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见夏忠拉着杨德思走了,方才笑着问杨德思的那两个徒弟:“请问两位哥怎么称呼?”
其中一个个子稍矮的少年回答道:“回少爷的话,的姓曹,叫曹素,这是我的师兄,姓陶,叫陶庄,他这人就是一锯嘴葫芦,几棒子下去也打不出一个屁来!不过手艺比我好,师傅的手艺他已经学了九成了,而我才学了七成不到。”
杨思辰见曹素身边的那大块头涨红了脸,于是笑着道:“陶庄,我知你师傅是跟着我祖父的老人了,祖父曾提起过,他用的兵器都是你师傅打的,曹素你学了你师傅的九成本事,那你可会打些兵器?”
陶庄瓮声瓮气地回答道:“只要有好钢,少爷您能画出图形,那俺就能打得出来。”
杨思辰从袖袋里掏出了一叠纸,展开后递给了陶庄。陶庄接过纸看去,见纸上画的是一把刀。这刀刃长一尺九寸,阔仅有两寸,厚度大概只有两分半不到,前端还有三寸长的反刃(刀背前端有刃),刀尖两面开锋,利于刺杀;刀身狭长,前端逐渐收窄,劈砍有力;两侧还各开着一条血槽,利于刺击,一旦刺中敌人,将会迅速放血,造成致命的伤害,同时使刀可以很容易拔出,不耽误下步行动。刀柄长度在七寸五分左右,可以很方便的双手握持。
陶庄皱了皱眉头道:“这刀有些像倭刀,但刃口不像倭刀那样宽,而且还带有很长的反刃,挑扫剔刺皆宜,只是这刀身上凹进去两条是做什么的?”
杨思辰笑着回答道:“这是血槽,一旦刺中敌人,将会迅速放血,造成致命的伤害,同时使刀不易被碎骨烂肉吸附,可以很容易拔出,不用担心影响持刀人继续迎敌,另外还可以使刀轻便些。刀头沉重虽利于劈砍,但中途变向困难,一旦一劈不中收刀不及,反倒会给对方可乘之机,进而步步受制于对方。”
陶庄头道:“少爷所的确很在理儿,可这血槽俺以前没打过,也不知道怎么打,少爷可不可以告诉俺怎么才能打出这血槽。”
杨思辰挠挠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毕竟我不是打铁的,不过我有个想法,你可以试一试,究竟成不成我也不准。”
陶庄好奇地问道:“是什么法子?给俺看。”
杨思辰道:“待你把这刀打出形状后再把它放到炉子里烧至红热,然后用扁头凿子凿出血槽的印子来,然后再用砂轮慢慢打磨,开刃的时候再把血槽四周磨光滑。这法子是我想的,具体成不成还得你自己去试了以后才知道。”
陶庄眼前一亮,然后头道:“少爷您的是,这法子的确得试一试的。那俺现在就去试试?”
杨思辰道:“不急不急,你先去把我的东西从马车上搬下来,送到我住的房间里,然后去寻你师傅,把这图给他看看,倘若他觉得可行,那你就去打吧。”
陶庄听罢,朝杨思辰了头道:“少爷,那俺这就去了?”
杨思辰头道:“去吧,我和你师弟在铁厂里转转。”
陶庄听杨思辰这么一,转身就朝马车跑去了。
曹素见状赶紧陪笑道:“少爷您别介,的这师兄就是一个刀痴,见了好兵刃就像壮汉见了窑姐儿似的,不上去耍一把是绝对不会安心的。”
杨思辰也看出来那陶庄就是一个技术痴。于是笑着对曹素道:“他毕竟不是你师傅,陶庄这人将来可以成为这铁厂的大匠师,但却不能和你师傅那样把整个铁厂管的井井有条。倒是你学得了你师傅的几分手段。”
曹素讪笑道:“因的在诸位师兄弟之中是年纪最的,诸位师兄都宠着的,师傅对的也不像对其他师兄那样严厉,所以的平时也就仗着那几分聪明,壮着胆子在师傅面前撒泼打诨,搏师傅和师兄们一笑罢了,真要让的管这偌大的铁厂,的还不跟那黑瞎子掰棒子似的——捡起这个丢了那个。”
杨思辰听曹素这么一,心知他没这份心思。不过他的口音和本地的不太一样,倒有后世的京片儿的味道,于是试探着道:“听你这口音好像是京城那边的吧。”
曹素头道:“少爷您还真是见多识广呐!的的确不是松江本地人,的祖上是山西五台山的。后来的的祖爷爷改行做贩米的生意到了通州,的这一房就在通州定居下来了。的的娘亲生了的兄弟四个,的排行老三。五年前师傅曾去京师干活,因为是同乡,所以在的家借宿了半年,的的爹就让的跑里跑外伺候师傅,顺便跟着师傅学些手艺。后来师傅就起意要收的做徒弟,爹顺水推舟就同意了。于是的就跟着师傅来到了松江。去年刚刚回去过,姨娘又生了个妹妹。”到这里曹素神sè有些黯然了。
杨思辰问道:“可是家里的生意做得不太顺当?”
