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思辰出了碧波院朝沧海堂方向走去,路上遇见了夏忠,夏忠见了杨思辰,赶紧上前行礼道:“少爷老太爷让您过去一趟。”
杨思辰头道:“忠伯,祖父找我何事?我正好也有事要和祖父商量。”
夏忠道:“少爷,是关于船的事情。”
杨思辰头没再话,跟着夏忠朝沧海堂走去。
杨思辰进了沧海堂的正厅,见杨老太爷和自己的便宜老爹都在,杨老太爷坐在主位上,正和自己的便宜老爹着话。
杨思辰赶紧上前请安,道:“祖父,您唤孙儿来所谓何事?”
杨老太爷看着杨思辰,笑着道:“哟!咱们家的财神来了!和你父亲坐一块吧!”
杨思辰头道了谢,然后挨着自己的便宜老爹坐下。
杨老太爷开口道:“那船的是夏忠已经给我了。倘若那五千料的大海船真的按照你的那飞剪式帆船的样式造的话,价钱咱杨家可承受不起呐!”
杨思辰头道:“祖父的是。两千七百料的飞剪式帆船价钱就是十九万两了,五千料的至少也得四十万两银子。十五艘就得是六百万两银子,的确是太贵了!”
杨老爷道:“倘若按照王管事给的图样造船的话,一艘五千料的船也就二十万两银子不到,十五艘船也就三百万两银子,咱杨家还能拿得出来。”
杨思辰皱着眉头道:“祖父、父亲,当初我修龙门吊时是按建造三千料的船修的。现在要建五千料的大船,那座龙门吊多少有力不从心啊。”
“哦?这话怎么?”杨老爷扬扬眉,有些不满地问道。
“三千料的船一根龙骨也就四千五百斤重,而五千料的大船的龙骨重量达到了七千五百斤,儿子设计的那龙门吊最多能承受五千五百斤的重量,所以吊不起来那么重的龙骨。”杨思辰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加固一下不行吗?”杨老太爷问道。
杨思辰摇摇头道:“不行,木制的轨道承受不住那么大的重量,除非把木制的轨道改为生铁铸成的轨道,同时将木制的轮子换成铁铸的轮子,但是目前咱家铁厂技艺太差,铸不出那长条形的铁轨,而铁轮子一个足足有七百斤,十二个就是八千五百来斤斤,太沉了,二十几个人根本推不动!”
杨老太爷皱起眉头——不用那龙门吊造五千料的大海船的话,一条船至少需要三个月的时间,一年能造个三条就不错了,时间上等不起。可那龙门吊又吊不起七千斤的大龙骨……
“父亲,要不这样吧,”杨老爷道,“十五条五千料的海船咱不造了,就按辰子设计的龙门吊的上限,造二十五条三千料的海船,其中十五条按照王管事给的新福船图样造,剩下的十条按照飞剪式帆船的样子造,两个月下水三条船,一年就是十八条船,二十五条船最多一年半就可以造完了。最多每年多雇佣千把号水手,支付五万两银子的工钱罢了。至于官面上的事情,儿子来处理。大不了儿子再向圣上进贡些西洋产的极品福寿膏。那东西虽然稀少,但是儿子还是能弄到的。”
杨老太爷想了一会儿,头道:“那也行。一旦这些船建成,咱杨家的收益每年就会多出来三百多万两,扣除一百万两给圣上的,再扣掉五十万两用来贿赂官员,一年下来可以多得一百五十万两银子的纯收益,倒也足以支持咱们的计划了。另外这些船建成后,咱杨家的那些两千料的老船可以就歇下来了,到时候把这些船卖掉,再贴银子造十艘飞剪式帆船供辰子支使,倒也合适。”
杨思辰见杨老太爷拍了板,于是问道:“祖父,什么时候开始建船?”
