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名许攸,请道友赐教。”
“我叫方殷,请道友赐教。”
“我名叫一百零八,请道友赐教。”
当然一百零八没有明说,可是一百零八吱吱叫了两声儿,许攸也听出它的意思来了。便是听不出来也……
看得出来!
面对一人一猴一剑一棍,任谁个也是心里有点儿不得劲儿,而且很是不舒服,这分明是以多欺少以二对一,你说这叫甚么?
玩意儿!
许道士刚刚经历了一番苦战,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当中,便又开始后悔刚刚战胜了二指峰的那个道友。眼睁睁看着对面一个正经八百的人形猴子和一个嘻嘻哈哈猴样的人,许道士感慨万千之余自是十分不乐意——
“蒋师叔,你看——”
蒋长老是一个公正的人,自然也觉得这件事有点儿不公平,所以当下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又劝道:“方殷,这样子是不可以的,你不能……”方道士哈哈一笑:“谁个说的?有规定么?方才你是说过下不为例,可是一百零八却不在禁例当中!”
是了,一百零八是一只猴子,不是暗器也不是明器,当属动物或说宠物之流,便是天王老子也管不着!既有规矩,自当按照规矩办事,不然规矩定来又有何用?蒋长老自然是个严格按照规矩办事的人,当下有些犯难,皱着眉头思量半晌,又点了点头,道:“说的也在理,不若,不若,还是下不为例下不……”
“下不为例?放你个狗臭屁!”长老不只一个,怎能任他一手遮天胡搞乱搞,就这样平白左右了战局!肖长老性如烈火嫉恶如仇,自是当场发作跳起来破口大骂:“蒋老儿,枉你自称公正,我瞧你公正个屁!”一旁司马道长亦是义愤填膺,随之拍案而起:“不成!不成!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紧接便是四圣峰方面,人人摇头纷纷大声鼓噪。蒋长老大怒,骈指喝道:“是非自有公论,你怎出口伤人!哼,疯狗一样,本人这是不与你计较……”
“你才是疯狗,老疯狗!我呸!”
“放肆!大庭广众之下犹自污言秽语,为老不尊,成何体统!”
“话是你先讲,又来说别人,左右都是你,怪不得旁人说你为人……”
“司马小辈!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本长老为人如何也轮不到你来……”
“表里不一!百无一用!蒋公正,我看你才是——上清之耻!”
“放屁!你放屁!好臭,臭极!”
四字一出,蒋长老登时暴跳如雷,当下吹胡子瞪眼立在台上大骂!肖长老自不惧他,一般冲到台上指着鼻子大骂,司马道长随之上台帮腔,台下一干道长道士跟着起哄,一时场面大乱嘈杂无比!
“吱吱!吱吱!吱叽叽吱!”
一百零八又被吓到了,当场咣当一下扔掉棍子慌慌张张便待逃跑!方道士一把拽过搂到怀里:“别怕,别怕,现下你可不能走,走了一准儿我没戏!”不走?不走这等甚么?这里的人说翻脸就翻脸俩眼瞪得比牛大一个个儿的脸比猴子屁股还要红,留在这儿一准儿没有好果子吃!别怕?一百零八都要吓死了,一百零八必须要走,再说这根本就不干一百零八的事儿,而没有好处的事情一百零八是坚决不会……
“看!”
方道士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慢慢打开。
一百零八一看,原来是半条熏兔腿儿!