曹素头道:“是,这些年南方运往京师的米是越来越贵了,而京师的米价却几乎没变过,于是家里的生意就越来越难做了,五年前的离家时,每卖出一石米,可以赚到一百二十文钱,去年的回去时,同样卖出一石米,却只能赚到七十文钱了。扣除商税户税役捐这些,所得利钱也就三十来文了。还好铺子是自家的,不要交租金,否则真是没法活了。”
杨思辰心知这是土地兼并造成的——以前都是些自耕农,卖粮人多而收粮人少,粮价自然就低,现在这些地都集中在地主手里,地主为了保证利益最大化,限制粮食的流通量,进而抬高了粮价。于是皱着眉头问道:“你家里没地吗?”
曹素愁眉苦脸地回答道:“有是有,不过不到十亩,算上宅子才十亩五分。家里人多,我们一家八口,外加八个下人,四个店铺上的伙计,统共二十来口人,十亩地根本养不起。京师不比别处,附近的好地都被那起子皇亲国戚分去了,留给咱这些平头百姓的地又能好到哪去?一年辛苦下来能收个二百来斤就算是烧高香了。若不是有铺子撑着,定是过不下去的。我大哥今年都二十四了,都还没娶亲呢。二哥前年好不容易有个相好的,也给拖没了。爹的那个姨娘还是七年前纳的,那时候家里还挺宽裕的。谁能料到这rì子是越过越差呢?”
杨思辰听罢没再继续问下去了,而是道:“罢了罢了,瞅着这天sè尚早,不如你带我在这铁厂里四下转转,顺便给我这铁厂的近况。”
曹素头道:“是,少爷。”然后就领着杨思辰在铁厂里转悠起来了。
杨思辰随口问道:“这杨家铁厂建起来有几年了?”
曹素一边走一边回答道:“听师傅,这铁厂自打老太爷做了松江水师的提督就建起来了,起初是为了安置那些随老太爷投诚过来的工匠,后来这些工匠渐渐地在其他地方谋到差事离开了,这铁厂就荒废下来了。我来这里五年了,从来没听过老太爷划银子用于为铁厂购置什物,不过却一直没短过我们师徒的薪资。我们师徒外出谋活计老太爷肯定知道些的,不过老太爷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看见。”
杨思辰心知:这个时代能够大量炼铁就能够大量制造兵器,在旁人看来也就有造反的嫌疑。朝廷那帮子人本来就把杨老太爷视为另类,千方百计地要挑杨老太爷的错,如果再听杨家名下的铁厂大肆炼铁铸器,那还不起疑?一旦派人来查,再有些看不顺眼的从中做些手脚,那原本没有问题的也变成有问题了。
曹素带着杨思辰在铁厂四下走了一圈,杨思辰对杨家铁厂又有了新的想法——这杨家铁厂就建在一条的大水渠边,这条水渠的沟通着两条落差大概有一丈二尺左右的河流,为了使水渠中的水流速不致太快,进而影响行船,水渠并不是直的,而是呈“S”形状,杨家铁厂刚好就在这个“S”形水渠的一个弧的内侧。如果能修渠引水的话,完全可以利用水力来代替人力来完成一些动作,比如矿石的破碎,鼓风,铁锭的锻打等等。
因此,杨思辰对这个水渠很是在意,花费了一刻钟专门沿着这个水渠走了一遭。
杨思辰发现绕过杨家铁厂的这段水渠大概有半里多长,二丈多宽,七尺多深,水渠里的水深大概在三尺左右,流速杨思辰不好估计,不过既然能行船,那就快不到哪儿去。
杨思辰从曹素口中得知,这条大水渠是洪武末年挖的,原本挖渠的几家商户除了沟通那两条河之外,还打算在两侧建几座水转大纺车的,可水渠刚刚建好,成祖皇帝就发动了靖难之役……后来成祖皇帝迁都北上,这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二十多年前杨老爷看中这里,买下了沿渠的五百亩地,打算建座铁厂,再后来铁厂建了一半,炼铁炉都还没打地基,杨老太爷忽然下令停工,接着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杨思辰心知自己那便宜老爹相中这块地就是看中了这条大水渠,建铁厂只是目的之一,其实他买下沿渠的那么多地还是想建水转大纺车织布赚钱的。可杨老太爷的话他还是听进去了,于是这些地一直就租给佃户种,一年只收四成的租子,的确是浪费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