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飞扬走进陆皖晚房间的时候,就见她闷头坐在软榻上,屋里就她一人,平安也不再她身边,她明明应该听到了动静,却也不抬头,让人看不清她面上的神情。
“绾绾。”孟飞扬只好出声轻轻唤道。
陆皖晚依旧不抬头,孟飞扬便走到了她的面前,蹲下身看她,伸手握住了她的柔夷,又是唤道:“绾绾,怎么了?”
陆皖晚总算是抬头看向了孟飞扬,面上却只一抹讥诮的神情,缓缓道:“你问我怎么了?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孟飞扬沉默了片刻,方才轻叹了口气,缓声说道:“我知道你怪我没把诗诗的事情告诉你……”
“你知道我明明很在意,为何还要瞒着我!?”陆皖晚憋了一口气,色厉荏苒地质问道。
孟飞扬只是又叹了口气,“告诉了你又能怎样呢,只会让你徒增担忧,现在去救人不过就是送死。”
陆皖晚想说的那些话哽在喉咙里,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理智上知道孟飞扬说发都是事实,但情感上却不能眼看着诗诗身陷囫囹,却置之不理。
孟飞扬看陆皖晚的俏脸一会儿苍白,一会儿通红,终究心中不忍,抓着她的手安抚道:“你放心,诗诗应该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李琰还想拿着她做饵呢,再过几日,我就向京城发兵了,一定把她救回来。”
陆皖晚知道,孟飞扬并没有帮她救回诗诗的义务,她只是气他不肯告诉她实情,此刻听了孟飞扬的承诺,气也消了大半,却依旧板着一张脸说道:“你知道我不是那样冲动的人,诗诗被官兵抓走,应该是受了刘士安的连累吧,你不去救她,我自然能理解,毕竟你没有这个义务,你能派人一直保护他们,我已是很感激了,但我希望下次若是还有这样的事,你能第一时间告诉我,我不想等到见到了她的尸体,才知道她已经死了,那么……一切就都晚了。”
“我也是怕你着急,她既然是你在意的人,我便会想办法把她救出来,你不要太担心了。”孟飞扬起身坐在陆皖晚身边,安抚着她说道。
陆皖晚秀眉紧蹙,似是在思忖什么事情,片刻之后,才又开口问道:“那刘士安现在什么地方,是被你的人救走了吗,他到底做了什么事情,惹得官兵上门来抓,按理说他跟诗诗在京城住了这些时日都相安无事,朝廷的人应该不知道他们就是当时在村子里的人吧?”
孟飞扬现在也没打算隐瞒了,便把刘士安做的那些事都告诉了陆皖晚。
陆皖晚听完惊异万分,直接脱口问道:“你说刘士安的火药炸碎了御撵,那御撵中坐着的人定也是有死无生,不过按着李琰的性情,那御撵中的人应该只是他的替身吧……”说到这儿,她脑中又是灵光一闪,“恐怕这次出行,应该也是他设的圈套吧,就是想把你诱出来。”
孟飞扬缓缓点头,很是赞同地说道:“看来我们俩是想到一块儿去了,不过这李琰也真够心狠的,我听暗影卫上报,那李承佑被炸弹炸伤,半边身子都血肉模糊,就算是不死,恐怕也废了。”
陆皖晚闻言暗暗心惊,却又有些快意,神情讥诮地说道:“李琰就是这样的人,在他心中,恐怕只有皇位是第一位的,别的不管是亲人爱人,都是可以舍弃的。”
孟飞扬听了陆皖晚的言语,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绾绾,你这话说的,怎么好像你很了解李琰一般,你同他应该没有多少交集吧。”
陆皖晚一不小心将前世的态度带了出来,立即改口道:“我的意思是,李琰这人太不择手段了,当初李毓芬的事情是这样,这次李承佑又是这样,想来他的子女在他心中也不过就是可以随意舍弃的棋子,这样做人,难道不可悲了吗,那个位子,真的就有那么重要吗?”
