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饭杨思雯和杨思静姐妹俩被乳娘领回了安澜苑,周姨娘见状也要离去吃饭,可杨老太爷却道:“丽圆啊,你也留下吧,近些年来若竹将家里的生意交由你监管,你也没出过差池,也算是尽心尽力了。 .COM\|\|\|\|\|2|3|u|s|.|c|c|咱杨家的一些事,你也有资格知晓了。”
“是。老太爷。”周姨娘见状心下一喜,面上却波澜不惊,回过身朝杨老太爷行了一礼,之后又坐了回去。
“你也别太生分了,私下里也和若竹一样叫我父亲吧。”杨老太爷忽然道。
杨思辰心下有些吃惊,要知道这个时代的“爹”可不是随便叫的。除了亲生子女及他们明媒正娶的原配,其他的人基本上都不能叫。连儿子的继室夫人都得敬完茶,向原配的牌位行完妾礼之后才能管自己的公公叫“父亲”的,还有一种就是同样明媒正娶抬进门的贵妾,只是贵妾娶进门时不能走家中的正门,嫁衣之中也有定制,比嫡妻差一些,最重要的是嫁衣上不能用正红色,而且婚礼程序要比娶妻简单得多。
这会儿杨老太爷让自家儿子的妾私下里管自己叫父亲,等于是确认了周姨娘贵妾的身份。这本来是由杨老夫人或者杨老太爷的继室出面操持的,杨老太爷这么做从礼法上来并不合适,但是杨老夫人已经去世,杨老太爷年纪一大把了,再娶个比自己儿子还不少的继室回来,那恐怕有老牛吃嫩草的嫌疑,传出去就会沦为笑柄。所以这件事杨老太爷只能越俎代庖了。既然杨老太爷这么提了,接下来的事情就可以交给郑氏这个正房大妇来办了。
杨思辰朝郑氏和杨老爷看去,发觉他们二人对此并没有感到惊讶,好像之前通过气似的。杨思辰心下估摸着这件事情多半是自家老娘在下面运作的,就凭自家老爹那老婆奴的性子,借他十个胆儿自家老爹也不敢瞒着自家老娘向杨老太爷开口提这种事。
周姨娘心下惊喜异常——原本怀着头胎时杨老夫人就许诺只要生下的是男孩就给她个贵妾的名分,可自己肚子不争气,接连生了两个姑娘,之后更是上了根本,再怀上的可能几乎没有了。至于抬身份这件事自己早就不指望了,可不想这会儿又峰回路转了……赶紧走上前行了一圈礼道:“多谢父亲抬爱!多谢夫君师姐成全!”
待周姨娘行完礼,杨思辰若有所思地朝郑氏看了一眼,见郑氏朝自己了头才上前双手抱拳一鞠到底,口中道:“恭喜师姑了。”
周姨娘一向与杨思辰亲厚,加上回来没少听人提及杨思辰这半年做的事,心下已经猜到接下来杨老太爷他们谈的事情很可能和杨思辰关系密切,这会儿当然不会拿架子,笑着道:“多谢辰儿了。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这戒指还算拿得出手,这就给你吧。”着就从无名指上退下了一只镶着红宝石的银戒指。
杨思辰倒也没客气,道了谢就把戒指收了起来。
见时机差不多了,杨老太爷吩咐下人们全部退出去,仅留下夏忠在门口守着,然后才道:“你们今后能如此相互交心就再好不过了。好了,接下来咱们该正经事了。”
在座的人除了周姨娘之外都知道杨思辰的打算,见杨老太爷起了个头,纷纷严肃起来。
“一个月之前展舒已经从海上回来了,从他回报的情形来看离明洲北部一带全是草原,雨水也不是特别充沛,并不适合耕种,不过听当地土人描述,往东南跨过大漠走三千里就能看到一片膏腴之地!”
杨思辰知道那些土人的没错,在后世新南威尔士州和维多利亚州确实是澳大利亚的主要产粮区,两州的粮食产量差不多占了澳大利亚的八成左右。按照后世的统计:在二战前,澳大利亚的耕地面积是一千四百万公顷,其中绝大多数集中在这两个州!
“父亲,那片膏腴之地真如辰子地图上绘的那么大?”杨老爷惊讶地问道。
杨老太爷皱了皱眉,不确定地道:“这个还不清楚,不过据展舒描述,土人的头人方圆五百里还是有的。按照中原一带一亩地一年收一百七十斤麦子来算,若是全部开垦出来的话,一年产粮可能有一亿石之多!足以养活近两千万人了!”
