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陵城终究是守不住的,没能解决江淮军的攻城工具,寇仲他们决定跑了。雷雨交加下的竟陵城有如鬼域,寇仲和徐子陵两人目送一批批的竟陵军士匆匆从北门撤走。
到最后一批包括冯汉、冯青在内的战士撤退时,众人均感依依不舍。
寇仲硬着心肠喝道:“走吧!迟恐不及哩!天高道人诡计多端,我们守不住的。”
冯汉也分不清楚脸上的水滴是雨还是泪,悲叫道:“我们一起走吧!那个大汉太厉害了,你们在这里很危险。”
徐子陵坚决摇头道:“只有我们两人才可引杜伏威追来,你们快走!”
冯汉大叫道:“异日只要听到两位爷们举义的消息,而我冯汉尚有一口气在,定必来投附两位。”寇仲和徐子陵舍身救人,不但抵消了寇仲杀死方泽滔的负面影响还给了他不少的声誉。
冯汉拱手说罢策马追着队尾而去,转瞬没入雨电交击的茫茫暗黑处。
寇仲和徐子陵两人策骑并肩缓缓而行,任由风雨打在身上马上。
每当电光闪烁时,长街两旁的店铺楼房都像透明了似的,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气氛。
寇仲苦笑道:“想不到第一次真正上战场便吃了个大败仗,把整座竟陵城赔了出去。哈!真是好笑!我现在整个人都麻木了,你曾见过这么多人在你跟前死去吗?”
徐子陵仰脸任由大雨倾盘泻注,像是要让雨水洗去战袍染上的鲜血和身上十多处大小伤口的血污,吁出一口气道:“得得失失,怎能计较得那么多。你和我只可尽力而为,在任何情况下做好本分吧了!今天若你是大获全胜,令你以为得来容易,说不定会种下他日更大的败因。哈!所以今趟是败得好。”
寇仲捧腹狂笑,牵动了各处伤口,旋又变成惨哼,喘着气道:“对成败得失,我总不能像陵少你般瞧得那么洒脱,或者我是天生的俗人吧!他娘的!咦!”
两人猛地勒马停定。
漫天风雨的长街前方,就在闪电裂破上空,照得天地一片煞白时,现出一道颀长的人影,就算此人化了灰,他们也从他的高冠认出是杜伏威,而他边上的道人和背着长矛的大汉更是让双龙心里一阵的发冷。
他们终于来了!
左游仙是个不错的演员,演起杜伏威来已经直入化境。现在连杜伏威的老友辅公祏也常常因为认错而失神。假扮杜伏威的左游仙发出一阵震耳狂笑,充满了杀伐的味道,忽又收止笑声,冷哼道:
“人说虎毒不食儿,但我杜伏威今晚必须在这雷雨之夜,出手收抬你这两个不肖子,造化弄人,莫过于此。”
寇仲敬了一个礼后,“铮”的拔出星变,高举头上大笑道:“为了争霸天下,父
子相残,兄弟阋于墙,乃平常不过之事,老爹你何用介怀。”
“两位倒是好心性,罢了老杜,这是你的家事,贫道也就不插手了。”林安有心看看左游仙的武功进本,故作大方的提出了袖手旁观的要求。杜伏威的袖里乾坤说穿了还是靠着高深的内力,左游仙有子午罡护体,使出同样的招数来破绽并不大,纳米虫的易容手段更是一点破绽也没有。
破风声从后面隐约传来。
寇仲和徐子陵交换了个眼色,均知来的是杜伏威方面的高手。
只是一个杜伏威已教他们难以应付,若陷进江淮军高手的重围内,那还有命逃出生天。
徐子陵微笑道:“老爹请恕孩儿无礼!”
猛夹马腹,朝杜伏威冲去。
寇仲亦策马前冲,井中月化作厉芒,破开了风雨,朝杜伏威劈去。螺旋劲发,风雨被刀势带起,化成一束狂澜,随刀先至,声势惊人之极。
徐子陵比寇仲快了半个马位,到离杜伏威只有丈许时,全力一拳击出,掀起了另一股雨水,朝这纵横江淮的霸主击去。
左游仙不是真的杜伏威,也没和双龙交过手。虽然得到过林安的警告,但却是首次遇上螺旋劲,不过他身经百战,一个旋身,卸开徐子陵挟着风雨轰击及身的怪劲,同时腾身而起,两袖飞扬。
这两袖乃他毕生子午罡功力所聚,实是非同小可。若论破坏力还在真正的杜伏威之上。
“轰隆!”
