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忠又在船上巡察了一番,方才下令返回松江码头,杨思辰老老实实地待在自己的船舱里,也没有了和紫绢嬉闹的心思。 .COM||||說|網
半日之后,夏忠带着杨思辰回了杨府,立马去见了杨老太爷。夏忠一下船便派人快马加鞭回府将遇上倭寇的事情详细禀报给了杨老太爷,杨老太爷一听缴获了价值一百余万两银子的东西,立马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马上吩咐将东西原封不动地放在码头的库房里,并且派人暗中守护。
杨思辰见到杨老太爷之后杨老太爷立马让杨思辰去郑氏那里“报到”,之后歇几天再来见他。杨思辰也意识到一次缴获价值一百余万两银子的东西非同寻常,不是自己能做主的,自己之前做主将三大箱子银元宝留在船上确实是欠考虑了。
杨思辰一边往安澜苑走,一边想道:难不成自己还真是所谓的“福薄之人”?一年多来也没出去过几次,却已经出了三次意外了。
“紫绢,你看看我这面相,是不是命中带煞?这些时日我也没出去过几回,为什么竟然三次遇险呢?”杨思辰忽然站住,转身问紫绢。
“少爷,奴婢可不懂那相面之术。”紫绢看着杨思辰道,“不过文嬷嬷曾经和奴婢提过,您是男人女相,将来定是大富大贵之人,然而天道至公,及冠之前运道波折甚大,克近乡,不利于本乡行事。”
“这也太玄乎了吧……”还没等杨思辰想出头绪,就看见青苗从安澜苑方向迎了出来,杨思辰赶忙上前问道:“青姨,母亲可否已经知道了?”
青苗先是头,然后道:“少爷,夫人一刻钟前刚从沧海堂回来,目前正在休息,少爷若是方便的话晚上过来陪夫人吃顿饭吧。”
杨思辰听青苗这么一,有些不知所从了,憋了半天方才道:“青姨,是祖父让我过去看看母亲的,要不我就在安澜苑内我之前住的院内歇着,母亲起来之后我再去见母亲。您看这样可行?”
青苗想了想,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妥的,于是头领着杨思辰和紫绢朝安澜苑去了。
…………
杨思辰进了屋便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哼哼道:“紫绢,我要就寝。”
紫绢轻声应了,上前为杨思辰宽衣解带,很快便为杨思辰收拾妥当了一切。当紫绢为杨思辰盖好被子抬起头来的时候,却发现杨思辰已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紫绢摇摇头,心翼翼地放下纱帐退了出去,却发现青苗正端着一些东西在院门口等着……
一个时辰后,杨思辰悠悠转醒,觉得口干舌燥,于是支着身子坐起来,打算下床找水喝。候在外面的翠如听到动静,于是就进来了,见杨思辰已经起身,赶紧上前替杨思辰撩起纱帐。
“给我倒杯水来。”杨思辰声吩咐道,
“是,少爷。”翠如声应了,将纱帐挂好,随后倒了一盅水递给了杨思辰。
杨思辰喝了水穿好衣服看了看天色,发觉时辰不早了,于是吩咐翠如出去打听一下郑氏起身没有。还没等翠如应下来,紫绢便拿着一张红色的帖子进了屋。
杨思辰好奇地问道:“紫绢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少爷,您这个甩手掌柜做得倒轻松,您一句话就让赵嬷嬷忙了十来天,现在赵嬷嬷我拿着帖子来向您回话,您却把这事情给忘了。还真是应了那句话,主子一句话,下人跑断腿。”紫绢有些不满地道。
杨思辰扬扬眉问道:“这么荣光的婚事已经安排妥当了?”
“是的,少爷。”紫绢头道,“前几日荣光他娘就和赵嬷嬷将荣光的婚事安排妥当了,由于少爷您不在府上,所以一直没给您回报。”
杨思辰接着问道:“荣光可买了宅子?”
“买了。就和杨府隔了两条街,是个二进的院子。”紫绢回答道。
杨思辰想了一会儿才道:“帖子放这儿吧,我自己看。晚饭后将赵嬷嬷请过了,我有些事情要问她。翠如,你现在去看看母亲醒了没有,若是醒了我就过去。”
…………
晚上杨思辰陪着郑氏吃完饭,赵嬷嬷便来到了杨思辰屋里,杨思辰之前将紫绢留下的帖子细细看了一遍,心中感慨古时婚礼之繁琐,三书六礼,一样不差地做下来恐怕得花上一个多月,紫绢留下的帖子只是下聘之后的事宜,至于之前的事情,两家人都已经办得差不多了。
杨思辰见了赵嬷嬷,赶紧起身迎了上去,道:“嬷嬷,这次请您来是想向您打听一件事儿,”杨思辰完朝身侧的翠妍看了一眼,示意她离开。
翠妍非常伶俐,立马就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随手将房门关严。
赵嬷嬷见状严肃地问道:“少爷,您要向奴婢这儿打听什么?”
