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天生就是不平凡的,陆小凤就是如此;
就他这点儿尿性韩文还不知道?想让陆小凤不管闲事儿,就好比让老实和尚去说谎,让司空摘星不去偷东西,让西门吹雪放下自己的剑!而这些——完全不可能!
但韩文还是说了,他必须要让陆小凤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我们要去见的人,可能比西方魔教教主玉罗刹还要可怕!那个地方甚至可以有两个以上的人能够杀掉你!这一次!真的不要惹麻烦了!把你那该死的好奇心收起来!"
韩文不是在说笑话,他说话的时候已经带着杀气了,陆小凤往嘴边儿送酒杯的手僵了一下,笑容也凝固了,好半天,点了点头,反问道:"你既然知道我好奇心这么重,为什么又非要带我来呢?"
"你若是不想查大鼓与绣花鞋这两个超级杀手的来处,那咱们现在就可以回去,又何必去呢?",韩文冷哼一声,面上的不悦之色更加明显了,大有拔腿欲走的意思。
"别啊!";
陆小凤连连道歉,保证自己绝对不会惹麻烦了...而他的保证?在韩文看来还不如一个女人的膜膜,碎的肯定会很快,只需要那么轻轻的——一捅而已。
陆小凤叹了口气,对面儿的这位当真不是个好对付的主,不过,他的话倒也可信,如果那个地方真的有如此厉害的人,那一定不会又假了...西北的边陲小镇,东边儿港口码头。
两笔价值三千五百万两黄金的备战金,全都下落不明,不翼而飞!武林高手纷纷被杀人灭口,毁尸灭迹,到底是谁干的呢?两者之间又有没有必然的联系?一念至此,陆小凤的心也畅快不起来了!
想着想着,陆小凤眨了眨眼睛,看向了韩文身后不远出的那个少年,他对这个少年很有兴趣儿,可惜,人家不怎么鸟他;
他盯着人家看了好半天,人家才终于抬起头,却是冷冷地瞪了他一眼,陆小凤笑了笑,正想走过去跟他一起吃鸡蛋,那少年却已沉下脸,又开始去剥他的第二个鸡蛋。
陆小凤一向是很容易能交到朋友的人,可是遇着这少年,却好像遇见了一道墙壁,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当然陆小凤无疑也是个很能让女孩子感兴趣的男人,他在这边儿坐了一会儿,已有两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来了,之所以来的这么"晚",是因为陆小凤身边儿坐着的这位太凶了一些,不过,她们认为有必要冒冒险;
可惜,她们头上刨花油的香味,香得令人作呕。
只不过陆小凤在这一方面一向是君子,君子是从不会给女人难堪的,可是他也不想嗅着她们头上的刨花油味喝酒,尤其是对面儿还有一个闭目养神加之脾气不大好的韩某人;
到头来,他也只有移花接木,想法子走马换将,沉吟了几许,笑问道:"刚才那个小姑娘是谁?"
花枝招展的两个女人咯咯一笑,道:"这里的小姑娘有好几十个,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个?"
陆小凤如是的回答:"就是脸上有牛肉汤的那个。"
"我劝你里那个女孩子最好远一些!",别人不知道那个牛肉汤的来历,韩文却是清楚得很,所以他出言再次警告了陆小凤,但很明显,陆小凤没当回事儿;
按照他的话来说,要明天才会出发呢!你总不能就让我像你一样在这里发呆坐着吧?
于是乎,在付出了一点"遮羞费"之后,两个头上有刨花油的,就换来了一个脸上有牛肉汤的。
她脸上当然已没有牛肉汤,却也没有笑容,对这个长着两道眉毛般怪胡子的男人,她显然没有太大的兴趣。
幸好陆小凤的兴趣也不在她身上,两个人说了几句比刨花油还无味的话之后,陆小凤终于转入了他感兴趣的话题:"那个只吃煮鸡蛋的小伙子是谁?姓什么?叫什么?"
