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杨思辰被叫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入眼是淡青sè的纱帐,杨思辰贪恋被褥间的温暖,翻了个身又闭上眼睛。
“少爷,卯正了。今个儿是初一,要去给老太爷请安的。”一个少年站在纱帐前唤道,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这少年五官端正,身材长得很壮实。
杨思辰无奈,迷迷糊糊的从床上坐起来,唤道:“荣光,给我更衣。”
“是,少爷。今个儿还穿那件青sè长衫?”那少年问道。
杨思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
那少年赶紧从枣木衣柜里拿出衣服,服侍杨思辰穿上,然后退出房间。
过了一会儿,那少年重新回到屋中,打来一盆温水服侍杨思辰洗脸。
杨思辰洗完脸望着铜镜中略显稚嫩面孔。眼神里微微流露出一丝不可思议的表情……
半年前他还是为了找工作而四处奔波的二流大学的毕业生,在那个连清华大学毕业生都能沦落到去卖猪肉的世道里,他这种二流大学毕业生要找到合适的工作,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好不容易才碰上一个合适的工作,拼尽全力从众多竞争者中脱颖而出。本想睡个好觉,第二天jīng神饱满的去工作的。可没想到一觉醒来却回到四百多年前的万历四十四年,而且看这身板,分明就是一个十二三岁的破孩!
这出来他妈的谁信!?
刚来这个时空时,正生着场大病,上吐下泻,身子虚的不行,没少被灌符水。半个月后终于不喝符水了,身子才慢慢恢复过来。后来杨思辰从荣光口中得知原因,被弄得哭笑不得。一个自称刘半仙的算命瞎子七个月前摸了他的骨,他骨相奇特,将来必有大灾,若能平安度过,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要想减灾,就必须经过试炼。至于试炼方法嘛,就是喝他开出的平安符水,要一连喝七七四十九天才算了事。杨老太爷虽然半信半疑,不过还是照办了。
这他妈的算个鸟事!?估计这身板的前主人就是喝符水喝挂了的。哎!可怜的孩子……
不过唯一令他欣慰的是,这幅身板依旧唤作杨思辰。
从身边人的口里,他知道这身板的前主人是家里的嫡长孙,下面还有两个庶出的妹妹。这家伙是个xìng格不太靠谱、思维及其脱线的破孩,喜欢搞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身边只有一个叫赵嬷嬷的管事嬷嬷,一个厮——荣光,两个丫鬟——嫣红和流岚,还有几个分到自己这个碧波院打杂的下人。
这令他大大地松了口气。至少不太容易被人发觉有什么异常。
这半年心翼翼的生活,杨思辰没有留下太多的破绽。除了每月逢一过五去给杨老太爷——这幅身板的祖父请安,其余时间都窝在自己的碧波院里,练字、读书、画地图、玩船模,美其名曰:休养生息,就连杨老太爷的寿辰和中秋节也只是去外面象征xìng的露了下脸便匆匆回了碧波院。
万历四十四年,大明朝已经显示出一丝颓象,就算能中兴,自己也拿不到太大好处,弄不好还会搭上xìng命;农民起义军也不是什么好鸟,均田免粮,杨家可是大地主,到时候保得住保不住脑袋很难;满清入关少不了扬州十rì,嘉定三屠,留在大陆风险太大;台湾将来是郑家人和荷兰人的主战场,也是不安生。南洋英国人和荷兰人在掐架,土人和华人矛盾重重局势相当混乱,也不是安家落户的地儿;印度太远人太多,去那儿更是不安全……放眼四海,澳大利亚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这饭还得一口一口吃,路还得一步一步走……
…………
回头瞅了一眼立在一旁的荣光,收回心思,道:“走吧。”
荣光在前面领路,杨思辰边走边皱眉。杨府占地三十五亩,有十几个大院子,其间道路错综复杂,若没有熟路的厮领着,不知道要跑多少冤枉路。
一路上,府里的下人纷纷给杨思辰行礼,杨思辰只是微微头,并不答话。待他主仆两人走远后,杨思辰隐隐约约听到下人们似乎在称赞刘半仙法术高超,大少爷喝了符水当真如脱胎换骨一般……
听到这些,杨思辰满脸苦笑。荣光回头看着,一副yù言又止的表情。最终叹了口气,什么都没。
大约走了一炷香的功夫,两人便看到杨府正间——沧海堂。
远远望着堂门额上悬挂着的牌匾上的苍劲有力地大字,杨思辰感慨万千。他这个祖父可不简单啊!
