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一愣,说:“奥,还有何事?朕皆可答应。”
范小见心说难道想勒索一大笔赎金?这皇帝老儿可是天下最值钱的,没准儿比自己还富,这下可发了。
金面人说:“都可答应?”
朱棣说:“不错。”
金面人说:“皇位也可以答应吗?”
此话出口,众人轰然一声,有大胡子护卫说:“住~~~不是我说的!”
众人一起看着他,大胡子护卫赶紧把嘴捂住。
他剩下的口字没出来,反而最后进行辩解,只因刚才多嘴护卫被杀,众人已经对这个魔头心生惧意,所以话出一半就不敢继续了。
不过金面人根本就没看他,双目炯炯,盯着朱棣。
朱棣面色一端:“皇位并非朕所有,乃天命所归,列祖列宗之积荫,父皇之恩赐,万民之拥戴,岂可私相授受。”
金面人哈哈大笑
朱棣面有不渝之色。
金面人长笑良久说:“本座不论你皇位如何,但天命所归,难道是归于大明?”
朱棣斩钉截铁说:“不错!”
金面人接着问:“然则大明是谁的大明?”
朱棣忽然站起来:“你是什么人?!”
两个声音同时说出来:“你猜。”
众人大惊,轰然一声,都四处观看,一个声音是金面人说出来的,另外一个不知道是谁,大家都以为金面人来了同党,这一个就弄成这样,再来一个,那还了得!
找了半天,上到屋顶,下到厕所。
一个人也没有。
众人大为奇怪。
有见多识广的便对身边人说:“老弟,以后要小心了。”
被称作老弟的吓得差点蹦起来,问:“老兄,怎么小心?”
老兄说:“最近这世道不大太平,可能会闹妖。”
正好那老弟也是思想比较传统,闻言后背湿了一片,将身子微微一缩说:“老兄怎么知道?”
老兄说:“开始这金面人进来的时候,你还记得不是一个人吗?”
老弟说:“怎么不是一个人?”
老兄说:“你再想想。”
老弟想了想,不由身上一哆嗦:“还有个女的,喊了一嗓子。”
老兄说:“对!孺子可教,你还记得喊的是什么?”
老弟歪头想了想,说:“好像是天残地缺两个老宝宝,别潜水了,出来浪了,难道是女鬼?潜水是什么?”
老兄点点头,并不回答。
老弟偷偷摸摸仰视着他。
老兄一脸的高深莫测。
老弟不死心,问:“老兄,潜水是什么?难道是水鬼?听说宫里扔到护城河的宫女不少,有弟兄还曾经捞到过活的。”说罢一脸艳羡之色,滴了一滴口水。
老兄轻蔑的看着他:“你听不出重点吗?重点不是潜水,是别出去浪了!”
其实刚才是范小见说的,说了之后立即觉得此事大不应该,所以装作没事儿,也跟着大伙儿四处观察。
良久,大家才静下来,一起看着朱棣和金面人。
范小见偷偷抹了把汗。
朱棣问:“你姓韩?”
金面人点点头。
朱棣颓然坐下,说:“果然姓韩。”
金面人不说话。
朱棣问:“韩山童是你什么人?”
金面人露出敬仰之色:“先曾祖父。”
朱棣说:“那韩林儿是你祖父?”
金面人露出激愤之色:“不错!没想到吧?!”
朱棣缓缓说:“韩家有后,很好,很好。”
金面人冷笑一声:“韩家有后,对陛下有什么好的?”
朱棣并不接这句话,却问:“看你年龄好像不大。”
金面人说:“先父四十才有我。”
朱棣不觉说:“怎么会这么久?”
金面人长笑一声,尽露苦涩之意:“颠沛流离之中,得保首领,已是万幸,家室何敢奢望!”
朱棣默然良久,说:“父皇曾是韩明王麾下,与宋王平辈,论起来,朕该叫你一声世侄。”
金面人立即接口:“不敢高攀。”
朱棣点点头:“如此说来,你心中还是恨朕。想当年,廖永忠擅作主张将宋王处死,父皇闻知此事大怒,用人之际,不得不隐忍,但后来已经将这逆贼满门抄斩了。”
金面人冷笑一声:“廖贼子果然是擅作主张吗?”
