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唇刚重叠在一起,就同时感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战栗感在背上划过。
楚逍的唇微微张开,重华眸光一沉,禁锢在他腰间的手臂无法克制地收紧,撬开了他战栗的牙关,一切顿时开始脱离掌控。
风中隐隐传来激烈的打斗声,有无数人在试图争夺那块阴阳奇石,而在这个光线昏暗的角落里,两个人却在混乱而激烈地接吻。
狭小的空间,昏暗的光线。
失序的心跳,急促的气息。
失控的情感,难以抑制的情动。
…………
魔尊的手松开了对他的钳制,在强势地在他唇齿之间留下充满侵略性的气息时,手指划过了他的颈项,挑开了那层黑色的织物,向着内里探去,掌心贴上了底下温暖如玉的肌肤。
楚逍的睫毛颤抖着,如同风中无处可栖的蝶翼,显得无比脆弱。
他的五指收紧又松开,身前的人的气息犹如茧一般将他包围起来,无缝不入,往他的心里钻,往他的灵魂里渗透,唤起那些被隐藏在时光深处的过往。
……为什么会这样?
他在两人胶着的唇间泄露出一声难耐的喘息。
明明不是同一个人,为什么能轻易就让他想起他们的过往?
就好像这个正在亲吻他的人,真的还是崇云一样。
他不由地抓紧了面前的人身上的衣服,承受着他强势的气息,承受着他霸道的侵略和扫荡。
被楚逍的动作所蛊惑,魔尊无法克制地加深了这个吻,吮吸他带着血腥气息的舌尖,手臂有力地将他禁锢在山壁和自己的胸膛之间,恨不得将怀中人拆吃入腹。
他渴望这个人,这种渴望彷佛生来就镌刻在他的灵魂里,渗透在他的骨髓里。
这种情感沉寂了五千年,终于在遇上他的这一刻彻底地爆发出来,如同烟火一般在脑海里炸开,令人头晕目眩,心神动摇,哪怕动用了所有意志也无法抗拒这种渴望。
楚逍紧闭着眼睛,颤抖的睫毛渐渐湿润。
在自己最爱的人死去之后,他从没想过还能再有这样一个恍若是他所给予的亲吻。这样的念头令他眼眶发热,必须用所有的力气来克制自己,才不会真的去回抱面前的人。
这不是他。
虽然很像,但这不是他。
他的师尊已经死了,连神魂都消散在天地间,不会像现在这样拥紧自己。
明明最是清楚这一点,还要在这一瞬间假装被迷惑,好让自己没有负担地沉浸在另一个人的亲吻中,楚逍只觉得自己可笑得很,整个人都被自我厌弃感所淹没。
崇云已经死了,不会再活过来。
眼前这个在吻他的甚至不是人族,而是这世上最擅长蛊惑人心的天魔。
一瞬间,楚逍身体里先前涌起的热意彻底地消散,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他的身体变得比之前还要冷,冰冷的死气重新在他眼底弥漫开来,他整个人彷佛置身于无边荒狱。
而两人之间的这一吻也终于在此时结束,魔尊离开了他,却没有退开。
此前的困惑和动摇全都烟消云散,魔尊终于看清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他想要这个人。
无关阵营,无关一切,他只是单纯地想要眼前的人。
想要亲吻他,想要触碰他,想要将他留在身边,想要看到他更多的表情,想要他不离开自己的视线,想独占他的人,更想独占他的心。
有一句人族的话忽然在他心头浮现——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楚逍的唇微微地红肿,上面还留着唇齿肆虐的痕迹,染着暧昧的水泽,魔尊的视线落在上面,几乎忍不住再次亲上去。
他伸手抚过青年的唇,看他因为伤口被触碰的刺痛而皱眉,双眸深邃如海,带着尚未消退的情动,一开口声音就显得格外低沉,“从这里出去以后,跟我回魔界。你想要做什么,告诉我,我帮你做——要杀人也一样,只要你开口,我替你杀。”
他想,只要面前的人肯回应自己,无论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
重华的手指停留在他唇边,很有耐心地等着面前的人回应自己。
天魔一旦认定了什么,就不会改变,这点跟狡猾善变的人类也不一样。或许他今日答应了自己,回头从封神冢离开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一刻重华还是愿意相信他的答桉。毕竟封神冢里危机四伏,暗处又还有身份不明的势力在盯着他们,凭楚逍一个人根本讨不到什么好处,以他的性格,不会因为这样就做出不明智的决定。
魔尊说出上面的话之前,想过楚逍的反应,觉得面前的人可能会干脆地答应,也可能会第三次跟自己拔剑相向。但重华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面前的人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跟本尊长得一模一样的替身傀儡,而他本人则悄无声息地化作了一道紫色烟霞遁向山洞深处,等到重华发觉不对的时候,山洞深处已经乱成了一团。
阴阳奇石不见了!
三方人马的混战停歇下来,脸上还带着和对手性命相搏的狰狞,乍一听闻阴阳奇石被人取走的消息,他们还反应不过来,脸上尽是茫然。
“阴阳奇石不见了?谁拿走的!”
方才三方人马的争斗正处在白热化当中,生死存亡全在瞬息之间,再加上这一方的空间已经被他们封锁住,所以谁也顾不上去看阴阳双气环绕中的那块阴阳奇石。
在无数璀璨的法术光芒下,那道紫色烟霞实在是不起眼得很,悄无声息地石台上一绕,上头就多了一个人。
楚逍在一个魔尊面前玩了一手金蝉脱壳,一刻也不敢耽误,抄起阴阳奇石就进了帮会领地里,从头到尾没有发出半点打破空间封锁的动静。等到重华意识到不对动身追来的时候,石台上已经半个人影都寻不到了!