从荣光口中,杨思辰得知祖父名叫杨峻荣,现已六十二岁。少年时是松江水师提督的庶出的儿子,后因父亲在朝廷政治斗争中成了牺牲品,被抄了家,他不得不出海成了海盗,因家学渊源,在海盗堆里混得风生水起。后来凭借威信做了飞鱼帮的帮主,只求财不杀人,并且只要货船交了买路钱就能保证往来平安,名声在沿海地区还不算坏,是“义匪”,为此没少和杀人越货的倭寇交手。后来倭寇进犯朝鲜,率飞鱼帮归顺朝廷,并在抗倭战争中立下了不大不的战功。战后论功行赏,又做回松江水师提督,并且加封轻车都尉。杨老太爷提督位置上一待就是二十五年,期间没有立过太大的功,也没有出过纰漏。两年前因夫人去世,顺势辞去水师提督一职,闲赋在家,也算是善始善终了。任职期间,从不克扣属下的俸禄,因此深得属下的拥护。辞官后依旧在水师中有一定的影响力。
这杨府,是杨老太爷做了十年水师提督后才建的。里里外外都是依照朝廷礼制而建的,并无任何逾越。
以前杨思辰去给杨老太爷请安时,杨老太爷总是笑眯眯地问上杨思辰一两句话,然后便让杨思辰回去,为此杨思辰倒也没露出多少破绽,偶尔出一两句超越时代的话也能很快掩饰过去。
…………
主仆二人尚未走到沧海堂门口,便看到一个四十仈jiǔ岁的男人迎了上来。这个男人生的浓眉大眼,太阳穴有鼓,一把络腮胡子,身材高大,长得颇为结实,穿一身劲装,一看就是个练家子。荣光赶忙迎上去,恭恭敬敬唤道:“忠伯!”
这男人只是朝荣光了个头,对杨思辰行了个礼,唤道:“少爷!”
杨思辰回了礼,问道:“忠伯,祖父可起来啦?”
这男人侧身避开,答道:“起来了,正在屋内洗漱。”于是领了杨思辰进了正堂。
杨思辰从荣光口中得知,这个男人叫夏忠,是杨老太爷做海盗时的亲兵头子,救过杨老太爷的命,因为早年上过几年私塾,在铺子里做过伙计,能写会算,善于应酬,杨老太爷建府后便让他做了管家。
留下荣光在门口候着,杨思辰进了正屋,坐在左下首的椅子上。马上便有下人送上一盏清茶。杨思辰不话,只是端起茶慢慢啜着。夏忠则进了里堂。
大概喝了半盏,便见一个中等偏矮身材的老人从里堂走出来,身后跟着夏忠。
杨思辰赶忙放下茶盏迎上去行礼,喊道:“祖父!”
毫无疑问,这老人便是杨老太爷。
杨老太爷脸上爬满了皱纹,皮肤黝黑,一对眼睛闪着光,仿佛能看透一切,留着山羊胡子,手上青筋暴凸,一身青灰sè长衫却遮不住身上散发出的那股肃杀的气势,一看便知道是常年在带兵打仗之人。
“辰子,今个儿怎么想起到祖父这里来了?”杨老太爷把杨思辰拉到身边,拍了一下杨思辰的脑袋,笑眯眯地问道。
“今天是初一,孙子来给祖父请安。”杨思辰乖巧的回答道。
“这些rì子没搞什么新玩意吗?”杨老太爷坐下来问道。
杨思辰脸微微一红,道:“没有,只是练字、读书和习武。”
“读的什么书?”杨老太爷继续问道。
“《荀子》。”杨思辰脸sè恢复了正常,回答道。
祖孙二人了一会儿话,杨老太爷便放杨思辰回碧波院吃早饭。看着杨思辰的背影,杨老太爷目光凝重。过了一会儿,对身边的夏忠道:“该让辰子出去历练一番了”
夏忠想了一会,回话道:“可以把宝山的红糖作坊交给少爷打理。”
杨老太爷思索一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