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子外进来的人走走停停,脚步杂沓迟疑,显然在寻人。
苏峰将叶青青护在里面,悄悄向外打量,早将神功运于全身,只要稍有不对,立刻便能抱起青青溜之大吉。
便听咔嚓一声,来人踏断一条枯枝,已然走进房来。却是一个邋里邋遢,身拖一条油腻不堪破袍的中年人。
这中年人面黄骨瘦,鬓角斑白,怀里抱了一个大布包,双眼四下乱看,喃喃道:“明明见他们跑来了东城,这东城却只有这一处隐僻地方,怎么却不见人呢?古怪。”
苏峰向叶青青打个手势,从房后踅了出去,运起轻功在荒宅四周团团绕个圈子,却是四野寂寂没有半个人影,愈发猜不出这中年人的来历,只好又悄悄转了回去。
那中年人见四处都静悄悄的没有人,便摇摇头,抱着布包慢慢向外走去,叶青青这好事之徒哪里忍得住,忽然一下跳了出来:“喂,大叔,你是找我么?”
苏峰吓了一条,连忙也跟着跳出去提掌护在叶青青身前。
那中间人见叶青青时只是一惊,见到苏峰时却满脸喜sè,双手抱着布包几步走上前来,递向苏峰道:“总算找到你了,老儿这双腿都快跑断了。”
苏峰不去接包,双掌灌劲,仍旧全神贯注盯着中年人,冷冷问道:“什么?”
“酒啊!”中年人揭开包袱,果然露出一坛酒来,“不是约好的么,你在酒店里了冰镇荔枝和火锅之后,老儿便悄悄端着酒坛在横柳桥下等你,谁想一等你不来,二等你不来,好容易来了,却飞一般一步不停的远远跑了,老儿追不上你,便只好一步步找了过来。”
原来这中年半老头儿和那和尚约定,只要和尚一菜,老头儿就悄悄的远远躲在酒家外面等着交货,谁知苏峰怀中的书是半路杀人劫来的,自然不知道其中的细节,若不是那些蒙古鞑子一闹,他坐在酒家一辈子也不会有人敢上前来和他交易。
哪个跑堂偷了自己主家的酒还敢明目张胆的在主家店里买卖啊?贼胆儿忒肥了吧。
苏峰脸一红,暗道一声惭愧,连忙接过酒,掏出银子道:“多少钱?”
那老儿摇摇手,一边从怀中又掏出一件衣裳来,一边慢慢道:“至元和尚给过钱了。”一边将衣服也递给苏峰道:“至元和尚吩咐的事情老儿都办好了,这是东来兴酒家二的衣裳,你拿了酒,穿着这衣裳酉时等在元帅府外面,到时候自然有人带你进去。”
苏峰此时才知道冤死在自己掌下的那光头和尚叫至元,暗声惭愧,心道若不是yīn差阳错杀了你,如何能鱼目混珠的悄悄替了你,可见本大侠复兴明教是天意安排啊,嘎嘎,和尚你在天之灵千万莫要怪我,本大侠一定让咱们明教重做天下霸主。
那半老头交待完了事,也不多话,朝苏峰和叶青青拱拱手,便又转身慢慢走了。
直到那老头去远了,叶青青才满脸兴奋、神采奕奕的道:“怎么样,又有一场大架要打么?”着搓搓手,一双美眸放出光来,一副大姐头的气势,扬手道:“不行,我得收拾收拾与你同去,可不能叫咱们苏大侠吃了亏。”
“你就快拉倒吧,”苏峰一把将酒坛递在叶青青怀中,一边抖开衣服,换上了店二的服sè,一边没好气的道,“知道什么是智取么?就我这样的,赤手空拳抱个酒坛子,跑人家元帅府去打架,你嫌我命长么?”
叶青青却是极端冥顽不灵的个人英雄主意,撅着嘴道:“用智也得用力啊,一味的取巧偷鸡摸狗,有什么意思?喂,倘若你盗了旗,何不乘势放一把火,杀他几个鞑子,一来报方才之仇,一来也好叫这些鞑子知道知道,咱们凭力来取,可不是江湖上的下三滥脚sè!”
苏峰双眼瞪着这一门心思异想天开要大杀四方的丫头片子,良久才头道:“唉,我懂了。”
“哈,你懂了么,要在元帅府大闹一场?”叶青青顿时神采飞扬。
苏峰又头:“我懂了,我总算知道摊上什么样的媳妇才能把自己搞到乱刀分尸不得好死的下场,我,你就那么盼着我这救命恩人去送死么。”
苏峰着夺过酒坛,一边往外走,一边连连摇头道:“我得离你远,本大侠可不想做白白送死的莽夫。”
叶青青登时大失所望,娇躯一扭,跺着脚道:“好,你去,你去,一出去便被鞑子撞个正着,到时候可别再逃回来。”
苏峰哈的一声长笑,一步不停的边走边道:“跟你待在一起那才叫危险,再过一会儿,本大侠非被你撺掇的去元大都宰鞑子皇帝去!”
