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阿雾意料是,这一夜她睡得极沉极香,以至于梅影声音屏风外响起时候,阿雾还黑甜梦乡里。
里头传来“嗯”一声,梅影、梅梦二人就领着两列丫头鱼贯而入,一左一右地打起了帘子,床上楚懋已经坐起了身子,低垂眼睑扫了一眼睡外侧毫无动静阿雾。
大夏朝夫妻就寝规矩是,夫内妻外,意思是如果晚上夫君有个喝水之类需要话,做妻子就得起来为丈夫倒茶,这样睡比较方面。再来,若有梁上君子入屋,或杀人越货者进门,手起刀落,先割是不值钱女人命。
天家也是这个规矩。所以阿雾挡住了楚懋起身路。而身为亲王楚懋自然是不能做出从妻子身上爬过这种掉身份事情,绕到床尾再下床,也会显得夫纲不振。
梅影伺候楚懋已经八年了,打十二岁起就跟了楚懋身边,今年已经二十了,管阿雾看她还像十五、六岁人,但她实打实已经是个老姑娘了。老姑娘心思灵透,是把主子每一个眼神都解读透了,她拿起早准备手里金玲,放到祈王妃阿雾耳边。
梅影抬头看了看楚懋,楚懋面无表情,看来是并不反对。
“叮铃铃,叮铃铃”招魂似响声阿雾耳膜畔响起,吓得她一个激灵地坐了起来,“什么事儿?”
“回王妃,该起了。”梅影敛首垂眸而立。
阿雾这当口自然已经发现楚懋已经醒了,并坐了起来,正看着她。阿雾赶紧收了腿缩胸前,看着楚懋眼睛,示意他过得去了。
楚懋眼睛深澈不见底,阿雾只能靠推测,他大约是有点儿不高兴吧。
楚懋没有动。
阿雾只听得梅影道:“请王妃衣。”
阿雾才恍然大悟,这是要让她也起床意思。阿雾一边掀被子,一边随口问道:“什么时辰了?”阿雾奇怪怎么紫扇她们还不进来伺候自己梳洗。
“寅时初刻。”梅梦答道。
阿雾穿好了鞋刚站直身子,闻言差点儿又坐回去,“什么?”阿雾以为自己听错了。就算是上朝也不用这个钟点起床吧,何况皇子大婚有一旬假,不用上朝。今日虽说要入宫面圣,那也是辰时。
“寅时初刻。”梅梦又答了一遍,然后朝阿雾福了福身,跟着下了床楚懋去了净房伺候。
阿雾脸白了又白,该不会是今后自己都要这个点儿起来吧,虽说不用自己伺候楚懋穿衣,但看他样子自己是必须下床给他挪地儿。
阿雾坐床上**时候,楚懋已经穿好了衣服走了出来,头束金冠,穿着一身黛紫系金色腰带窄袖短衫并弹墨束脚裤。楚懋扫了一眼阿雾,
等楚懋一行人出去了,紫扇等四人还有桑妈妈才束手束脚地走了进来。
“怎么这会儿才过来?”阿雾皱了皱眉头,按说紫扇昨晚外头值夜,见着梅影等人都进来了,她们不该这般迟。
紫扇撇了撇嘴道:“那个叫梅影不让我们进来,说王爷起床时不喜见外人。我们只能等王爷出去了,才敢进来。”
阿雾知道紫扇这是抱怨,撺掇自己给她出气呐,不过阿雾也确生气了。这位梅影姑娘,身份不高,架子倒挺大,虽说对自己了礼数,可一双眼睛那是长头顶上,一身儿傲骨,让人看了就想一根一根给她敲碎。
“梅影还说,这屋子让奴婢等一天擦三回灰尘,地砖也得跪着擦三次,外头院子每天要提水洗一次。否则王爷就不会进来。”彤文接嘴道。
阿雾拿眼瞧了瞧性子沉稳紫坠和彤管二人,脸上都带着不忿,阿雾心想,这个梅影还真是个能耐人,一次性地把自己丫头都得罪光了。
不过此时不是算账时候,阿雾对这府里情况自己还都一头雾水。
“咦。”出声是桑妈妈。桑妈妈平日并不阿雾跟前伺候,阿雾喜欢用未出阁丫头,但因为嫁做人妇,还是需要有经验妈妈一边指点一二,所以这才让桑妈妈身边伺候几天。
阿雾转过头顺着桑妈妈视线望了过去,床上被褥已换了一套,收拾得整整齐齐了。
桑妈妈急道:“姑娘,那白绫布呢?”这会儿桑妈妈极了,“姑娘”二字顺口就叫了出来。
“什么白……”阿雾声音戛然而止,她一下想起来了出嫁前嬷嬷交代话,破瓜是要落红,落了红才标志着从姑娘变成妇人。若是不落红,那就是不贞,媳妇也要被退回娘家。
不过天家媳妇都是皇帝金口玉牙指,不管贞洁不贞洁,反正没听过有被退回去媳妇。而天家娶媳,检查那白绫布就不是婆母了,而是中宫皇后派来内侍。
桑妈妈急了,阿雾却一脸平静地道:“不急,王爷会处理。”不落红又不是自己错,这种事情,自然也不用自己操心。