“这个不好。你父亲两天后就动身去京师,估计得三月上旬才有消息。然后三月下旬下南洋和大吕宋人商议买地的事情。估计五月中旬就能回来,刚好赶上你母亲生孩子。”杨老太爷道。
杨思辰半开玩笑半当真地:“那些西洋人都是些唯利是图之辈,只要父亲能给得起足够的利益,让他们把爹娘老子卖给咱他们都做得出来!”心里想到后世伟大的革命导师马克思的话——资本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会铤而走险,如果有百分之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人间一切法律,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下任何罪行,甚至冒着被绞死的危险。
杨老爷听后笑骂道:“你这兔崽子,有你这样话的吗?不过你这话的确很形象!那些西洋人都是爱财如命的主儿,贪婪的很!”
杨老太爷也在一旁捋着胡子笑起来。
杨思辰见状道:“祖父,可不可以先让孙儿造一艘一千五百料的三桅飞剪式帆船?反正三月中旬之前咱家船厂没活计。”
杨老太爷好奇地问道:“你要这船做什么?”
杨思辰恭恭敬敬地回答道:“祖父,这三桅的飞剪式帆船和二桅的飞剪式帆船表面看上去仅仅是多了一根桅杆,实际上内部龙骨分布,舱室布局和二桅的飞剪式帆船完全不同。据王伯,由于船只更大,对承力龙骨进行加固不会对船的装载能力造成太大影响,而加固了龙骨就可以火炮直接作战船用了!”
杨老太爷想了一会才头道:“也行,再支给你五万两银子,你自己和王大海商量着办。这会儿直到三月中旬船厂闲着没活干,船厂工人们只能吃饭,不能拿工钱。另外辰子你把砖窑的事儿忙完了给我一声,我安排铁厂的杨德思过来一趟,你们商量一下把你的那种钢弩弄出来。”
杨思辰心道:得,回去又有得忙了……为毛老子这么命苦啊……不过还是面sè不变地道:“孙儿听祖父的,争取在二月底把砖窑和石灰的事情做完,同时编写好第二本教材。”
杨老太爷听了这话感觉很满意,头语重心长地道:“辰子,这些rì子你就辛苦些吧,你现在做的这些事情我和你父亲都做不来。这杨家迟早都要靠你来撑着,趁现在我和你父亲还能动弹,你不用cāo心别的,就是要熟悉熟悉杨家的产业,做到心里有数,到时候别被下面的人蒙了。”
杨思辰站起来神sè严肃地道:“孙儿谨记祖父的教诲,多谢祖父厚爱!”
杨老太爷摆摆手笑着道:“辰子,你有一段时间没去看过你母亲了吧。虽然你母亲现在需要静心养胎,但是你这做儿子的该尽的孝道还是要尽的。一会儿你随你父亲去安澜苑看看你母亲吧。”
杨思辰头道:“谢谢祖父提。对了,祖父,孙儿看韩伯在砖窑干得十分尽心,于是拿出自己的半成份子给了韩伯,不知祖父认为这事儿妥当不妥当?”
杨老太爷听完,叹了口气方才道:“这韩夏明也是个可怜人,为朝廷拼死拼活卖了三十几年的命,到头来竟然一两银子的抚恤都没有。今年都五十一了,连个老婆都没讨到……你给他半成份子,每年或多或少都有五十来两银子的进项,可以娶个媳妇,再收养一个儿子,将来死了也好有几个在灵前摔盆子哭丧的人。”
杨思辰又道:“祖父,孙儿还想拿出半成份子,用来供砖窑工人的子女到我们办的工匠学堂里读书。您看这样可好?”
“好!这主意不错,过几天那些人来了你给他们讲讲课,我这几天就帮你把书印出来。”杨老太爷道。
杨思辰正要答话,杨老爷忽然插话道:“父亲,儿子看时候不早了。是不是……”
杨老太爷摆摆手道:“辰子,你且随你父亲去看你母亲吧。有什么事明天再。”
杨思辰和杨老爷都站起来,向杨老太爷作揖告辞。杨老太爷头,算是回应了。
…………
杨思辰跟着自己的便宜老爹来到安澜苑。
刚进门,杨老爷就问候在门口的丫鬟:“夫人现在在哪儿?”
那丫鬟向这父子二人行了礼,脆生生地回答道:“在卧房里,二位姐也在。”
杨老爷听了丫鬟的话,朝那丫鬟头,带着杨思辰就朝自己卧房走去。
杨思辰皱了皱眉头,犹犹豫豫地道:“父亲,这不好吧……毕竟是母亲的卧房,儿子进去是不是突兀了?”