"他在客栈里账簿上登记的名字是岳洋,山岳的岳,海洋的洋,我只希望他被鸡蛋活活噎死。",这就是她对他的最后结论。
只可惜他暂时已不会被噎死了,因为他已连蛋都不吃。他站起来准备要走。就在这时,窗外忽然"格"的一响,一排九枝弩箭飞进来,直打他的背后。
箭矢破空,风声很尖锐,箭上的力道当然也很强劲。
韩文正在喝酒,两根手指一弹,手里的酒杯就飞了出去,一个酒杯忽然碎成了六七片,每一片都正好打在箭矢上。一片破酒杯打落一根箭,"叮,叮,叮"几声响,七根箭掉在地上。
剩下的两根当然伤不了那少年,韩文已箭一般窜出去,甚至比箭还快。可是等他到了窗外,外面已连人影都看不见,他再回来时,少年岳洋也不见了。
"他回房睡觉去了,每天他都睡得很早!";
说话的正是那脸上已没有牛肉汤的小姑娘,她好像忽然对陆小凤有了兴趣,年轻的女孩子哪个不对身手高强的"大侠"感兴趣儿?即便陆小凤不是那个出手的人,但至少他也是那个"大侠"的朋友嘛!
她看着陆小凤,眼睛里也有了热情,忽然轻轻地问:"你想不想吃牛肉?"
陆小凤笑了,也压低声音,轻轻地说:"我也想睡觉去!你呢?"
这句话问的是韩文,韩文不置可否,像是泥塑一样发呆,好久,点了点头,但她却看向了牛肉汤,道:"你!离开!一个身怀绝顶武功的高手,却在这里扮演小女孩儿,有意思吗?"
"什么意思?",陆小凤忽然警惕了,身子一闪与牛肉汤拉开了距离。
牛肉汤眨了眨眼睛,道:"果然是个可怕的男人...有人想见你们!"
"好!我们会自己去!",韩文点头应道。
后面的二十多间屋子更旧,可是到这里来的就不在乎。对这些终年漂泊在海上的男人来说,只要有一张床就已足够。
陆小凤郁闷不已的坐在床边儿上,自己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好吧!他在看女人的时候估计总是喜欢关注人家的美貌吧?
牛肉汤走了,他心中有些怅然若失,尤其是隔壁房间的噫噫呀呀的叫声,更是让他心里有火啊!
用牛肉汤的话来说就是——"这些男人都像饿狗一样,用不了两下就会出来的。"
想着隔壁的情况,又看了看自己的床,陆小凤嘴角抽搐了一下,说不来的恶心,毕竟在饿狗刚啃过骨头的床上睡,这滋味可不太好受。
他想要出去找点儿乐子,但隔壁的房门也打开了,一条猩猩般的壮汉,带着个小鸡般的女孩子走出来。奇怪的是,小鸡还在鲜蹦活跳,猩猩却好像两条腿已有点发软了。
"你嘴上的这两条东西,究竟是眉毛?还是胡子?",小鸡一扭头就看到了刚刚关上门的陆小凤,对他的胡子很感兴趣儿,好像很想去摸摸看。
陆小凤赶紧推开了她的手,突听"砰"的一响,隔壁的房门被撞开,"啪"的一声,一条东西被重重的摔在地上,赫然竟是条毒蛇。
女孩子尖叫着逃了,陆小凤窜了过去,就看见岳洋还站在门口,脸色已有点发白。
床上的被刚掀起,这条毒蛇显然是他从被窝里拿出来的。这已是第五次有人想要他的命了。
陆小凤已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你究竟做了些什么事?是抢了人家的饭碗?还是偷了人家的老婆?"
岳洋冷冷地看着他,挡在门口,好像已决心不让他进去。
陆小凤也挡住了门,决心不让他关门:"别人想要你的命,你一点都不在乎?"
岳洋还是冷冷地看着他,不开口。
陆小凤道:"你也不想知道暗算你的人是谁?"
岳洋忽然道:"我只在乎一件事。"
陆小凤道:"什么事?"
岳洋道:"若有人总喜欢管我的闲事,我就会很想让他以后永远管不了别人的闲事!"
他忽然出手,仿佛想去切陆小凤的咽喉,可是手一翻,指尖已到了陆小凤眉心。陆小凤只有闪避,刚退后半步,房门"砰"的一声关起。接着屋里也发出"砰"的一响,他好像将窗子都关上了。
陆小凤站在门口怔了半天,忽然转过身,从地上把那条死蛇拿了起来,就着走廊上的一盏灯笼看了半天,又轻轻地放了下去。
蛇的七寸已断,是被人用两根手指捏断的,这条蛇不但奇毒,而且蛇皮极坚硬,连快刀都未必能一下子斩断。这少年两根手指上的功夫,居然也好像跟陆小凤差不多。
陆小凤只有苦笑:"幸好他也有二十左右了,否则别人岂非要把他当做我的儿子?"