一道闪电,就在不远处画过。
雷声震响,长街明如白昼。
徐子陵猛勒马缰,战马人立而起,朝左游仙踢去。
左游仙微一愕然,徐子陵已滑贴马侧,脚尖踢中他的左袖。寇仲的星变同时击中他右袖。
徐子陵此着,其中实包含着极奥妙的道理。
要知左游仙本以为会先击上徐子陵,然后才轮到寇仲,故此两袖左重右轻,定计先把徐子陵拂下马背,再全力对付寇仲。虽然他没用最拿手的剑术,但是以左游仙的修为,手上的功夫也完全不弱。
高手相搏,时间与招数的拿捏实有决定性的关键作用。
岂知徐子陵利用战马,不但迫得左游仙要临急改变攻击的角度,还迟缓了一线,无奈下急把左袖部分功力撤往右袖,以应付寇仲雷霆万钧的一刀,再打不响他本是天衣无缝的如意算盘。
“霍!霍!”两声后,接着是“叮”的一声清响。
徐子陵有若触电,整个人连着惨嘶的战马往后拋跌,骇人之极。
寇仲的星变疾劈在杜伏威袖内乾坤的护臂处,立时被震得全身伤口迸裂,渗出鲜血。胯下战马被两人交击的气劲撞得横移时,他已腾身而起,星变化作千万刀影气旋,把退了一步的左游仙卷在其中。
以左游仙之能,亦不得不放过徐子陵,运起双袖,全力应付神勇无比的寇仲这舍命的一击。
徐子陵承受了杜伏威绝大部分的内劲,在和马儿一起背脊触地前,喷出一口鲜血,功行全身,元气又回复过来。子午罡气霸道无比,要不是有坐下马匹卸力只这一击徐子陵就要重伤。
此时后面的伏兵已迫至三十丈之内,正全速赶来。
徐子陵知这乃生死关头,猛提一口真气,轻按堕地惨嘶的马肚侧处,借力滚地,直朝杜寇两人交战处急滚过去。
十指劲发,十道螺旋劲气像箭矢般射向左游仙的双脚。
左游仙的第二个失误,就是想不到徐子陵能这么快作出反攻,故虽心切扑杀寇仲,此时仍不得不先顾着老命,暴喝一声,腾跃闪躲。他到底还是低估了双龙的实力,左游仙成名已久,论实力还在杜伏威之上,可是先机一失要追回来却是不易了。
气势如虹的寇仲怎会错过这千载一时的机会,井中月急拦腰扫去,却任得脸门空门大露,完全是一派进手拚命的招数。双龙虽然已经是高手了,但是市井拼命之气却是一点也不少。
左游仙提气升起,变成头下脚上,右手箕张如爪,抓往寇仲的天灵盖。
另一手剑指点出,劲气直刺徐子陵背心。这一下却是用上了真正压箱底的剑术了。
这几下交手快如电闪,三方面都绞尽心思,各出奇谋妙着,令人叹为观止。
在边上看着的毕玄却是摇了摇头,道:“主上,你这属下中计了。”
果然,寇仲倏地横移,仿佛早有预料来到杜伏威下方,双手握着星变,往上疾砍,取的是杜伏威的咽喉。
徐子陵也两手撑地,借力斜窜,两拳齐出,发出一股狂大无比的螺旋劲气,夹着风雨朝寇仲头顶上的左游仙击去,威猛无俦。
此时江淮军的那些手下最近者已迫至十丈之内,只要左游仙能多撑片刻,或者林安他们愿意出手,寇徐两人便休想有命离开。
以左游仙的城府之深,仍禁不住生出悔意。
当他得到竟陵军弃城逃走的消息后,他知道林安看重双龙。虽然投靠了林安,但心里却犹有不满,想要破坏林安的计划。由于心切杀死两人,故只带着少数高手全速赶来,把其它手下均拋在后方,又想不到两人的武功进步了这么多,这是第一个失误。
第二个失误就是跃空闪躲,变得无法以巧劲应付两人怪异无比的螺旋劲气。即管以他的功力,亦难以同时硬拚两人的全力一击。
第三个失误就是他低估了林安的心思,没料到林安能通过纳米虫知道他的情绪变化,了解了他的心思,当机立断的选择了袖手旁观。
“轰!”
电光乍起,驾雷轰鸣之际,左游仙使出压箱底的本领,左袖扫正寇仲的井中月,而右手突然化为剑指头,差半步到达神混流境界的剑罡同流迎上徐子陵的双拳。
劲气交击。
左游仙喷出一口鲜血,拋飞远处。
徐子陵则堕往地面,也喷出了一口鲜血。眼里满是骇色,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杜伏威的一指居然有如真剑,剑气与罡气混合在一起变化无常。心里不由的大惊,暗道杜伏威藏的深,以袖里乾坤闻名天下,居然剑法更加的高深莫测,能以指代剑使出这样恐怖的剑术。
寇仲一手把徐子陵扯起来,斜飞而起,跃上道旁一座楼房瓦顶处。
两名江淮军的高手追扑而至,给寇仲反手一刀,硬生生迫得掉回地上。
左游仙落在长街另一边处,凝立不动。悄悄看了眼林安,见他没有不满之色才暗自松了口气。
徐子陵这时给寇仲输入真气,回复过来,一拳击出,另一人亦应拳拋跌,“蓬!”的一声掉在泥淖里。
“轰!”
天地一片煞白。
回复黑暗时,两人早不知所踪。
左游仙大喝道:“不要追!”
左游仙长长吁出一口气,继续演戏,摇头叹道:“不愧是我的好儿子,你们追上去也没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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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