杨老爷一巴掌拍在杨思辰后脑勺上,嘴上跟连珠炮似的道:“你这兔崽子,上次往你母亲怀里钻的时候怎么不提?这会儿知羞了?”
杨思辰捂着后脑勺疼得呲牙咧嘴,只得低着头跟着杨老爷继续走……
还没进卧房,父子二人就听到屋子里传来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杨思辰和杨老爷互相看了一眼,均是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
进了郑氏的卧房,杨思辰便看见郑氏正坐在椅子上,很慈爱看着两个女孩子在屋子里玩耍。心中不是滋味了——这个时代的正室夫人真是不好做,自己生不出孩子的话,还得帮丈夫张罗着纳妾,把自己的丈夫往别的女人怀里推,别的女人生了孩子还得强颜欢笑地抚养。就算是有一万个不乐意,有礼法压着,一善妒的大帽子扣下来,这个正室夫人恐怕今后就别想抬起头来做人了!
再想想自己……罢了罢了!杨思辰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规规矩矩地走到郑氏面前给郑氏请了安,道:“母亲,儿子近rì俗务颇多,一直在母亲身边尽孝,还望母亲见谅。”
郑氏笑着道:“辰儿别这么了。你再忙,也是为了咱杨家,这事情母亲怎么会怪你呢?把该做的事情做好就是了。”然后扭头对站在一旁的姐妹俩道,“雯儿、静儿,还不快去给你们哥哥见礼。”
两个丫头走到杨思辰面前,向杨思辰行了礼,脆生生地道:“妹妹见过辰哥哥!”
杨思辰回了礼,从怀里摸出两颗包好的糖块,分别递给两个丫头。
两个丫头道了谢,剥了糖纸,把糖塞进嘴里,走回郑氏身边站着。
杨老爷皱了皱眉头,道:“辰子,你怎么每次见面都给你妹妹东西?”
杨思辰笑着道:“父亲,自家妹子就是让自家疼的,将来妹子出嫁了,我这做哥哥的可是想疼她们也疼不了了。您是不是这理儿?”
杨老爷听后作势要打,笑骂道:“你这兔崽子,歪理得一套一套的。着实该打!!”
杨思辰笑着躲开了,嘴里道:“母亲就就您儿子吧,您若不救,儿子怕是要被这狠心的爹打死了!”
郑氏指着杨思辰笑骂道:“呸,你这兔崽子,这话也是你能的?也不怕闪了舌头”
杨思辰见状耍宝似的唱道:“白菜,泪汪汪,苦水比那溪水长。半夜里,秋风扬,望着月亮哭断肠”
郑氏拿着靠枕作势要打杨思辰,嘴里笑骂道:“呸!你这兔崽子可怜?下午你刚收了个通房丫头。晚上回去是不是要学那隋炀帝来个大被同眠啊?”
杨思辰一听这话,脸上的表情马上垮下来了,苦着脸道:“母亲,不带您这样埋汰儿子的!儿子修习那劳什子九阳神功,乃是化yīn为阳的功夫,成之前阳jīng封于下体之中,不得泄出。儿子现在就是想做那事,也有心无力啊!”
“那你收通房做什么?”郑氏好奇地问道。
杨思辰回答道:“治病,去年chūn天,儿子大病一场,后来病虽然好了,但内力尽失,文嬷嬷去年十月过来,让紫绢帮助儿子恢复内力。谁知那恢复内力需要二人赤身**,坦诚相对……儿子看了紫绢的身子,自是要对人家负责的,况且紫绢这丫头对儿子有恩。至于紫绡那丫头是紫绢的远房表姐,刚才服侍儿子沐浴时儿子开玩笑问她愿不愿意侍寝,没想到那丫头却当真了,当即脱了衣服就往浴桶里跳……”
郑氏放下靠枕,满脸严肃地道:“你也太不知深浅了,那种事情是能拿来开玩笑的吗?既然看了人家的身子,自是要给个法的。”
杨老爷也道:“辰子,虽然这收通房丫头是你的私事,为父不会过问,可为父的车前之鉴你可是或多或少知道些的,当初为了娶你母亲,为父可是费了老鼻子劲儿才把那几个通房打发走了的。”
杨思辰苦着脸问道:“父亲的意思是让儿子把她们打发走?”
