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达在公开场合还是表现得很克制的,有一些八路军派来的干部试图破坏这次收编也被他拦了下来。但在私下场合,尤其是在跟郑卫国单独相处的时候,他却显得极为生气。他愤怒地盯着郑卫国说:“为什么要这样做,就为了当上师长吗?”
郑卫国故作不解,笑道:“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惹得王大县长这么生气?”
王达哼了一声,说:“少给我装蒜!你说,为什么要接受蒋界石的番号?”
郑卫国挪揄道:“这有什么,你们八路军不也接受了蒋界石的番号吗?我说王大县长,现在讲的民族统一战线,你的思想是不是还停留在阶级斗争时期?这可不行,得尽快转变过来。”
王达没想到郑卫国词锋突然变得这么犀利,一时不禁语塞。他愣了一会儿,说:“我还不是担心你!你老实跟我讲,你到底是不是地下党员。”
郑卫国不置可否,说:“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王达没好气地说:“不是的话,爱接受谁的番号接受谁的;如果是的话,将来你怎么说的清楚?怎么跟组织上交待?”
郑卫国笑道:“这件事情你就不要cāo心了,明人村那边都谈妥了吗?”
王达说:“早就谈妥了,现在兵工厂已经在开始建设了,一个月内就可以开工。”
郑卫国奇道:“这么快!”由于明人村位置太偏僻,郑卫国以为至少要拖到38年才能动工,毕竟修路、修厂房很费时间。
王达解释说他们是把这个工程分为几个部分同时进行的。第一队负责修路;第二队将一些较轻便的机器先运往明人村;第三队则在选定的兵工厂地址开始动工修建。这三项工作同时进行就大大缩短了建设时间。郑卫国想了一下,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并行工程么?虽说是最简单的并行模式,但也能从中看到中国人民的智慧。
一想到马上就要有自己的兵工了,郑卫国感到极为高兴。他说:“老王,这次真是多亏你了。等兵工厂一开工我就向刘师长给你请功!”
王达有些意兴索然,说:“谁稀罕这个!”
郑卫国又问道:“明人村方面有什么要求吗?”
王达说:“基本上没有,不过他们说如果兵工厂的人迁过去的话,希望能够跟他们村的人通婚。”
郑卫国说:“这也没什么,婚姻zì yóu嘛!”
王达点点头,说:“是啊,我跟他们讲只要不是买卖婚姻,强娶强嫁就没有问题。还有,我提出一夫一妻制,他们居然也答应了。”
郑卫国也感到有些惊讶,那个时候的人不是讲究三妻四妾的吗?不过想一想就明白了,明人村女孩儿本来就不多,一个村民娶几个老婆的话很多人就要打光棍了,这在整个村多年未育的情况下是不能容许的。
王达又提到一件事,说:“保安团和县zhèng fǔ现在控制了大量的耕地,为什么不分给那些没地的农民呢?你不会还想着当地主吧!”
保安团自起兵以来,连续抄了好几家恶霸地主,像什么县城的张大户,四区的魏怀仁等等。这些家族掌握的大量土地也全部落到保安团手里。按说把土地分给农民能减轻他们的负担,还能提高保安团的政治地位,扩大保安团的影响。可郑卫国却没有这样做,因为他打算成立一支专门的生产建设部队。毕竟小农生产的效率太低,远不能跟农场相比。
王达惊呼一声,说:“什么,你要建农场?”
郑卫国有些迷惑,说:“有什么问题吗?”
王达想了一下,谨慎地说:“那不就成了农业资本家了吗?这可不好!”
郑卫国摆摆手,说:“农场又不是归我个人所有,集体所有制不行吗?”
没想到王达闻言一震。他低声对郑卫国说:“这个千万不要说出去,你这套搞法是李立三“左”倾冒险主义的土地政策,是要受到批判的。别以为你现在脱离了党组织就可以胡作非为,到时候审查下来你可扛不住!”
