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打死了你,看你说不说!
四将军飞身扑上,将赵子龙拿下并揪起屋里,严刑拷打反复逼供!
“说!谁是马子?”
谁是马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是谁的马子。尽管方老大面皮比别人厚一些,口风也没有别人那么紧,但对于这件羞于启齿的事情,方道士的的确确是不准备招认的,哪怕给人真的打死!眼看老大一言不发,直挺挺往床上一躺开始装死了,几小道哈哈大笑,又拿着那张纸挤眉弄眼议论开来。
小道士们年纪虽小,但进山之时均已十岁有余,忽忽两载过去,却也略略知晓了几分男女之事。不比南山禅宗的小和尚们,对这些一窍不通甚至有的和尚连男人女人都分不清楚,老大不说,几兄弟也是心知肚明,怪不得老大这些天看上去神色有异常常无缘无故一个人傻傻发呆,就连做梦也是!
哈哈!老大这是——
方道士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两眼紧闭看上去就像是死了。
可是那个眼角儿啊,那个眉梢儿,那脸上无法抑制的从心底散发出来的笑意,所有的一切都说明了一个问题。
胡非凡暴笑道:“妈个巴子!真好汉子!服了,我算是服了哈哈!”
袁世惊诧道:“那人是谁?这里也有女人么?奇怪奇怪,我怎么不知道!”
牛大志微笑道:“当然有,你忘了刚来那天——”
袁世恍然道:“我知道啦!三生峰!啧啧,果然!”
几人一齐低声嘻笑,又你一句我一句窃窃私语。
方道士大为惊疑,忍不住眯缝着眼睛偷瞧——
赵本正自摇头晃脑叹道:“哎!怪不得老大总是喜欢往外跑,原来是跑到山里和那个女人偷情!”
“放屁!”
这话说得也太过分了!不能忍,绝不能忍——
方老大登时大怒,噌地爬起来扑了过去:“想找死么?你个死笨蛋,看我不……”赵本慌忙摆手,连连赔笑道:“老大息怒,老大息怒,我开个玩笑,开玩笑的!”开玩笑?玩笑有这么开的么?不知道随便开玩笑会闹出人命来的么!方老大满面怒色冲上去就打,一意干掉这个胡言乱语说疯话的兄弟!
旋即几兄弟嘻嘻哈哈扯作一团,又将小屋里哄哄然闹翻了天。
打归打,闹归闹,也不过是一个玩笑。其实方老大心里一点儿也不生气,听他们说这说那编排着自己,方老大心里却是非常非常之欢喜。
就像吃了一口蜜!
你明白么?
明白明白,你明白我明白他也明白,大家心里都明白。牛大志笑道:“方道友,她,叫什么名字?她可是姓马?”此马非彼马,这个她却正是那个,她!方殷的心扑通一跳,呆了呆,又神秘一笑低着头不说话了。胡非凡兴高采烈,张着大嘴嘿嘿乐道:“好汉子!你快说说,她生得好不好?”
好不好?好不好?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几兄弟连连追问,方老大只不说话,只是脸上有点儿红。
袁世拍手笑道:“那还用说!老大的眼光错不了,那必定是个大美人儿!”
废话说了八百句,不及一个大美人儿!方老大闻言登时心花怒放,重重点头并大力拍打袁世肩膀:“柿子,还是你说话中听!哈哈,大美人儿啧啧!”赵本叹道:“老大,你口水可都流到脖子里面去了。”方老大冷哼一声,斥道:“少来!刚刚的账我还没找你算,你这又是找死了!”
“大美人儿!”赵本大叫一声,笑着讨好道:“这叫郎才女貌,老大威风神气!”很好很好,这就对了嘛!方老大转怒为喜,满意地点了点头,正待夸奖这个开了窍儿的笨蛋两句,不料又听他笑道:“哎!怪不得老大总是喜欢往外跑,原来是跑到山里和那个大美人儿偷——”
“你死定了!”
方道士大吼一声扑了过去,霎时几人嬉皮笑脸撕扯起来,又将乱哄哄稀里哗啦闹翻了天!
无上天尊——
那人终于忍无可忍!
几小道一般作鸟兽散。
月上中天,清辉遍地。院中一人孑然望月,不知已经那样默默立了多久——
怎么办?怎么办?究竟应该怎么办,才好。这个问题吕道长问了自己无数次,可是直到现在也没有找到答案。大美人儿?呵!当年那人便因这大美人儿,闹得天下皆知更传为一时笑柄,不想他又,哎!两人何其相似,忽忽二十余载,不想往事又重来,又何其荒唐可笑,这才多大年纪,他又怎会懂得?