于是超级大高手一百零八又被收买,抱着兔腿儿专心致志地吃了起来。
又香,又咸,果然很好吃!话说一百零八的最爱原本是鸡屁股,当然现在也是鸡屁股,可是鸡屁股必须现烤现吃,凉了可是不好吃,必须得是一咬一口油油滋滋往外冒烫手烫嘴烫舌头的——恨之愈深,爱之愈深,鸡屁股永远都是一百零八的最爱。当然现下有事儿不方便,也可以小小变通一下,没有鸡屁股吃兔腿儿也挺好,凉一点儿咬上去更是格外筋道格外有劲格外地……
蒋长老本是振振有词出口成章,奈何以寡敌众,加上年纪又稍大了些,骂着骂着便觉头昏眼花精力不济:“文长老,你来说,此事又当如何?”蒋长老这是拉援手了,唤来文公礼文长老,老规矩加上死教条,必定双剑合壁无往而不利!找的是他,必须是他,援兵可不能乱找,这里头可都是有学问的。上清四大参议长老,或称常务理事,除却台上文肖二长老,另有在坐木白二长老。大伙儿都知道,白长老是个老好人儿,上来必定一团和气双方都帮,都帮就是不帮,不能叫。而木长老根本就是一根木头,叫他也是白叫,理都不带理你的。至于沐掌教,唯恐天下不乱的,更是绝对不能叫,否则必定乱上加乱没完没了……
果然文长老说道:“比武条例并无此限,当依蒋长老所言,如是方可服众,以正我上清之……”
“放屁!大放狗屁!你二人一丘之貉,当真是卑鄙无耻,无耻至极!”肖长老勃然大怒,厉声喝道。司马道长冷笑道:“文师叔,莫不是方才四圣峰弟子胜了你二指峰弟子,师叔心中恼恨,是以……”说声未落一人踱步过来,悠然吟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为可笑,可悲可叹可以为鉴……”
司马长炎成长淼,二人本就水火不容,当下自又你来我住干将起来!当下师父对师父徒弟对徒弟,道士对道士道长对道长,可以言语相迎,或是目光相对,四圣峰二指峰又台上台下干将起来。单说台上,有道是双拳不敌四手,这回换作肖长老不幸落单,一时又处下风,空自火冒三丈又给两个义正辞言的老道你一句我一名数落一通,眼看明明有理变作没理,不是不是,是明明有理没地方儿说理,自也是冲着台下……
干架干不过,自要找帮手,也难怪方道士带个猴子上台了。
不必废话,表决。
表决最公平,谁也没意见。
其后由肖长老提议,四大长老加上蒋长老开始表决。何以四峰峰主不参加?没有必要,结果是一样的。何以加上蒋长老?那还用说,无论如何蒋长老是裁判,这一票是必须要有的。何以没有沐掌教?那也没办法,其实沐掌教是兴致勃勃很乐意加入的,可是他和方道士两人不清不楚的关系大伙儿都知道,所以——
结果很快出来,二对一。
木老道弃权,白老道弃权。还是二对一。
这是甚么道理?可恨没有天理!肖长老的愤怒已然无法抑制,当场又是翻了脸:“好好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你们两个老家伙也不是好东西!”白长老陪笑,木长老无视,沐掌教赶紧上去打圆场:“肖师叔,长天原本是支持您老的,奈何没有机会……”事已至此,又来说甚风凉话!此人尤为可恨,尤为可恨!肖长老狠狠瞪他一眼,怒冲冲走向台上!