“嬷嬷,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隐秘的事情,我就是想知道像荣光和流岚这样的家生子有没有卖身契。”杨思辰压低声音道。
赵嬷嬷听罢一愣,显然没想到杨思辰费了如此周章居然是要问起这个。不过赵嬷嬷之前毕竟是郑氏的贴身丫鬟,心思自然是不差,转念一想,便猜到了杨思辰的意图,于是问道:“少爷,您是不是想问流岚和荣光的卖身契的下落?”
杨思辰也知道赵嬷嬷是个心计过人的人,对此丝毫不感到惊讶,头道:“是的。嬷嬷,荣光和流岚都是我的心腹,今后在外面替我做事,难免要和三教九流打交道,着个奴仆的身份难免会被人瞧了。”
赵嬷嬷想了一会儿才头道:“少爷您的是。咱杨家府上的家生子满三岁时就由其父母代其签下卖身契,交到夏管事手上,之后便可以每月领取五十文的饭食钱了。待到了七八岁,管事会根据各人所长分配到不同的地方,之后怎么样就要看各人的际遇了。”
“也就是荣光和流岚的卖身契由祖父保管着的?”杨思辰问道。
“应该是这样的。”赵嬷嬷头道,“不过就算少爷您将卖身契给了他们俩,他们俩也还得由夏管事陪着去趟华亭县衙门,到知县衙门报备之后才作数。”
杨思辰也想起来了,这个时代奴仆和一样是贱籍,原则上是不允许擅自改变的,要想脱籍,那必须拿着卖身契同主人一起到官府报备,官府考核之后再发给新的户籍凭证。其间少不了钱权交易。
杨思辰想了想,还是过几天思虑周全后再同杨老太爷提这件事,毕竟据自己所知在杨府还没有先例——青苗是郑氏的陪嫁丫鬟,卖身契在郑氏自己手上。
赵嬷嬷见杨思辰沉默不语,于是道:“少爷,依奴婢看,这件事还得老太爷做主。不过最近老太爷忙于公事,少爷不妨等几天再去求老太爷。荣光他们俩的婚事还有半个月,倒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
杨思辰也知道杨老太爷正在为自己善后,顾不上这等事,于是头道:“嬷嬷的是,这事就先放着吧。”
“少爷,其实这件事可能不用您操心的。”赵嬷嬷犹豫道,“之前奴婢曾经听夏管事提过,老夫人当家时咱杨家的家生子的头一份卖身契有一部分是活契,签下十五年之后若家生子不愿意继续在杨家干活便可作废。至于谁签的是活契夏管事并没有。”
杨思辰没想到杨家居然这么开明,不过转念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诀窍——杨家下人的待遇在松江城里算尖的,况且杨家一向不苛待下人,外面的人削尖了脑袋想进杨府做工,杨府的家生子哪里舍得离开?况且爹娘老子都在杨家做工,一个人能跑哪去?所谓的活契,只是明面上给家生子一个选择的机会,只要不是野心大的,一般都会留下来。就算是将来后悔了,也不出什么来。杨思辰想到这儿,朝赵嬷嬷投去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赵嬷嬷见状头道:“之前还真有家生子不愿意在杨家待而去别家的事情发生。三十一年夏,一个叫谷溪的子就从杨家出走了,后来到了庄家,前年听做了庄家的船管事,管一条船。最近听庄家被抄家,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被牵连其中了。不过那也是个特例,据他爹在他十岁那年就死在了海上,他娘得了消息当即就病倒了,挨了大半年也随他爹去了,如此以来他在杨府里已经没什么亲戚了。”
杨思辰暗道那谷溪真是个能人,十八岁就有勇气出走,之后完全凭借个人努力在十年之内做到了船长这一位置,足以证明其才干过人。杨家虽然目前不缺人,但是伴随着海外开国的计划的展开,必然会出现人才缺口。现在庄家遭遇灭之灾,他可能也跟着倒霉,不过他只算是“中层人员”,而且还是“外来户”,想必不会牵涉太深,要帮他“洗脱罪名”也不是什么难事。正是拉拢他重新为杨家出力的好机会。不过现在还不是提这事的时候,就凭官府的办事效率,庄家那摊子事儿没半年弄不完。如果其中再涉及到当下这如火如荼的“党争”,那更是不知道要弄到猴年马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