说到底,王达还是认定郑卫国是地下党了。对此,郑卫国也没有反驳,因为他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向组织上交待。说自己是穿越来的?不被当成特务,也得当成jīng神病人。
李立三当年主持zhōng yāng工作时确实提出要搞集体农场。全国苏维埃区域代表会议通过的《土地暂行法》就明确规定“组织集体农场”,“实行集体生产”。
当时“从乡苏维埃到区到县都努力办农场”,例如鄂豫边曾决定黄安办五个,麻城、黄陂、光山各办三个,罗山办一个。
黄安十个区,就有八个区开始办,并首先在三区的长丛和四区的七里坪办了起来。在长丛,将当地七、八十户农民全部搬到旁处安插,集合了四十余名工人,十来条大牛。
工人分等级拿工资,吃穿完全由公家供给,生活很舒服。办了三个来月,钱花费了好几千,结果只是砍了点柴,弄了点粪。农民搬来搬去,很多生产的准备工作都没有做,受到了很大的损失,大骂这是“发疯”“革命革到老百姓头上了”
。这种把农民迁出去办农场的办法,实际上是实行了“土地国有”政策,严重脱离了群众,使“农民只觉得土地革命是苏维埃的,不是农民自己的”
,所以根本行不通。到1931年,这些集体农场便全部取消了。
王达老革命了,这些事情都门清。听了他的讲述,郑卫国不禁皱起了眉头,受批判也就罢了,要是真搞得劳民伤财就不好了。
郑卫国沉默了一会儿,说:“土地问题我得再想想,谢谢你,老王!”
王达笑笑,说:“没事儿,我知道你的出发点是好的,可我们是有组织的人,千万不要肆意妄为,你一定要记住这一点!”
郑卫国点点头,没有说话,看来他确实考虑不周,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
由于其它各项工作在于老根、李震安、王达等人的主持都步入了正轨,郑卫国便专心专意地cāo练部队。特别是那四个主力营急待磨合,班排战术也需要多加练习。
这天,郑卫国正准备带着部队到野外进行长途拉练。于老根气喘嘘嘘地赶了过来,说:“团座,接到紧急军情!”虽然现在是33师师长了,但郑卫国要求内部仍称团长,对外才称师长。
郑卫国忙问道:“什么情况?”
于老根叉着腰说:“内线传来消息,说鬼子在平汉线上设下一个陷井,让我们千万不要上当。”
郑卫国接过情报仔细看了一遍。原来,元氏火车站驻守人员集体失踪和军列离奇被劫两件大案震惊了rì军华北方面军高层。特别是一个小队疑似叛国,更是连军部都惊动了。侦办两起案件的人员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可他们多rì来一点进展都没有。
在这种情况下,有人就提出了引蛇出洞的策略,希望将两起大案背后的“神秘黑手”给揪出来。为此他们特意在赞皇县布下了一个巨大的陷井。当然,香饵也是极为丰盛。只是rì军方面没有想到,这个局才布下,就已经被目标识破了。
郑卫国笑道:“看来鬼子是要白忙活一场了!你通知各营都保持战备状态,我估计鬼子接下来还会有大动作。哦,还有,把这个情况也通报给八路军方面,让他们提防着点儿。”
两人正说着,王达骑着马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他骑术很差,在马背上歪歪扭扭的样子让人看了很揪心。
郑卫国笑道:“老王,你这技术还得多练练。别骑这么快,小心摔着!”
王达没有说话,从马上径直跳了下来,结果一个踉跄差点摔一大跟头。
郑卫国意识到出了大事,忙一把扶起他,说:“出了什么事!”
王达一口气没提上来,捂着心口半晌说不出来话,都快把郑卫国和于老根给急死了。好在于老根随身带的有水壶,一口水灌下去,终于让王达缓过劲来了。
郑卫国说:“到底是什么事,让你急成这样?”
王达说:“我们师的骑兵营和冀西游击队去了李家镇。”
冀西游击队和一二九师骑兵营在平汉线石门至邯郸段一带活动,跟保安团的活动范围有所重叠。前段时间他们还派人来要和保安团联手打几场大仗,但郑卫国考虑了一下没有答应。他现在把主要的心思都放在根据地建设上,不希望这个进程被打断。
王达话音刚落,郑卫国和于老根同时惊呼了一声,说:“是赞皇县的李家镇吗?”
王达略感惊讶,说:“你们也知道鬼子布陷井的事啦?”
郑卫国点点头,说:“刚得到消息,正准备通知你们呢!你跑到这儿干什么?赶快通知他们往回撤啊!”
王达一脸沮丧,说:“能联系上的话,我还用这么着急吗?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来求你出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