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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深意锐志上新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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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居中略一走神,赵佶的心思就从政务上转开,招呼内侍黄经臣铺开又一张蜀笺,自己磨起墨来。对沉湎于书画的赵佶来说,磨墨是必要的入神仪式,黄经臣深知这习惯,没有一丝凑上来代劳的意思。

待郑居中回神,见赵佶这作派,赶紧开口,他也明白,等赵佶提笔,就再没讨论政务的心思,而他还有好几件事情要说,刚才说起王冲,也只是个引子。

“陛下,翰林学士刘昺上书言增置道官,此事似有不妥……”

这是郑居中要谈的第一件正事,刘昺是蔡京的心腹,精通乐律,颇善以古礼之名,逢迎这位官家的“崇古”之心。不仅礼乐由其所定,诸多花样,例如官名、殿名等新制,也有刘昺居间谋划。

本朝元丰前,宰相的官名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元丰五年改为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这都是沿袭唐制。可到了政和年间,却改为古时的太宰兼门下侍郎、少宰兼中书侍郎,再加个生造的公相,以三公领三省事。

名称之变下的实质,是由旧时的左右相分政改为独相揽政,但名称终究是包裹这副骨肉的皮,如此不伦不类,总惹人非议。而赞画这层皮的谋主之一,就是刘昺。

听郑居中说到这事,赵佶来了兴趣:“有何不妥?我倒觉得名阶设得很雅……”

郑居中苦笑,官家的心思就放在名称上,果然是只重其表,不深究其理。刘昺这一建策,表面上看是蔡京所主,其实就是官家自己的意思。自官家践祚以来,崇道之行步步登高。广建宫观,大封神仙,设道官,办道学,一年一个新花样。

先前已设有道官,刘昺上书建议,将道官职阶推及道学,仿效儒家经义之设,定《黄帝内经》和《道德经》为大经,《庄子》和《列子》为小经。天下道人,皆入道学,兼通儒家大经《周易》和小经《孟子》,再在学人中设置士级,列入官品。

新设士级有元士、高士、大夫、上士、良士、居士、逸士、隐士、志士,元士正五品,高士从五品,大士正六品,上士从六品,方士正七品,处士从七品,居士正八品,逸士从八品,隐士正九品,志士从九品。初入道学的叫道徒,入贡与儒生共称贡士,可入辟雍,三岁大比,试定官品。

刘昺这份上书,是紧随之前的一份诏令。诏令要天下州县巡访异能之士,哪怕是有污晦之行,但只要会道法,为人所不能的异士,都应举荐。这位官家访道心切,一面行察举制,一面行科举制,要生生造出一个道家天下。

没等郑居中开口,赵佶又道:“我还准备改天下僧人为德士,尼姑为女德,衣冠皆从道家,佛祖改称大觉金仙,诸菩萨改称仙人或大士……”

当着郑居中的面,他也不讳言,不仅刘昺的上书是他的主意,他还有更多的主意。

郑居中有些急了,赶紧插嘴道:“陛下!崇释者三分天下,多是愚夫愚妇,乱将起来,难以收拾!还是稳妥行事为好。”

郑居中当然不敢直接反对,就只能祭出拖字诀,希望消磨官家的奇思妙想。

赵佶瘪嘴,他也清楚这不是张口就能办到的事,既然宰相这么说,至少现在是没有可行性的。

他闷闷地道:“那增置道官之事,有何不妥?”

郑居中的说辞依旧委婉:“道学初立,根基未稳,再于道学中置道官,定会诱来寡学之人混蒙圣恩,到时道官中人良莠不齐,徒招士论非议。”

赵佶眨着眼睛想了好一阵,泄气地点点头,这事看来只能晚几年再说了。

“说到士论,达夫,你说……若是国家有意北事,士论会如何?”