也许连他自己都会认为这少年是他的儿子。
夜终于静了。
刚才外面还有人在拍门,陆小凤只有装作已睡着,坚持了很久,才听见那热情的小姑娘狠狠在门上踢了一脚,恨恨地说:"原来三个人都是死人。"然后她的脚步声就渐渐远去。
现在外面已只剩下海涛拍岸声,对面房里没有声音,左面房里却有女人的喘息声...
如果对面儿韩文的屋子里没有声音陆小凤不奇怪,他奇怪的是右面岳洋的房里却也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这少年不但武功极高,而且出手怪异,不但出手怪,脾气更怪。他究竟什么来历,为什么有那些人要杀他?陆小凤的好奇心已被他引了起来,连睡都睡不着。
睡不着的人,最容易觉得饿,他忽然发觉肚子饿得要命。虽然夜已深,在这种地方总算可以找到点东西吃,谁知房门竟被那个女孩儿报复般的反锁住。
幸好屋里还有窗户。这么热的天气,他当然不会像那少年一样把窗子关上睡觉。屋里既然没有别的人,他也懒得一步步走到窗口,一拧身就已窜出窗户。
一弯上弦月正高高的挂在天上,海涛在月下闪动着银光。他忽然发现岳洋的窗外竟有一个人蹲在那里,手里拿着个像仙鹤一样的东西,正对着嘴往窗里吹气。
陆小凤从十来岁时就已闯江湖,当然认得这个人手里拿的,就是江湖中只有下五门才会用的鸡鸣五更返魂香。这个人也已发现旁边有人,一转脸,月光正好照在脸上。
一张又长又狭的马脸,却长着个特别大的鹰钩鼻子,无论谁只要看过一眼就很难忘记。陆小凤凌空翻身,扑了过去。谁知这个人不但反应奇快,轻功也高得出奇,双臂一振,又轻烟般掠过屋脊。
一个下五门的小贼,怎么会有如此高的轻功?陆小凤没有仔细去想,现在他只担心岳洋是不是已被迷倒。岳洋没有被迷倒。他落下地时,就发现窗子忽然开了,岳洋正站在窗口,冷冷地看着他。
有人在窗外对着自己吹迷香,这少年居然还能沉得住气,等人走了才开窗户。陆小凤实在不明白他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岳洋忽然冷笑道:"我实在不明白你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三更半夜的,为什么还不睡觉?"
陆小凤只有苦笑:"因为我吃错了药。"
这一夜还没有过去,陆小凤的麻烦也还没有过去。他回房去时,才发现韩文已经在他的门口等着他了:"你吃错了什么药?春药?"
韩文眯着眼睛盯着陆小凤,"就算你吃了春药,也该来找小鸡的,而不是去找男人?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我说的话你难道没听清楚?"
陆小凤还想说什么,一柄锋芒无匹的剑却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脖颈上,划破了一丝丝皮肤,殷红的血液流了下来,他以为韩文要杀了他!
不!韩文已经想要杀了他了!但最终又收回了剑,只告诉他,管住自己的好奇心!
...
...
与牛肉汤挑明了身份的唯一好处就是——他们可以晚一点儿去那个地方!与海上的风暴分开,毕竟老狐狸的船一直以来都是与岛上有所勾结的,他们发货的日子,就是海上出现风暴的日子。
因此,原计划定为下午出发的计划,在清晨时分就被更改了!
站在码头上,望着红日初升,陆小凤心中感慨万分,多么广阔壮观的海洋,那些神秘的、绮丽的海外风光,正等着他去领略欣赏。
现在他终于已将出海。
他要去的那扶桑岛国,究竟是个什么地方?岛国上的人,和中土有什么不同?是否真的是为秦皇去求不死药的方士徐福,从中土带去的四百个童男童女生下的后代?
听说那里的女孩子,不但美丽多情,对男人更温柔体贴,丈夫要出门的时候,妻子总是跪在门口相送,丈夫回家时,妻子已跪在门口等着替他脱鞋。
一想到这件事,陆小凤就兴奋得将一切烦恼忧愁全都抛到九霄云外。一个崭新的世界正等着他去开创,一个新的生命已将开始...