“滋~”除了杨思辰,其他人听罢都倒吸了一口气。
“这也太多了!父亲,按照大明朝的二十一税,一年也能收个五百万石了,足够养二十万大军了!要知道大明朝一年可调集的粮食还不到四百万石呢!”杨老爷道。
杨思辰直截了当地道:“父亲,大量的粮食都在豪门大户手头,您这些年走南闯北的,可曾见过那些人家规规矩矩地纳过粮?”
“也是。别的地方的境况妾身不知晓,在松江府这地界上能规规矩矩地纳粮的一只手就能数的出来。”郑氏头道。
“其实二十一税的税率并不多,真正占大头的还是地租。”杨思辰道,“咱杨家算是不错的,仅仅收四成租子,换是别家,一年收六成租子的都有。在扣掉税赋,那些佃户真正拿到的只有三成不到。一旦遇上个什么天灾的,那准玩完。”
“辰子的没错。”杨老爷道,“前几年冬天松江忽然天降大雪,当时知府衙门也开仓放粮,可是第二年开春一巡察,还是死了不少人。”
杨思辰前些日子在茶楼可没少听松江府过去发生的事情,知道杨老爷的应该是不离十。这几年由于风调雨顺的,松江府这地界上倒也没有再闹过饥荒。
“父亲,咱杨家若是占了那么一大片地方朝廷究竟管不管?”郑氏忽然问道。
“估计不会管,那地方距大明差不多有两万里,朝廷里那些人才没心思管呢!至多给咱们一个鸡毛令箭。再了,就算朝廷想管,也是鞭长莫及。”杨老太爷不屑于顾道。
“呵呵……祖父的是。昔日故宋覆亡后有个遗老胁家人私兵逃到了台湾,后来自封为靖海侯,元庭的皇帝还给了册封诏书,虽然元庭当时也没安好心,但是那些私兵也是起了不作用的。咱杨家要想在海外谋一份基业,可少不了枪杆子。”杨思辰笑着道。
“辰子的没错,这些人后来太祖爷登基后归顺了咱大明,据当年随三宝太监下西洋的那些人就有靖海侯的后人。祖父虽然告老还乡了,但是在水师里还有些人脉,拉几个练兵教头过去还是可以的。”杨老太爷头道。
周姨娘渐渐听出了一些内涵,脸色有些泛白,心道:老天!这一家子胆儿可真肥,关起门来就讨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也不怕……
郑氏见状拍了拍周姨娘的手,朝她投去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周姨娘见状也渐渐平静下来了,细细一想,不由地露出了一丝苦笑——这一家老没一个是正经人,少爷虽是男儿身,却打被当成女孩来养的,书是读了不少,可是四书五经只是翻翻了事,对忠义之事完全没谱儿;自己男人则是个商人,商人重利轻别离,虽讲信用,但却是无利则轻义,至于受人所托忠人之事,还不如几万两银子管用;师姐虽精于人情世故,眼光非同寻常,但毕竟是一介女流,加之郑家也不是诗礼传世之家,对于所谓的道义也不是太在乎;至于上头坐着的老太爷,那就更不用了,罪臣之后,海匪出身,打过劫,杀过人,抗过命……
杨老爷正在同杨思辰谈论着大明朝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杨老太爷时不时地插上几句,爷儿仨讨论得不亦乐乎,郑氏则被撂在一旁,完全插不上话。
郑氏见状扭头对周姨娘道:“师妹,师姐知道你心中忐忑不安,不想卷入其中,但是杨家乃巨富之家,对于朝廷中的某些人而言就是砧板上的鱼肉,想怎么切就怎么切。现在父亲还在,那些人还多多少少顾忌着,一旦父亲走了,那可不好了。就算是为了咱的那几个孩子,咱也得拼一把。”
“咱们另外找个靠山不成吗?”周姨娘有些犹豫地道。
郑氏这话可到周姨娘的心坎儿里去了,周姨娘别的不在乎,可对于杨老爷和两个女儿可是十分在意的。这会儿听郑氏这么一,立马动摇了——杨老太爷迄今已经六十三岁高龄了,至多再活个十几年,到时候自己的两个闺女都还没出嫁呢!若是杨家真的倒了,自己跟着杨老爷吃糠咽菜倒也没什么,可是委屈了两个女儿自己什么也不会干的。
“父亲的身份实在太……罪臣之后,海匪出身,打过劫,杀过人,抗过命。咱杨家就算是真的要找靠山,也没人能敢让咱杨家靠。一旦咱杨家倒了,不但咱一家人没好果子吃,还得连累以前跟着父亲他老人家滚过刀尖的老弟兄们啊!”郑氏忧虑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