想到另一件事,赵佶随口问道。

“陛下,北事未显,还是先观风色为好,况且西事正到紧要之时,国家无力北顾。”

郑居中后背顿时炸起一层汗毛,北方女直人作乱,辽国正焦头烂额,他身为宰相,又掌枢密院多年,这些动向自然了解,早年从辽国投过来的赵良嗣有什么建策也是一清二楚。官家忽然说到北事,自然是起了趁火打劫的念头,这怎么可以!?压住自己跳脚大喊不可的冲动,郑居中依旧高唱稳妥老调,

赵佶倒没生气,他也知军国事利害甚大,不能想当然行事,斟酌着道:“此事朝堂也该有所议定,至少找人去北面看个究竟。”

郑居中长拜领谕,却没有告退,沉默了好一阵,赵佶讶异地催问还有何事,郑居中下定了决心,吸气凝神,小心地道:“听闻陛下要遣嘉王提举皇城司……”

话没说完,赵佶终于恼了,拂袖道:“难道又有士论!?年前封三郎为太傅,也是士论纷纷,不还是平了么?哪来那么多鸦雀呱噪!?”

郑居中赶紧分辩说是怕乱了人心,赵佶却毫不在意,还改了语气道:“朕不是已立了太子,还能有什么乱的!?”

郑居中不敢再说话,心中却哀叹怎能不乱?二月时封三皇子嘉王赵楷为太傅,已摇动天下人心。太傅是什么?是太子之师,太子的兄弟去当太子的师傅,此举是何用意?

可官家却不听,还说赵楷书画卓绝,才学出众,即便是太子,也该虚心受教,都这么说了,臣僚们还能说什么?

封太傅也就罢了,可现在官家又要授赵楷实差,这已破了皇子不得任实差的体例,而且差使还是提举皇城司,这事关系更大。皇城司是什么职所?拱卫皇城,侦刺臣民,为天子耳目,不受殿前司节制。嘉王时刻宿卫官家身旁,对太子而言,意味着什么?说得诛心一点,这就是废太子之始!

谁让嘉王也是个书画精绝,才气横溢的人物,与官家如出一辙,深得官家宠爱呢?

郑居中哀叹之余,心中更回荡着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为何此时就没了富文忠(富弼)、韩忠献(韩琦)、文忠烈(文彦博)、司马文正(司马光)这等人物呢?只消有得一人,官家便不能如此恣意行事,置皇祚于险地。

赵佶还在发着牢骚:“天下事唯士论最轻!脱口便来,管得劳什子事?换这些只擅口舌之辈当国,看他们能整成什么样子!元佑时是什么情形,忘得真快!要事事顺从士论,就不须做事了!”

再不告退,就要衰圣眷了,郑居中正准备劝慰赵佶两句就走,一个小黄门匆匆奔进来,郑居中认得,这是梁师成的干儿子梁忻。

“官家,有人在银台司上书,厚厚一大本,不下十万字!”

这个梁忻是入内内侍省御药院最低一级的内侍黄门,但这只是他的品阶,本差是在皇城司。听他报说银台司的消息,自是专门在银台司蹲点。

“是谁?上的什么书!?”

郑居中顾不上对官家任用宦官监视银台司动静此事进谏,急急地问。万言书从来都意味着大事件,他身为宰相,自然更关心这事。

“是一份札子和一本书,札子叫《乞定西南事疏》,书叫《西南夷志》,札子奴婢已经唤人抄来,书的字太多,奴婢就看了个大概……”

这小黄门办事很仔细,一边说一边递上札子,再补充道:“上书人是泸南缘边安抚司机宜书写文字王冲。”

郑居中一怔:“王冲!?”

“王冲?”赵佶也很讶异,刚才正说到此人,接过札子,粗粗一翻,点头道:“字尚可入目。”

汴梁城南某处简朴宅院里,一个宽额朗目,风度翩翩的中年人翻着一本书,好奇地嘀咕道:“《西南夷志》……贤侄你既有心边事,为何不直接向王将明投书?”

王冲恭谨地道:“此乃国事,小子怎能以私相托?”

这里不是范宅,中年人也不是王冲的大舅。王冲没在右金吾街仗司找到管库房的大舅范寥范信中,那里的人说是去年就出外任官了,具体去了哪不清楚,让王冲很是遗憾。

大舅没找到,王冲就办第二件私事:送信,替宇文柏送信。眼前这个中年官人正是宇文柏的父亲,姓宇文名黄中,此时任起居舍人、国史院编修。【1】

宇文黄中审视王冲的表情,大义凛然之下似乎还有一层什么,暗道此子莫非是有高人指点,认为王黼此人不可倚仗?