朱棣默然,他知道这事没法解释,傻子都明白,廖永忠将韩林儿沉江,肯定是奉了朱元璋的密令,至于以后将廖永忠满门抄斩,和这没关系,满门抄斩的多了,功臣宿将,基本一个也没剩下。
当初韩林儿不杀,则朱元璋的地位尴尬无比。因为他本来就是韩林儿的大宋王朝的下属。
何况韩林儿在,以后定然有人打拥戴的主意,到时候朱元璋就会变成乱臣贼子了。
留也没法留,一刀砍了,这叫做断绝人望。
不给别人机会。
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到最后还是夺了汉朝的江山,虽然自己没做皇帝,但是已经留下话了,果然天命有归,那我做文王好了。
这明摆着要自己儿子篡权,毕竟是礼仪之邦,和蛮夷有别。
但是汉献帝是根正苗红的皇帝,东西两汉四百年基业,曹操本来就是汉献帝的臣子,没有这个基础,发展不了这么大的势力。
但朱元璋并不是,虽然属于韩林儿白莲教旗下,但韩林儿也是草根出身,对朱元璋没多少帮助。
朱元璋完全可以不用领这个情。
另外刘福通如果得势,一样会把韩林儿杀掉。
不是你打的天下,别人有机会的话,不会白给你,谁也不是傻子。
便换做朱棣自己,也会把韩林儿沉江。
所以杀韩林儿这个账,朱棣赖不了。
良久,朱棣问:“你想怎样?”
金面人说:“我韩氏一门,为天下万民请命,到头来家破人亡!残存一脉,还被奸人所害!苍天有眼,侥幸留得一柱香火,陛下难道心中无感?”
朱棣说:“不错!韩明王运筹帷幄,挑动山河,所部杀灭元兵无数,重开我华夏之国运,实是了不起的人物,朕亦心中佩服。”
金面人看着他,不知道朱棣说的话是不是出自真心。
朱棣慨然说:“逝者已矣!朕以为,朱韩三代恩仇,不如自你我化解,不知世侄以为如何?”
金面人微感意外,却并不相信,冷笑问:“陛下想怎么化解?”
朱棣说:“朕以为世侄可入朝为官,朕封你扫北大元帅,北征杀灭元酋,上承先祖遗志,下慰万民之心,岂非两全其美?”
这话说出,好多人都是一惊,留着这人在身边,哪天不高兴了要弑君,就太方便了,而且手握兵权,造反不更有条件吗?但是迫于朱棣之威,谁也不敢说别的。
金面人说:“我韩氏一门,杀的元酋还少吗?杀得最后,却落了个如此下场。”
朱棣说:“世侄以为如何?”
众人一起紧张的盯着金面人。
金面人毫不犹豫说:“不做!”又说:“本座见到元酋,有一个杀一个,有两个杀一双,有多少杀多少,何须依仗陛下!”
众人大大的松了口气。
朱棣长叹一声:“世侄欲做伯夷叔齐,朕亦成卿之志。”
金面人说:“谢陛下。”
朱棣微一咧嘴,又望望天,问:“你我知交半天,尚不知世侄大名。”
金面人激昂说:“不敢藏头露尾,辱祖上之威名,本座韩风寒是也!”
朱棣想了想,问:“如何取得这个名字?寒风,风寒。”
韩风寒说:“陛下处深宫之中,锦衣玉食,自不知深山厚雪走投无路之苦。”说完满脸悲怆之色,想来往事不堪回首。
朱棣沉默良久,说:“朕生于行伍,随父皇南征北讨,什么苦未曾尝过,九死一生者亦不可胜数。”
韩风寒默然。
朱棣说:“不过你所言不差,似儿孙之辈,自不知祖宗创业之艰。”说罢目光看向朱高煦和朱瞻基。
两人一起跪下,朱高煦说:“父皇!”朱瞻基说:“皇爷爷!”
朱棣说:“打江山不易,守江山何尝容易,只要你不要朕的江山社稷,朕无一不从!”
韩风寒说:“陛下一言九鼎,草民冒昧,欲为民请命,还望陛下恩准。”
朱棣说:“世侄要朕免百姓钱粮?”
韩风寒说:“非也。”
朱棣说:“世侄要朕罢天下徭役?”
韩风寒说:“非也。”
朱棣奇怪说:“难道世侄要朕不迁都?”
范小见举手说:“报告!我知道迁都的好处。”
韩风寒说:“非也。”
朱棣说:“然则为民请命,民者?”说到这里突然眉头一皱,良久无语。
韩风寒看着他,说:“陛下不想答应?”
朱棣缓缓说:“世侄是否欲为白莲教请命?”
韩风寒说:“不错!”
朱棣:“此话他人说出,朕必以为造反无疑,世侄你来提出,自然有所不同。只是此事乃父皇旨意,这个。”说罢眉头紧锁,甚是为难。
韩风寒冷笑说:“若洪武帝知道韩氏有后,只怕会斩草除根!”
朱棣说:“此一时彼一时。”用手做了下手势,马公公赶紧附耳上来,听到朱棣小声说的话,不由一愣,看着朱棣,朱棣对马公公一瞪眼,马公公哆嗦一下,赶紧离去。
众人不明所以,更有人以为马公公去搬救兵了,暗中幸灾乐祸,金面人浑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