,朔水与大汉交汇处位于肤施县西北的阴邑,然因阴邑属民不足万人,且紧挨着郡治,故也就直属肤施县辖制。
大汉水师重新整编后,汉中水师更名为大河水师,主要驻地也从汉中迁往毗邻大河,又离京畿不远的上郡,最合宜的地点自是阴邑。
近十年来,上郡高奴县因石油工业愈发兴盛,反倒郡治肤施县渐渐落在后头,若非考虑到肤施县离西河郡更近,又毗邻朔水,朝廷早是将其郡治迁为高奴县了。
上郡太守倒是不太在意,反正两县皆是他的辖地,郡府搬到何处还不是设衙治政么?
肤施县府的官吏乃至县内的豪门显贵却是急得发慌,郡治所代表的意义,对他们而言确实太过重要了,官吏的前程和豪门的荣景,或许就会因郡治迁移而产生重大的改变。
闻得大河水师要将大营迁来阴邑,肤施县的官员显贵皆是欢欣鼓舞,不但颇为识趣的向朝廷廉价出让相关房契地契,更多有为水师大营的营建出人出力。
朝廷倒也没想占他们太大便宜,数座大型船坞的营建工程虽交由皇室实业主掌,却也将大量繁重且不甚重要的工程“外包”给当地的豪门世家。
上郡的诸多世家对皇室实业早是极为熟悉,石油工业,沥青大道乃至治理大河,近年来他们没少从皇室实业接生意,对各式章程皆是了然于心的,也深知皇室实业虽背景硬实,然向来讲求互利互惠,非但从未盘剥压榨与之有生意往来的商贾,更是出手阔绰的“财神爷”。
皇室实业就如散财童子,无论在大汉何地经营生意,皆能让当地商贾挣得钵满盆满,这也是皇帝刘彻嘱咐江都王刘非有意为之,所谓千金买马骨,财帛动人心,想让各地世家为皇室实业乃至朝廷尽心效力,光靠颁布强硬诏令是不行的,还得因势利导才行。
若无各地世家尽心协助,光凭皇室实业想要在大汉全境大搞基础建设,那要投入的人力物力,皆是难以估算的,即便大农府和少府全力支应,也必定难以解决。
旁的不说,单是用来河道清淤及修筑堤坝的奴隶就数以十万计,朝廷不可能直接调拨出如此庞大的奴隶给皇室实业,更不可能征发百姓服如此繁重的徭役。
昔年高祖刘邦就是被大秦朝廷征役,走到半道就直接造反了,苛捐杂税和繁重徭役,皆是亡国之道,智者不为也。
大汉自立朝起,便与民生息,轻徭薄赋,近年随着愈发国富民强,又掳掠到众多外族奴隶,朝廷对徭役也就愈发宽松了。
虽离完全取消徭役尚远,然不少相对富裕的郡县,譬如京畿之地,类似“监役”等有偿徭役已逐渐取代了无偿徭役,不但服役时的劳作不重,甚至能吃好喝好,做好事情还有不少赏钱。
现今京畿百姓反倒是盼着朝廷征役,也好趁着农闲时多挣些赀财,只是京畿各县如今道路畅通,又不旱不涝,实是无需再大举征发徭役。
当然,大汉男子那两年的军役还是要服的,朝廷虽放宽了服役地域及应役限期,准允百姓自行决定何时服役,却又颁布政令,明定若年满三十未服军役,且又不出赀抵免军役者,士族不得任官,庶民无身体残缺等情由者,丁口税加倍征收,且农人的田税和商贾的商税,亦比照加倍。
大汉男子若不想被征兵,那就只能主动应募,以募兵制的方式选拔入精锐军伍,只不过那都是要百里挑一的,落选的还得老老实实先在当地做一年郡县府兵,再调到临近的边郡去戍边一年。
对大汉征兵制度,前文多有提及,就不再详叙了。
总之现今的大汉想施行全募兵制,那压根就不可能,朝廷既难以支应如此庞大的军费支出,皇帝刘彻也不想让大汉男儿耽于安乐,失却了铁血尚武之风。
若再有来犯之敌,即便朝廷不敌,我大汉也可全民皆兵,将之彻底覆灭在华夏之地,不可出现如后世清廷般,区区数千白皮仗着燧发枪和前膛炮,就可在华夏长驱直入,将四万万国人肆意践踏蹂躏。
武器装备的差距真有那么大么?
民心不齐耳!