叶青青眼见苏峰当真撇下自己走了,鼓着腮帮大生闷气,好半晌双眼忽的咕噜噜一转,顿时喜形于sè,蹑手蹑脚的悄悄跟了出去。
苏峰抱着酒坛踽踽而行,心中实在大是忐忑,自己刚刚大闹一场,街上果然到处都是提刀带枪的鞑子在四下盘查,看实在绕不过去,只好横下一条心,低着脑袋直走了过去。
“什么人?”一个长大汉子挥刀喝道。
苏峰低着头,紧抱着酒坛沙哑着嗓子道:“东来兴去元帅府送酒的。”
苏峰正自惴惴,谁想那汉子听了苏峰的话便摆摆手叫他过去了,一路上行来,连遇到四五队鞑子兵马,可苏峰只要低头东来兴送酒给兀哈出统制官的,便就安然无恙的走了过去,心中顿时大奇,不知道这东来兴和兀哈出有什么勾结,竟然这样有威势。
一路有惊无险的到了元帅府门外,等不大会儿,便有个管家模样的人走过来瞧一眼苏峰道:“东来兴的,怎么换人了?”
苏峰低着头,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声道:“今儿人手缺,掌柜让我来。”
那管家也不多问,只道:“随我来吧。”便当先而去,苏峰一路紧紧跟着,眼见那管家绕过正门,从一处偏门走了进去,走过一条长长甬道,苏峰顿时一惊,却见一堵高高的石墙挡在了前面。
外面元帅府的院墙不过一丈,这石墙居然有三四丈高,上面刀枪遍布,张弓搭箭,人人全身铠甲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苏峰暗暗吐一下舌头,这样的架势,便是拉来五千牛鼻子道士也攻不下,叶青青这丫头居然想强取?我靠,敢情她不用死。
这样的石墙居然有三道,苏峰每进一堵石墙心便重了一分,过了最后一堵墙后已是哀叹一声,暗道:“罢了,一旦被发现破绽,功夫便是再强上十倍也未必闯的出去,这回俺老苏可是老鼠钻风箱一条道走到黑了。”
前面又走过一条回廊,便觉豁然开朗,只见波光粼粼偌大一汪碧水旁高高耸起一座七层高楼来,想必便是七宝楼了吧。
苏峰心中激动,暗暗打量这高楼时,却是黑洞洞的看不出一丝光亮来,高楼下来来往往的都是身穿大红僧袍的西域番僧,匆匆一数,竟然有三十六名之多,不由叫得一声苦,两名番僧便已不好招架,这么多人一拥而上那非得十死无生不可了。
七宝楼前,那管家躬身禀告道:“大人,东来兴送酒来了。”
隔了一会儿,猛听踏的一声,似乎有人跳下床来,便听吱呀一声,一楼两扇门已然被猛地打了开来,却见一个汉子光着脚,双眼冒光的直跳了出来:“哈哈,东来兴的酒,必是罗师傅亲手酿的佳品。”
那汉子几步过来,一把抢过酒坛回身就走,苏峰顿时大急:“靠,这就完了,我干嘛来了,还真当跑堂给你送酒来了?”心中一咬牙,已连忙喝道:“禀大人,此佳酿与众不同,饮法也与寻常村酿大异其趣。”
那汉子转过身来,却满脸惊喜:“你倒是,这酒有什么不同的?”着轻轻一摇酒坛,放在耳边细听时已满嘴馋涎。
苏峰此时满手都是冷汗,鬼知道这酒有什么与众不同的,他怕酒跑了香味,连泥封都没有拆,连神马酒都有不清不楚,哪里都忽悠出什么特异之处来。
那汉子见苏峰神sè有异,不由直瞪着苏峰问道:“怎么?”
眼见牛皮就要被拆穿,生死一发之间,苏峰忽的灵光一闪福至心灵般的苦笑一声,声对那汉子道:“这是罗师傅的独家手段,轻易不肯告诉旁人的。”着瞥一眼旁边的管家。
那汉子正是兀哈出,见苏峰如此话顿时领悟,哈哈一笑,挥手对管家道:“你先下去吧,兄弟请进,咱们慢慢来这酒中之秘!”
那兀哈出好酒如命,一听有独家手段,立时对跑堂的苏峰以礼相待,亲手拉着苏峰进了七宝楼。
苏峰低头长舒一口气,短短几句问答之间竟然比乐圣酒家一场剧斗更累了数分,行走时,湖畔清风一吹,才觉背后已是一身冷汗,暗道:“混入敌人内部的特工可真不是人干的活儿啊,这个心脏实在受不了啊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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