“不过多了一只猴子,你便打他个落花流水,也好给师叔祖出一口恶气!”肖长老大声说道。司马道长重重点头,一般扬声道:“许攸,不必留手,尽全力!”许道士面有难色,低头思忖片刻,嗫嚅道:“师叔祖,师叔,许攸不想比了,没地给人看笑……”
“住口!”二人异口同声断喝!一人一蹦三尺高,另一人脸黑得锅底一般!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比是不成的,许道士心知,莫说下去师兄弟不耻师父责骂,只怕当场给这台上二人毙于掌下:“方道友,请赐教。”
许道士一脸无奈,缓缓拔出长剑。
——开始。
一百零八既然得了好处,再不帮忙上去打架可就太不地道了,再者大高手来了也不能白来,不露上一小手儿确也说不过去。因此一百零八大叫一声当先持棍攻上,势大力沉直奔下三路而去!方道士随之攻上,一剑直取敌首——
这便是以多欺少的好处,任你武功再强剑术再高,一时也难免手忙脚乱应付得了这个对付不了那个。棍棒近身,许攸轻轻拨开,继而剑至,许攸退一步,长剑扬起,喀一声响双剑相交,猛见棍子又要打到脚面上!许攸又退一步,再看已是剑棍齐至——
一百零八下头紧忙活,方道士猛攻上三路,二者声势赫赫毫不留情,一时将许道士杀得左支右绌连连退避,看上去大大落在下风——
当然只是看上去,实则许道士内力有成剑法精熟,此时本也不必理会方道士,只须一剑轻轻送过,便可将一百零八当场干掉!瞧着打得热闹,着实游刃有余,许攸此时处于下风,只是不愿意出剑而已。
追打片刻,一百零八却也瞅出情况不妙来了!要说狐假虎威仗势欺人一百零八最是拿手,这般真刀真枪以命相搏一百零八可是半点儿也不乐意!虽然一百零八看上去勇猛比较二,可是一百零八原本就是个胆小鬼,眼看那明晃晃的刀子嗖嗖嗖嗖地直在眼前晃来晃去,一百零八早就打上退堂鼓了!
再说一百零八也累了,累得呼哧带喘,这死乞白赖跟着忙活半天也算是对得起……
台下众人眉开眼笑大声鼓噪,有人摇头叹气,更有人恨其不争大声怒叱……
许攸心下微微焦躁,撤步闪身避过一剑,骤然展臂一剑刺向一百零八!剑未及身,惊呼已至,再看一百零八闪电般弹开,蹲在台上哀哀叫唤其声凄厉,满脸满眼俱是凄惶之色!旋即惊呼娇叱声作起,不远处一众女子孩童大呼小叫纷纷表示愤慨,其意无非心狠手辣没有爱心,一个人偏要和一只猴子过不去,而那猴子又是多么懂事多么可怜种种……
许攸本意也就是吓唬它一下,谁知……
哭笑不得之际方殷又上,攻势凌厉剑剑不离胸腹要害!
无奈又战,战不几合,却见……
一百零八禁不住众人鼓劲儿撺掇,眼见热热闹闹形势大好,当下脑袋一热忘了害怕,抡着棍棒又冲上去!
便此时许攸退避三舍一跃而下,双足落地剑已归鞘:“不比了,我认输。”
忽而一静。
旋即哗然,无不惊异。
肖长老司马道长大声咆哮,已是气急!
一百零八犹不放过,举起棍棒猛地一蹦便要杀向——
方殷一把扯过,望着台下叹一口气:“你先等等,许道友。”
金风浩荡,长空如洗。是风将云吹散吹离,却吹不走轻飘飘的思绪。以及万千的闲愁。叶无时不落,打着卷翻翻滚滚伴着呼啸飞向山谷飘向四方,起又落,落又起,如同宿命,不知去向哪里。一生如同一叶,何来是非成败,输个甚赢个甚又求个甚,不过如此,不过化尘泥,不过伤咏悲寂。道是明白,只是不明白,在做甚么,这一切究竟又是,为了甚么。
叶落,人语,随风逝去。
“为什么?”
“为什么?”
“我知道你是让了我,为什么?”
“为什么?你说。”
“你不说,我来说。你知道你武功比我强剑法比我高,比或不比都是,所以你让了我,只因你瞧不起我,你是不屑和我比。”
“是么?是么?你说,你说!”
“我为何来?你为何来?我若不让你,你岂不是要记恨我一辈子?哈哈!”
“好兄弟!方殷承你这份情!”
“哈哈,我那是开玩笑,其实我只是有些——”
“好奇?”
“三年前我便败了,败给他,如今扪心自问,我仍是比不上他,便是三年前的他也比不上!所以我好奇,我一定要看一看,你,武功剑法差了更多的你,又究竟会用什么样的办法——”
“打败他!”
“打败了他你就是第一,去罢,我看好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