孟飞扬顿时沉默了,他十分认真地看着陆皖晚,许诺道:“绾绾,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人与人是不一样的,李琰可以为了那个位子不择手段,但我绝不会那样,你……信我吗?”
陆皖晚看着孟飞扬的眼,那里面满含情意,她不由地在心底问自己:她相信他吗,相信他有朝一日坐上了那个位子,还会像现在这样对她,她本身就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人,但她又是一个执拗的人,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么就算是错的,她也会走到底。
“我信你。”陆皖晚看着孟飞扬的眼睛,神情坚定地回道。
孟飞扬闻言紧紧将陆皖晚搂在怀中,动容地说道:“绾绾,此生得你,定不相负。”
两人温存了一会儿,陆皖晚才又想起刘士安的事情,便从孟飞扬怀中坐起,与他问道:“那刘士安既然被暗影卫的人救走了,那他现在人在哪里?”
听陆皖晚问道刘士安,孟飞扬眼中闪过一抹不屑,缓缓回道:“我把他扔进地牢里了,这人就是该受些教训,自己想死没人会拦着,连累了无辜的人为他顶罪,就该死了。”
陆皖晚闻言,神情微微有些挣扎,片刻之后,才气馁地吐出一口气道:“我现在虽也很讨厌他,但还是不能让她死了,不然可真就白费了诗诗一番牺牲了。”
“放心吧,死不了,不过也不会让他好受就是了。”孟飞扬冷冷说道。
陆皖晚“同仇敌骇”地点了点头,而后又说道:“还有那两个孩子,大虎已经在府上了,你把二丫也一起送来吧,由我来照顾她们,这两个孩子也是可怜,现在整个村子就剩她们两个,若是我们不管他们,真的便要流离失所了。”
“不过就是两个孩子,你愿意就养在府上,听说那个男孩儿有些读书的天分,我便让擎苍教他便是,擎苍的学问可是一等一的。”孟飞扬不甚在意地说道。
孟飞扬一提到陆擎苍,陆皖晚就有些不自在,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把她和陆擎苍的关系告诉孟飞扬,“阿昶,有一件事我一直忘了同你说,你手下那幕僚陆擎苍,应该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
孟飞扬面上并无什么惊讶表情,只点点头道:“我知晓。”
陆皖晚抬头看他,神情疑惑,“那你为何从来都没有问过我?”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你既不想说,我又何必问,等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孟飞扬笑容温柔地说道。
陆皖晚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暖意,她自然明白孟飞扬不问的原因,想来他是不想让自己想起以前的伤心事吧。
“我与这个……哥哥,并没有太多的交集,当初我不过是陆家一个被人遗忘的熟女,而他是父亲母亲都寄予厚望的嫡子,他恐怕根本不记得有我这样一个妹妹,不过我也不在意,在这世上我也并没有什么家人,所以就算遇上了,也不想相认,本就不是什么真正的兄妹,彼此说破了,不过更尴尬。”陆皖晚的神情有些淡漠,仿佛是在说别人的事。
“你既有自己的想法,我也不干涉,你若以后要一直待在我身边,确实要舍弃陆家女儿的身份,你放心,我会给你一个新身份,这般你与陆家的那些人,便再无瓜葛了。”孟飞扬轻轻抚摸着陆皖晚的发,柔声说道。
陆皖晚只笑笑,对自己究竟是什么身份也不甚在意,因为不管她变成什么身份,陆皖晚这个人永远都不会变。
“你方才说你要向李琰开战,是在什么时候?”陆皖晚想起孟飞扬方才提过的这句话,忍不住问道。
“若无意外,应该在半月之后。”孟飞扬沉声回道。
“我要同你一起去。”陆皖晚并没有考虑,便直接决定道。
孟飞扬深深看了她一眼,并没有阻止,只是出声问道:“那平安怎么办,你放心他吗?”