好吧!这全都是陆小凤自己的意/淫,他只是最近压力大了些,难免的生出了些别样的情绪,他不会眼看着那么多朋友惨死眼前的!
第一线阳光破云而出,海面上金光灿烂,壮阔辉煌。
思绪复杂多变的陆小凤,一直都显得很冷漠的韩文,还有一个俏皮可爱的牛肉汤,一起坐上了另外一条船,上路了!
.......
.......
岳洋沿着海岸慢慢地向前走,海涛拍岸,打湿了他的鞋子,也打湿了他的裤管。他好像完全没有感觉到。他的确有心事,他的心情远比陆小凤更兴奋、更紧张。
这一次出海,对他的改变更大,昨天晚上他几乎已准备放弃,连夜赶回家去,做一个安分守己的孝顺儿子,享受人间的荣华富贵。只要他听话,无论他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
可惜他要的并不是享受,而是一种完全独立自主的生活,完全独立自主的人格。想到他那温柔贤慧,受尽一生委屈的母亲,他今晨醒来时眼中还有泪水。
可是现在一切都已太迟了。他决心不再去想这些已无法改变的事,抬起头,就看见胡生正在前面的一块岩石下等着他。胡生一张又长又狭的马脸,也在旭日下发着光。
看着这少年走过来,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得意和骄傲。这是个优秀的年轻人,聪明、坚强、冷静,还有种接近野兽般的本能,可以在事先就嗅得出灾难和危险在哪里。
他知道这少年一定可以成为完美无瑕的好手,这对他和他的朋友们都极有价值。现在的少年们越来越喜欢享受,能被训练成好手的已不多了。
他目中带着赞许之色,看着这少年走到他面前:"你睡得好不好?"
岳洋道:"不好,我睡不着。"
他说的是实话,在他这大哥面前,他一向都只说实话。人们都通常只因尊敬才会诚实。
对这点胡生显然也很满意:"那个长着四条眉毛的人还有没有来找你麻烦?"
岳洋道:"没有。"
胡生道:"其实你根本就不必担心他,他根本就是个无足轻重的人。"
岳洋道:"我知道!但另外一个..."
他没继续说,胡生也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面色微变,好一会儿从怀中拿出个密封着的信封,交给了岳洋:"这是给你的最新指示!"
岳洋接过来,拆开信封,看了一眼,英俊的脸上忽然露出种恐惧的表情,一双手也开始发抖。
胡生问道:"指示中要你做什么事?"
岳洋没有回答,过了很久,才渐渐恢复镇定,将信封和信纸撕得粉碎,一片片放在嘴里咀嚼,再慢慢地吞下去。
胡生目中又露出赞许之色,所有的指示都是对一个人发出的,除了这个人和自己之外,绝不能让任何第三者看见。
这一点岳洋无疑也确实做到。
胡生又在问:"这次是要你做什么?"
岳洋直视着他,又过了很久,才一字字道:"要我杀了你。"
胡生的脸突然扭曲,就好像被抽了一鞭子:"你能有今天,是谁造成的?"
岳洋道:"是你!"
胡生道:"但你却要杀我!"
岳洋目中充满痛苦,声音却仍冷静:"我并不想杀你,可是我非杀不可!"
胡生道:"反正也没有人知道的,你难道就不能抗命一次?"
岳洋道:"我不能。"
胡生看着他,眼色已变得刀锋般冷酷,缓缓道:"那么你就不该告诉我。"
岳洋道:"为什么?"
胡生冷冷道:"你若是乘机暗算,也许还能得手,现在我既然已知道,死的就是你。"
岳洋闭上嘴,薄薄的嘴唇显得更残酷,忽然豹子般跃起。他知道对方的出手远比他更凶狠残酷,他只有近身肉搏,以体力将对方制服。
胡生显然没有想到这一着,高手相搏,本来绝不会用这种方式。等到他警觉时,岳洋已扑到他身上,两人立刻滚在一起,从尖锐峥嵘的岩石上滚入海中,像野兽般互相撕咬。
胡生已开始喘息。他年纪远比这少年大得多,体力毕竟要差些,动作看来也不比这少年野蛮。他想去扼对方脖子时,岳洋忽然一个肘拳撞在他软胁上,反手猛切他的咽喉,接着就翻身压住了他,挥拳痛击他的鼻梁。
这一拳还没有打下去,胡生忽然大呼:"等一等,你再看看我身上的另一指示!"