也不知道楚懋是如何处理,反正从来没有人为着落红这事儿找过阿雾麻烦。
阿雾这会儿也睡不着觉了,去净房洗了个澡。玉澜堂净房极大,有三间屋子,以珠帘和屏风隔开,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热水供应,方便得很。
澡盆是香樟木箍大圆盆,大处一米还有多。阿雾舒舒服服地将头靠盆沿上,这桶也是她嫁妆。楚懋浴盆就放她旁边。
阿雾这会儿心里跟猫抓似地望着净房上方挂着一只大得可以装一个人水囊,外面是藤编外壳,瞧着还挺漂亮,阿雾想了想,还是起身走了过去,抬头仔细打量了一番,伸手将水囊露外头塞子拧开。
温热水哗啦啦地流了下来,阿雾低呼一声跳着躲开,才知道原来也是洗澡,这法子倒是挺奇,和另一间屋子里那个青花瓷桶一样令阿雾觉得奇。那青花瓷桶是解人急之地儿,用了之后拉一拉旁边垂下来绳子,就有水将污物冲走,平时不用时,以香樟木制盖子盖上,一点儿味道没有,丝毫看不出这间屋子是做啥用。
阿雾按品大妆后,略微上了点儿妆掩盖眼底乌青,点了一点儿口脂,整个人便显得神采奕奕了。阿雾上了马车,抬头一看,楚懋已经坐了正位上,闭目养神,听见阿雾上车动静,这才睁眼看了看她。
一旁伺候李延广见了阿雾,愣了半天才向阿雾行了礼,然后偷偷打量了一下楚懋,怕主子怪罪他,不过幸亏他没有根,否则还真只有谢罪了。
阿雾点了点头,楚懋侧首坐下,紫扇等丫头并不被允许上这辆马车。
“殿下请这边走,皇上乾元殿。”内侍一旁导路。
虽然楚懋神情一丝未变,但阿雾还是从他微微变化脚步幅度里看出来,楚懋有些惊讶,惊讶于皇帝陛下居然肯见他。
阿雾前世虽然身子弱并不常进宫,但一应礼仪都是被反复教导过,跪、叩、起,做得一丝不差,关键是神定气稳,就跟自家拜见普通长辈一般,只是恭敬而已。
要知道,乾元殿广宇深殿,龙座威严,一应摆设将帝王威慑之气十倍、百倍地放大着,那座上明**人,神情肃穆,越发让人敬畏。第一次面见帝王人,很少有阿雾这样沉稳大方,尤其是女眷。
连座上隆庆帝都眯了眯眼睛,见着阿雾后有一丝惊讶,没想到她如此出色。隆庆帝又问了阿雾几句话,她一一得体地答了,声音里没有一丝颤抖。
皇帝照例赐了礼,便道:“去见见皇后和贵妃吧。”
父子俩之间几乎毫无交流,楚懋领着阿雾又行了礼退出了乾元殿。一出门,楚懋就侧头打量起阿雾来。
阿雾知道他打量什么,但她可做不出畏畏缩缩样子,反正也没什么好掩饰,也就回视楚懋,任由他打量。
“王妃,好胆色。”楚懋笑了笑。
阿雾被楚懋笑容给晃了神,觉得他真长得挺好看,尤其是笑起来时候。
两人到了皇后坤宁宫,田皇后和向贵妃都座。以向贵妃身份和应避之嫌,并不足以让皇子去她宫殿拜见,所以她一大早就到了田皇后坤宁宫。
两人行了礼,田皇后一脸欣喜地拉过阿雾手笑道:“好标致媳妇儿啊,这宫里简直找不到能比得上你。”
阿雾僵硬着笑容,强忍着抽回手冲动。一时间,大约有些理解楚懋后为何会谋逆了,她可不喜欢人动不动就拉她手说话,而她还不能甩手而去。
田皇后一句话,成功地挑拨了向贵妃和祈王关系。
向贵妃一向以容颜自傲,号称也自认是大夏朝第一美人,否则以她一个豆腐脑西施如何能坐到如今地位。但今日向氏见了阿雾,眼角不由一跳。平日不管田皇后赞了多少女子标致,向贵妃都不会动容,明眼人都知道谁美。
不过今日向贵妃再绷不住脸,僵硬地笑道:“可不是嘛,年轻就是好啊。”然后向贵妃拿手绢捂嘴娇笑,眼角冲楚懋挑了挑道:“四皇子真是好福气呐。”
不得不说,向贵妃虽然三十好几人了,眼角虽有了细纹,可做着这么少女动作,还真不难看。
楚懋翘了翘唇角,他唇角天生就有一分微翘,瞧着十分爱人。
田皇后又拉着阿雾说了好几句话,这才放了阿雾手,她和向贵妃都赐了人礼。
一样规格、一样贵重。这两人无论何时何地都叫着劲儿,可这本身就已经说明了田皇后弱势——
作者有话要说:四毛哥:不要写这样**事情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