陆皖晚顿时便犹豫了,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平安这么小,她确实放不下心。
“你不必担心我,我一定会平安回来,我可没那么容易死的。”孟飞扬面上带着笑,安抚着陆皖晚说道。
陆皖晚却只是不说话,神情忧伤,她怎么会不知道孟飞扬只是说好听的话安慰她,她也算是上过战场的人,战场上刀剑无眼,谁又能保证一定可以毫发无伤,虽然孟飞扬武艺不错,但有暗疾在身,也不知何时会发作,而且他的敌人是李琰,那人阴狠狡诈,又诡计多端,不是她不相信孟飞扬,只是有太多的危险可能会发生,她现在这样,应该算是关心则乱吧。
“记得我和平安在这里等你,你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来,若是你死了,我可不会给你守寡,到时候一定带着平安改嫁,你若是不希望平安叫别人父亲,就一定要活着回来。”陆皖晚背过身去,不看孟飞扬,语气冷硬地说道。
明明是赌气的话,却听得孟飞扬心中越发柔软,他忍不住从背后抱住陆皖晚,亲吻着她小巧的耳垂,在她耳边承诺道:“你这一辈子都是我的,我怎么会让你跟别的男人,就算是我死了,我的魂也一定会来找你……”
陆皖晚听着这有些毛骨悚然的话语,却是忍不住笑了,这就是她爱的男人,霸道,小气,占有欲还那么强,可她偏偏就爱上了,他明明有那么多缺点,可她就是爱这个人,或许这就是诗诗曾经说过的,若你爱上了一个人,哪怕他浑身都是缺点,在你眼中那都变成了优点。
孟飞扬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不能陪陆皖晚太久,离开之前,他与她说道:“诗诗的事情你也不要太担心了,我在京城还有一些暗钉,会尽量照顾她的,最起码让她性命无忧。
陆皖晚这才稍稍放下了心,她知道救人这事不能着急,但只要诗诗性命无忧,就总能想到办法。
而此时几百里之外的京城皇宫,皇后所住的椒房殿内,一片愁云惨淡,皇后君绮姗抱着儿子在儿子床边已是哭成了个泪人,李琰也难掩伤心地站在床边,沉默不语。
宫中所有的宫人都满脸是泪地跪在地上,表情简直痛不欲生。
“绮姗,你也别太难过了,太医不是说了吗,佑儿性命无忧……”
刘未话说了一半哽咽在喉,竟无法接着再安慰下去。
李承佑虽然性命无忧,但不仅被火药毁了容,从马上摔下来的时候腿也断了,太医诊断说以后恐怕无法再走路,就是废人一个……
看着满脸纱布,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儿子,李琰忍不住闭上了眼,心中质问自己,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若是他一开始就不举行这场仪式,佑儿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难道真是天意如此?
君绮姗紧紧抓着儿子的手,连李琰都没有办法近身,但她这样哭已经有两个多时辰了,哪怕李琰再怎么伤心,心中也有了不耐。
“让佑儿休息一下吧,你这个样子,让他根本无法好好休息。”
李琰伸手去拉君绮姗的手臂。
啪!
一记响亮的巴掌声震得整个屋子里的宫人将头埋得更低,生怕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李琰不敢置信地捂着被拍红了的手背,那表情就像是在说“你敢打我?”
“我修身养性,我主持后宫,我什么都按你说的做了,为什么你还这么狠心,要拉着自己的亲生儿子去死!?”
君绮姗不但打了他,还痛哭流涕地低吼着:“如果你不让佑儿同行,他就不会遇到那样的事,变成现在这样,李琰,虎毒还不食子,你怎么就这样狠心!”
李琰自登基之后,已经许久没有人敢这样同他说话了,但他体谅君绮姗作为一个母亲担心儿子的心情,只生生将这口气忍下来。依旧好言相劝道:“绮姗,朕知道你伤心,但朕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啊……”
说罢他就要伸手去拉君绮姗,却依旧被君绮姗一把甩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