岳洋微一迟疑,这一拳还是打了下去,等到胡生脸上溅出了血,无力再反抗时,他才从胡生怀中取出另一封信,身子骑在胡生身上,用一只手拆开信来看了看。他神色又变了,慢慢地站起来,脸上的表情也不知是欣慰,还是悲伤?
胡生也挣扎着坐起,喘息着道:"这不过是试探你的,看你是不是能绝对遵守命令。"
他满面鲜血,鼻梁已破裂,使得他的脸看来歪斜而可怕。但是他却在笑:"现在你已通过了这一关,已完全合格了!你可以去了!不过,按照指示去做,试探一下那两个人!"
岳洋立刻转过身,大步向前走。他转过身的时候,目光中似乎又有了泪光,可是他勉强忍耐住。他发誓绝不再流泪。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选择的,他既不能埋怨,也不必悲伤。
对他来说,"感情"已变成了件奢侈的事,不但奢侈,而且危险。危险得足以致命!他一定要活下去,如果一定有人要死,死的一定是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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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上掌握一切的大人物要试探一下天下第一剑客的实力,那必然会有牺牲品出现,无疑,岳阳被选中了,但他还年轻,胡生是一手把他训练出来的,也是他的大哥,所以,他决定违反命令!
那艘只载着寥寥几个人的船已经离开码头数十丈远了,但这些难道不倒胡生,他的身子忽然跃起,旱地拔葱,鹞子翻身,鱼鹰入水,霎眼间换了三种轻功身法,噗通一声,跃入了海水中,一身轻功竟不在名满天下的独行侠盗司空摘星之下!
站在船尾的陆小凤发现了他,也知道他是昨夜看见的那个人,心中一惊。
韩文也发现了他,袖子中的剑已经滑落下来,此人,来意不善。
但很快,他们看到的不是冲天而起袭击他们的胡生!而是一个已经死透了的胡生!
陆小凤把他捞了上来...他不是被淹死的,因为肚子里没水,但他身上一点伤痕也没有!
陆小凤看了一眼韩文,道:"你知道怎么回事儿吗?"
韩文蹙着眉头,像是在想什么,好半天,道:"不知道!"
这个答案无疑让陆小凤失望了,而这一失望就是三天,直到他们登陆到了一个小岛上!他发现了另外一个人,从而又唤起了心中那不可抑制的好奇心。
山谷里芬芳翠绿,就像是个好大好大的花园,其间还点缀着一片亭台楼阁,很难想象从外边儿看来如此丑陋的岛屿,在它的中心却是这么漂亮!
以至于就连装聋作哑三天的韩文都感叹道:"花满楼一定会喜欢这里!"
本来怏怏不乐的陆小凤突然间打了鸡血一样精神了起来,而且还用手拉了一下韩文的衣袖,示意他看向前方。
他已经听那个想要见他们的人派去迎接的人说过了,前几日,有船队遭遇了暴风雨,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海岸上漂流着不少的货物,陆小凤问了,他们如实回答了。
在天灾面前,人力只是儿戏,本以为那船队里的人定是十死无生,可没想到他一直关注的岳洋非但没有死,而且衣着华丽,容光焕发,看来竟比以前更得意。
绿草如茵的山坡下,有条彩石砌成的小径,他就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陆小凤。
陆小凤一看见岳洋就跳了起来,就好像看见了个活鬼一般的惊奇,尖声道:"你怎么也会在这里的?"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岳阳好像很讨厌陆小凤,语气甚是冰冷。
陆小凤道:"你一直都在这里?"
岳洋道:"你一直都在这里?"
一模一样的话被岳洋还了回去,本来好好地在说话,突然间他右掌上翻,左掌斜斜划了个圈,右掌突然从圈子里穿出,急砍陆小凤左颈。
他的出手不但招式怪异,而且又急又猛,就在这短短两三天里,他的武功竟似又有了精湛的进步。
武学一道,本没有侥幸,但他却实在进步得太快,简直就像是奇迹。就只这一招,已几乎将陆小凤逼得难以还手。
陆小凤这一生中也不知遇见过多少高手,当真可以算是身经百战,久经大敌,却还很少见到武功比这少年更高的人。
这种变化诡异的招式,他以前居然也从来没有见到过。他凌空一个翻身,后退八尺。一招不中,岳洋冷笑,再次出手,立刻就发现陆小凤的武功也远比他想像中高得多。
无论他使出多怪异的招式,也沾不到陆小凤一点衣袂,有时他明明已将得手,谁知陆小凤身子一闪,就躲了开去!