“罢了罢了,明天把你那两个丫头带来给为父看看吧,倘若你真在乎,就由你母亲做主,给她们梳了头,将来待她们及弃后就抬进房吧。倘若将来她们真能生下一儿半女的,那也是好的。杨家这一脉单传已经三代了,前些rì子大夫来给你母亲诊脉,还是看不出来是男是女。”杨老爷有些黯然地道。
杨思辰心想:这也行,反正现在不能行那男女之事,圆房之后有了身子再想办法抬为贵妾吧。总比到时候直接抬进房做贵妾要好些,至少会少好多流言风语。
郑氏听了这话,招呼下人们把姐妹俩领走,又对站在一旁的青苗使了个眼sè,青苗头,把下人们全部支使出了卧房,然后关上门,在卧房外的屋檐下站着。
杨思辰道:“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总归是咱杨家的血脉,儿子听西洋国家出了不少女王呢!前几年过世的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就是一位贤明的君主,比她父亲强得多。万历十六年英格兰在家门口击败了大吕宋的无敌舰队,就有她不少功绩。”
杨老爷也颇为感慨地道:“当今圣上年轻时也是个英明神武的圣君,可后来迷上了那福寿膏,哎……不了。”
杨思辰接着道:“儿子觉得,只要祖父活着,朝廷就不会动我们杨家,朝廷需要这个榜样来招揽人心。祖父目前身体还算硬朗,十年以后可不好。再则圣上迷上了那福寿膏,加上年势渐高,也……没几年……阳寿了。太子爷虽然想整肃朝纲,但头上有圣上压着,名不正言不顺的,还有个郑贵妃在一旁制肘。前几年发生的‘锤击案’至少可以是前无古人了吧,可结果居然是不了了之,这天底下但凡有些脑子的人都知道这事儿和郑贵妃脱不了干系,可最后罪的是两个替死鬼,郑贵妃活得好好的!这他妈的算个鸟事!!”
“呵呵……这么太子爷可能再次遭到郑贵妃的暗算?”杨老爷见杨思辰骂人,笑了几声,然后接着问道。
杨思辰道:“这是肯定的,郑贵妃不会放过太子爷的。就算太子爷将来登基做了皇帝,郑贵妃依旧会想方设法除之而后快,只有太子爷这一脉绝了,福王才可能荣登大宝。不过这对我们杨家的计划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一个沉迷于敛财聚宝而不理政事的昏庸天子会把更多人推到我们这边。”
杨老爷头道:“确实是这样。南洋的汉人虽然是一盘散沙,但是强龙不压地头蛇,让他们为我们杨家做事,不给够好处那些人是不会干的,但是目前这些东西我们杨家给不起。倒是那些流民,给口吃的就会死心塌地地跟着你,我们杨家不但给吃的,而且还给他们土地,供他们的子女读书,这么一来,自是不用太担心他们做事不尽力了。”
郑氏也道:“若不是朝廷想要我们杨家的家产,我们也不会出此下策。那些流民一无所有,朝不保夕,xìng命是我们杨家救的,吃食土地都是我们杨家给的,他们自是心向我们杨家。再了,一旦我们杨家倒了,杨家给他们的土地也成了空中楼阁。为了保住这些东西,谁敢加害我们杨家,他们恐怕就要和谁拼命了。”
杨思辰头接着道:“古人曾过‘君子趋于义,人趋于利’,依儿子看,这天下还是人多,历朝历代都在礼教于民,可一千多年过去了,还是‘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民’。”
……
过了一刻钟,杨老爷看了看天sè,站起来道:“天sè不早了,辰子,你留下和我们一起吃了饭再回去吧。”
杨思辰头道:“父母大人有命,儿子不敢不从!”
杨老爷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道:“好酸啊,今天这顿饭看来恐怕是不用放醋了……”
郑氏听罢也掩口笑起来。
杨思辰苦着脸道:“父亲!您又在埋汰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