言归正传,话说肤施县乃至全上郡的豪门世家多领到不少“外包工程”,投入了大批的工匠和奴隶,水师大营的修筑自是颇为迅速。
实则除却那数座大船坞,旁的如军舍甚么的都极为容易解决,阴邑城内的百姓本就不多,多花些赀财将他们迁往肤施城妥善安置,再以官田置换其农地,足以让那些百姓乐得屁颠屁颠的了。
类似后世从郊区破落村镇直接搬进了市区,光是房价地价就是天差地别,简直高兴得不要不要的。
阴邑城彻底成为大河水师的囤兵之所,城外的水陆码头也改建成军用码头,至于民用码头会在下游重新兴建,至于如何兴建,何时兴建,那是上郡官员该操心的事,大河水师是不会插手的。
想来上郡官员也不会轻忽怠惰的,否则今岁腊月太守返京述职,为此吃了公府乃至皇帝陛下的挂落,回来可不得剥了他们的皮?
主要还是船坞,现今大汉最好的船匠大多聚集在大河水师,那风帆战列舰虽是出自皇帝陛下的设计理念,然若无船匠们耗心劳神的不断试制,对其大幅改进,压根就不能造出来。
隔行如隔山,穿越众画几张图纸就能造出战舰,那特么是历史小白文才会出现的情节。
近来水师船匠们又接到圣旨,要与帝国科学院的格物博士们齐力打造那甚么轮船,就是不用桨橹,而是靠桨轮划水前行的船只。
且非是寻常浆轮,而是与那蒸汽轮机联动的两副大浆轮,需安放在那轮船的两侧,船只愈大,所用到的浆轮就愈大。
依着风帆战列舰的大小,那浆轮直径怕是得有丈余,那些桨面怕是得有门板长宽,纯木质结构怕是不成,还得有少府诸冶监也参与其中才行。
为免浆轮过快腐朽或包覆的铜铁锈蚀,便连帝国科学院的化工博士们也正在绞尽脑汁的试制相应涂料。
造船,尤是以远洋航海为最终目的的战舰,无疑是对社会整体科技水准的大检验,不是拍拍脑袋就能造好的。
上郡世家自是不晓得这些门道,即便知晓他们也不会在意的,造船这档子事,不是他们能玩得起的,昔年兴兵造反的吴王刘濞够牛了吧,且占据会稽和江陵之地,扼守大江入海口,可也照样没能弄出像样的水师来。
若无精通造船技艺的匠师,要造出大翼楼船之类的巨舰,每艘耗资高逾数百金,足以用来装备和豢养近千精兵。
大汉立朝七十载,各路水师的大翼楼船全加起来,约莫也就两千艘,还有不少是经过多次修补的秦朝旧船,依照每艘能载个百余人马及其所需辎重,能运个二十万大军就是极限了,且还必须在沿途获取相应补给。
想要搞甚么远征罗马,征服全世界,那特么纯属扯淡!
皇帝刘彻对大河水师颇为重视,倒非是怕其他水师造反,要靠大河水师压制他们,而是着眼在众多的老船匠。
后世大多科技,最初皆从军用发展到民用的,大汉的造船工业最好也循着这路径发展,毕竟要向民间推广轮船,实是前路漫漫,还得先从战船造起。
刘彻着皇室实业将船坞造在大河水师驻地,仅是为方便利用军用码头及水师将士验证试制下水的船只,而非让大河水师继续辖治那些船匠。
与之相反,少府已出面接手了新式船只的建造,并得皇帝陛下为其赐名“阴船厂”。
阴船厂的数座船坞虽建在阴邑城,然与大河水师是尽量区隔的,正如大农府和少府的财务往里已愈发泾渭分明,便连太尉府和大农府也因军费预算条例的订立,也已将军费支出逐步规制化。
日后各路水师想要新式战舰,就得出赀向少府购买,阴船厂想使用军用码头或借调水师将士,也得出赀雇佣,彼此账目皆要清清楚楚。
无规矩不成方圆,虽说天子家天下,然天下也并非真是天子独享,至少在皇权尚未独大的汉初,市井起家的刘氏宗族若非握有兵权和政权,其底蕴还真比不得各地那些传承久远世家大族。
现下若不趁“民智未开”早点划分清楚,日后闹出甚么“皿猪运动”,就算不革了老刘家的命,搞甚么君主立宪,要剥夺老刘家对国家财权的掌控,那刘氏子孙不得活活饿死么?
赶紧把少府划出去,又有各世家大族撑着皇室实业,日后甚么公知敢叫嚣着要与所有世家大族为敌?
没人敢的,便连后世华夏的那些跪舔欧美的砖家叫兽都不敢,号称皿猪灯塔的美帝,也是有所谓“世家”的,华夏亦如此……
言尽于此,必须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