陆小凤本来明明有几次机会可以击倒他的,却一直没有出手,仿佛存心要看看他武功的来历,又仿佛根本就不想伤害他。
岳洋却好像完全不懂,出手更凌厉,突听花径尽头一个人带着笑道:"贵客光临,你这样就不是待客之道了。"
花径尽头是花,一个人背负着双手,站在五色缤纷的花丛中,圆圆的脸,头顶已半秃,脸上带着很和气的笑容,若不是身上穿的衣服质料极好,看来就像是个花匠。
一看见这个人,岳洋立刻停手,一步步往后退,花径的两旁也是花,他退入花丛中,身子一转,忽然就无影无踪。
那和和气气的小老头却慢慢地走了过来,微笑道:"青年人的礼貌疏慢,阁下千万莫要怪罪。"
陆小凤也微笑道:"没关系,我跟他本就是老朋友。"
小老头抚掌道:"老友重逢,那是再好也没有的了,少时我一定摆酒为两位庆贺。",他又笑道:"山居寂寞,少有住客,只要有一点小事可以庆贺,我们都不会错过的,何况是这种事?"
他轻描淡写的说着,一种安乐太平满足的光景,不知不觉的从言语之间流露出来,听在饱经忧患的陆小凤耳里,真是羡慕得要命。
小老头又问道:"却不知两位贵客尊姓大名。"
陆小凤立刻说出了姓名,在这和和气气的小老头面前,无论谁都不会有戒心,小老头点点头,道:"原来是陆公子,久仰得很。"
他嘴里虽然在说久仰,其实却连一点久仰的意思都没有。陆小凤少年成名,名满天下,可是在他听起来,却和张三李四,阿猫阿狗全无分别,这倒也是陆小凤从来没有遇见过的。
韩文除了刚开始的那句话之外,一直没说话,不过,他现在精神了许多,与之前一直发呆的样子判若两人,他好像很兴奋,一双细长好看的眸子盯着小老头,缓缓地说道:"小老头——吴明?"
陆小凤心中一惊!他曾听韩文提过这个名字,据韩文自己说,这是当今世上很有可能是最强者的人之一!想到此处,他不禁苦笑连连,自己这是怎么了?接二连三的看走眼?
小老头吴明笑了笑,道:"天下第一剑客韩文!即便是海外,你的名声我也是如雷贯耳啊!尤其是...我的两个手下,全都是接了有关于你的任务而死的!"
"技不如人!有什么想要说的?",韩文笑了笑,突然间蹦出了这么一句话。
吴明错愕,而后哈哈大笑,点了点头,道:"的确!技不如人!死就死了!不过...可惜了!现在有资格加入进来的人真的是越来越少了!大鼓、绣花鞋,就这样死了!"
"不是我杀的他们!",韩文笑了笑,说的很坦荡,的确不是他杀的他们,他们是被另外一个人杀掉的,当然,他也忍不住说道:"就这么两个人...也敢号称超级杀手?未免也有些太逊了吧?"
"在天下第一剑客面前,任何人,都是土鸡瓦狗!",吴明笑道,这句话大概算是奉承之言吧?
"就是你想要见我们?大鼓与绣花鞋是你的手下?",陆小凤插了句嘴。
小老头吴明又笑道:"对!事实上我只是单纯的想要见见天下第一剑客而已!你算是添头!呵呵!本没有恶意的!正好,今天我们这里恰巧也有小小的庆典,却不知两位贵客是否愿意光临?"
陆小凤当然愿意,凑热闹什么的,他一向喜欢,却还是忍不住要问:"今天你们庆贺的是什么?"