他站在人群边缘,俊美的脸隐藏在面具后,冷冷地看着空无一物的石台。
沐念逍被带进帮会领地以后,原本还十分拘谨,不敢乱走,但待了一会儿也没见有什么人过来招待自己,只有一些傀儡似的卫队在周围走来走去,于是就大着胆子开始到处走,到处看。她逛过了这里的所有建筑,又绕到了后山去,越看越觉得稀奇。这个洞天里既没有天地元气,也没有活物,全是些只会按照既定路线活动的傀儡。
“不过这些傀儡倒是做得似模似样。”她在帮会领地里逛了一圈,回到原地,自言自语道,“也不知楚叔叔怎么会将这些东西放在这里,难道他对傀儡一道也有涉猎?”
不知楚逍什么时候会回来,沐念逍一个人待着,又忍不住纠结起了那些问题。
如果这个楚叔叔不是她爹,那她娘为什么会画了他的画像,在静室中一挂就是那么多年?他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为什么在镜花宗,自己一次都没有听母亲提起有这么个朋友,而他也一次都没来看过母亲?楚叔叔到底是什么人,他身旁跟着的那人又是谁?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突然眼前闪过一片黑色的衣角,顿时被吓了一跳,差点叫了出来:“楚、楚叔叔?”
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她面前的人正是楚逍。
他看起来跟刚才没什么不同,听到自己叫他,微微点了点头,抬腿向着大厅里走去。
沐念逍定了定神,跟了上去,问道,“楚叔叔怎么也进来了,我们这是要出去吗?”
楚逍没有回头,开口道:“不,我们要在这里停留一段时日。”
听到这个回答,沐念逍有些意外,不过还是应了一声是,心想外头难道发生了什么事?
镜花宗里虽然没有能够容纳洞天的法宝,但她也听说过这种法宝的特性。
强大的洞天法宝就是最好的防御法宝,当遇上无法抗衡的强敌,又没有把握逃脱时,躲进洞天里就是最好的选择。而且洞天法宝形态千变万化,没有主人在外操持,也能伪装成一粒细沙或是一滴水,融入周围环境当中,让人无法追踪。
楚逍既然说他们要在这里留一段时日,说不定就是遇上什么他解决不了的事了。
惹不起,那就只能躲。
这样做唯一的缺点就是,无人操持的洞天法宝不能移动,他们从哪里进来,到时候出去照样还是在那里。如果对方有足够的耐心在外面守着,那多半还是能等到里面的人出来,一头撞在他手上。
沐念逍不知道这个帮会领地跟寻常意义上的洞天法宝不一样,根本没有外在踪迹可寻,也就少了被人发现的可能,不过确实是进来的时候是什么地方,出去的时候就是什么地方。楚逍虽然拿到了阴阳奇石,从外面躲了进来,避开了魔尊,但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他一直走到大厅深处摆放秘籍的房间里,在蒲团上盘膝坐下,才将阴阳奇石从背包里拿了出来。少女跟在他身后也走了进来,在旁边的蒲团上坐下,视线落在那块似黑似白的石头上,在上面感到了一股极其玄妙的力量。
这股力量……感觉好像跟面前的人身上的气息颇为相似。
沐念逍的神情有些惊疑不定,难道楚叔叔的道就是这阴阳生死之道?
她见楚逍的目光落在手中的石头上,神情看起来全神贯注,侧脸俊美得让人窒息,一时间也不敢出言相问,想了想干脆坐在一旁修炼起来。
这洞天里虽然没有天地元气,但胜在是楚逍的地盘,令她感到无比安全,而她身上又随身带着众多修行所需的丹药,要在这里停留一段时日也就变得无所谓了。
只是不知道自己被卷入阴面以后,师兄有没有回镜花宗向母亲汇报此事,若是母亲知道了,只怕是要伤心一段时日。
楚逍看了她一眼,见她已经沉下心来,在旁开始修行,于是收回了目光。
他刚才看似是在全神贯注地研究手中的阴阳奇石,实际上心思全然不在这上面。
他微微闭了闭眼,又再睁开,心境已乱,无论怎么都恢复不到平常的样子。
重华方才跟他说,让他跟着自己回魔界的时候,他还在原地没有遁走。那一瞬间,他甚至因为身前的人看向自己的目光而产生了动摇。
或许真的是他一个人活得太久了,乍一听到这样似曾相识的承诺,就会忍不住心动。
你看,只要他肯做出等价交换,就会得到一个强有力的后盾,帮他查出事情的真相,帮他复仇,这对他来说是多么诱惑的条件。如果能够替崇云报仇,入魔对他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何况这个对他说出这样的话的魔尊,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可以说是崇云在这世上最完美的替代品,甚至连楮墨都多有不如。跟他在一起,大概就可以假装师尊还活着,不用活得那么孤独了吧。
楚逍在心里问自己,你为什么不干脆就答应他呢?
或许正是因为他跟崇云过于相似这一点,让他有了一种对崇云的亵渎感。
他握着手中的阴阳奇石,闭上了眼睛,所以还是不要做出这么可悲的事,就当是给自己保留最后一点可怜的自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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