再看手里的书,回忆儿子和成都家中人所述的此子所为,以及泸州事中的功业,叹自己还是以年岁论人了,有那等经历,能作出这些事,写出这本书的人,又何须他人提点?

王冲再问:“小子虽在银台司鼓噪,还是怕小吏坏事,扣下札子和书,舍人觉得……此事有可能吗?”

宇文黄中摇头道:“若是你弹劾王将明,或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倒有此可能,可你如此喧哗,上书又是论国事,就算小吏有心,主官也不能装作不知。我记得没错的话,这段时间值院的给事中是慕容叔遇(慕容彦逢),此人尚称清正,对了……”

宇文黄中嗔怪道:“贤侄既是十六密友,怎的如此见外,唤我五丈便好。”

“可惜了,若不是其父与邓家有杀子之仇,倒是一个女婿的佳选,二十一娘今年也十三岁了,待此子在太学挣得出身,正当嫁时。”

宇文黄中很遗憾地想着。此子相貌说不上俊美,却也秀气端正,兼之身材够高,还有少年老成的沉稳气度,是那种很容易让女子生出依赖感的好男儿。

儿子很推崇此子,这一年多来在信中所展示的见识和心性,也证明了这一点,儿子才智和心气本就不凡,能被此子折服,足以证明此子之能。而其孝行,还有在县学文案上表现出来的君子正气,更令宇文黄中看重,这的确是个才德兼具的人物。

只可惜,此子锋芒太甚,似乎身上缠了上天的诅咒,身边总是没好事。其父更是个任侠般的人物,与邓家结下了血仇。被杀的邓孝安是邓洵仁之子,邓洵武侄子,而他的兄长宇文粹中又是邓洵武的女婿。虽然他也鄙夷邓孝安为人,觉得此人是罪有应得,但他却绝不可能将此子招为女婿。那意味着与兄长决裂,尽管他也不齿兄长借邓家依附蔡太师之行。

不可能招为女婿,却不意味着他会拒王冲于门外。他对儿子与王冲的亲密关系没有意见,因此当王冲以子侄身份送信上门时,他不仅热情接待,还细细问起了王冲来汴梁后的行至。

“十万言书,守正你是又开本朝先例啊,这书……重点是说什么?”

收住飘飞的思绪,宇文黄中问。

对宇文柏的父亲不必用什么心机,王冲朗声道:“小子上书所言有三事,一是西南榷场,以铜代马,一是细定西南夷羁糜之策,一是深交大理,固鼎西南。《西南夷志》一书,便是为此三事而述。”

宇文黄中捻须沉思,许久之后才皱着眉头,重复道:“固鼎西南!?”

城西王左丞宅,俊美甚过宇文黄中的王黼拍着大腿,扯着嗓子地叫着:“去追回王德!不,直接请王履道再来府上!”

管家就在一边缩着脖子,他尊王黼之令去了银台司,本是要截王冲的上书,没料上书已到了给事中慕容彦逢的手里。听说那王冲还在银台司扯嗓子喊出自己要上书,惹得银台司大半人都知道了。再加之他是真正的上书,除了札子,还有一本厚厚的书,怕不下十万字,开本朝先例,再没一丝能截下来的可能。

管家本已绝望,当事主曹却笑眯眯地向他恭喜,还称赞他家相公会用人,会造声势,从主曹那抄来了札子和那本书的节略,他忐忑不安地回了府。

他设想过相公的许多种反应,却绝没想到,相公竟然惊得一跳三丈高,这副模样可从未见过。

“固鼎西南……这小子是献礼啊,好厚的一份大礼!”

使唤了下人,王黼翻着札子和节略,就在厅堂里来回踱步,此时他眼中喷射着精光,当真如金铁一般烁目。

“守正啊,固鼎西南……这是国策之变,非随口道来的小事。”

宇文宅中,宇文黄中摇着头,暗道少年人终究眼高手低。

王冲笑道:“五丈说得对……”

他眼里闪着自信的光芒:“正是国策之变!”(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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