——怎会如此?
这一夜吕长廉独自立于院中望月。
直到月落。
不成眠。
师父愁肠满腹彻夜不眠,徒弟也是。
作为吕道长最最钟爱,爱到痛不欲生爱到不能再爱的徒弟,方道士自不会让师父独自享受这漫漫长夜的寂寞冷清的。给几人明里暗里笑闹一番,方道士激情燃烧心头火热,只觉身下床板犹如一口滚烫的大锅之底,烙得自个儿是翻来覆去半生不熟*!是啊,是啊,一肚子柔情蜜意无处倾诉,睁眼闭眼都是那一根好看的马尾巴!方道士辗转反侧,方道士睡不着觉,方道士的心里长了草又着了火,方道士一般在这静而幽深的夜里一般无法成眠!
或者说是失眠了。
她叫什么名字?她叫马尾巴。
她叫什么名字?我也不知道。
长得好看么?真的很好看。
长得好看么?他也忘记了。
只是一面之缘,甚至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
然而她来了!
就算她又走了。
如果她没来过——
心里又是甚么?
——这是为什么。
你说!你说!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总是想起她,为什么无法再忘记!是什么使我心无法入眠?是什么使我坐卧难安心中恍如着了火!是什么是什么使我变傻变痴就那样就那样百般煎熬却又无法说出口,懒洋洋如同生了病呆怔怔好似着了魔!是什么是什么又是什么打开了心中那一道从未打开过的门,使我在这落叶漫天的萧瑟秋天里感受到了春天的萌动,那种感觉啊,那种无法言喻又奇妙无比的感觉啊,究竟是什么是什么那是什么?
——这真是一件令人困难的事情啊!
天还没亮,方殷一骨碌爬起来,箭一般冲出门外——
今天,她,会不会来!
——那是期待。
百草峰、宿老大、青云、兄弟们、山山水水还有……
我又回来了!
方道士走得是那样匆忙而急切,甚至没有看见有一个人立在院中,默默地看着他小小的背影从自己的眼中。
消失。
晨曦中,山路上,少年风一般地奔跑着,奔跑着,奔跑着。
她来了!她来了!她来了!
她走了!她走了!她走了!
万一!错过!
冲!
果然不出所料,她还是没来,如同往常那样。
万里没有一。
百草峰上静悄悄,身畔虫鸣,远处鸟儿叫。方殷心里空荡荡的。宿道长不在,青云也不在,只有几间小屋,还有药草和树。方道士觉得身上有点儿冷。这是秋天。秋天在这里,春天在哪里?方老大失望地坐在板凳上呼呼大喘,一时百无聊赖全然没了兴致。
天气晴朗,云朵洁白。宿老道就像是这天上的云,此时不知道飘到哪个山头儿闲逛去了。风吹万木,山谷回声。青云就像是这山中的风,向来不知何时来,去时不知何处去。云随风走,山有水伴,那么,那么她,她又像是什么呢?她像是一朵花,她像是一团雾,她像是一根大大的——
马尾巴!
方殷一念及此,不由噗嗤一声!
傻傻的笑了。
是的,是的,马尾巴就是她的名字,因为方殷还不知道她的名字。是的,是的,她没有来,自从那一天走了,她便再没有来过。是的,是的,方殷只见过她一面,也没有和她说上一句话,可是,可是,自从见到她的那一刻起,就再也不能忘记——
那一抹鹅黄的颜色,那一支乌黑的马尾。
在天边。
在眼前。
可是却忘记了她的容颜。
忘记了那乌溜溜的黑眼珠,忘记了那俏生生的小鼻子,忘记了那红扑扑的脸蛋儿和白亮亮的额头,忘记了她立在那里微笑着注视自己的样子。可是,可是,那又怎样呢?不要紧,她走了,她还会再来,她一定还会再回来的,就像天边的白云乘着清风,就那样来到方殷的身边,出现在方殷的眼前——
你,还会来么?
会的,会的,宿老大说了。
如果你来了,我……
想对你说……
我……
方道士痴痴地发着呆,喃喃自语着。
空山人语,似乎说了很多,痴人梦呓,又似是没有说过什么。
也许有一天,开心是相聚,也许有一天,伤感为别离,也许有一天,说过的疯话做过的傻事连同你的样子全都全都遗忘,在心里。只是那一抹明亮的鹅黄颜色和那一支清爽的乌黑马尾依然闪动,在眼前。在身边,在心里,在每一个想起你的白天与黑夜,都会记得那一刻唯一不能忘记的那份心情——
其实,我只是想再看到你哪怕,哪怕只看你一眼——
也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