小老头却是看了一眼韩文,似乎有所忌惮,道:"今天是小女第一次会自己吃饭的日子,所以大家就聚起来,将那天她吃的莱饭再吃一次。"
连这种鸡毛蒜皮的事都要庆贺,世上值得庆贺的事也未免太多了。陆小凤心里虽然在这么想,嘴里却没有说出来,只希望她女儿那天吃的不是米糊稀粥,这些日子来他嘴里实在已淡得出鸟来。
小老头笑道:"陆公子心里一定好笑,连这种鸡毛蒜皮的事都要庆贺,世上值得庆贺的事也未免太多了,可告慰的是,小女自幼贪吃,所以自己第一次吃饭,就要人弄了一大桌酒菜。"
他虽然说出了陆小凤的心事,陆小凤倒也并不惊奇,他的想法本是人情之常,无论谁听到这种事,都难免会这么样想的。
小老头又笑道:"这里多年未有外客,今日陆公子忽然光临,看来倒是小女的运气。"
陆小凤笑道:"等我吃光了你们的酒肉时,你们就知道这是不是运气了。"
韩文插言道:"我饿了!而且我们此来也是有事相求,想要知道雇佣大鼓..."
话没说完,小老头却是打断了韩文的话,摆了摆手,笑道:"小事一桩!吃饭要紧!两位尊客!请了!"
"有理!",陆小凤嘻嘻一笑,说道;
走出花径又是条花径,穿过花丛还是花丛,四面山峰滴翠,晴空一碧如洗,前面半顷荷塘上的九曲桥头,有个朱栏绿瓦的水阁。
他们去的时候,小阁里已经有十来个人,有的站着,有的坐着,年纪有老有幼,性别有男有女,有的穿着庄肃华丽的上古衣冠,有的却只不过随随便便披着件宽袍。
大家的态度都很轻松,神情都很愉快,仿佛红尘中所有的烦恼和忧伤,都早已被隔绝在四面的青山外,这才是人生,这才是真正懂得享受生命的人,陆小凤心里又是感慨,又是羡慕,竟似看呆了。
小老头道:"这里大家都漫不拘礼,陆公子、韩先生也千万莫要客气才好。"
陆小凤道:"既然大家都漫不拘礼,为什么要叫我陆公子?"
小老头大笑,他看得出韩文是那种很难接触的,所以他拉起陆小凤的手,走上九曲桥,一路向前方行去。
一个穿着唐时一品朝服,腰缠白玉带,头戴紫金冠的中年人,手里拿着杯酒,摇摇晃晃的走过来,将手里的金杯交给陆小凤,本想把另外一个给韩文,却又有些踟蹰、畏惧,最终又摇摇晃晃的走了,喃喃道:"杀气...太重!"
小老头笑道:"他姓贺,只要喝了点酒,就硬说自己是唐时的贺知章转生,所以大家就索性叫他贺尚书,他却喜欢自称四明狂客。"
陆小凤也笑道:"难怪他已有了醉意,既然是饮中八仙,不醉就不对了。"
他嘴里说话的时候,突然间,眼睛却是放出了绿光!女人!漂亮女人!他在注意着一个女人。值得注意的女人,通常都不会难看的。
她也许太高了些,可是修长的身材线条柔和,全身都散发着一种无法抗拒的魅力,脸部的轮廓明显,一双猫一般的眼睛里闪动着海水般的碧光,显得冷酷而聪明,却又带着种说不出的懒散之意,对生命仿佛久已厌倦。
现在她刚刚离开水阁中的一群人,向他们走过来,还没有走得太近,陆小凤就已觉得喉头发干,一股热力自小腹间升起。
她仿佛也看了他一眼,猫一样的眼睛中充满轻蔑讥诮的笑意。然后她就立刻转过脸,直视着小老头,慢慢地伸出手。
小老头在叹息,道:"又输光了?"
她点点头,漆黑柔软的长发微微波动,就像是黑夜中的海浪。
小老头道:"你还要多少?"
她伸出五根手指,纤长有力的手指,表现出她内心的坚强。
小老头道:"你什么时候还给我?"
她说:"下一次。"
小老头道:"好,用你的首饰做抵押,还给我的时候再付利息。"
她立刻同意,用两根手指从小老头手中抽出张银票,头也不回的便走了,连看都不再看陆小凤一眼。
小老头却在看着陆小凤微笑,道:"我们这里并没有什么规矩,可是大家都能谨守一个原则。"
陆小凤眼睛还盯在她背影上,随口问道:"什么原则?"
小老头道:"自食其力。"
他又解释着道:"这里有世上最好的酒和最好的厨子,无论哪一种享受都是第一流的,可是收费也很高,没有能力赚大钱的人,很难在这里活得下去。"
"我要吃饭!",韩文简短而有力的说道,声音中也带有一丝恼火之意,陆小凤明白,这是在警告自己...不要找麻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