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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广州珠江口诸多盐场(如静康、大宁、归德、黄田、东莞等)的“灶户”来说,宋景炎十四年绝对是一个不平常的年份。
古代盐的生产主要分三种:池盐、井盐、海盐。
其中产海盐的盐民一般称之为“灶户”,或“亭户”。
“池盐”主产地在后世的山西运城,也就是《宋史》中所说的“解州解县、安邑两池”。盐民称为“畦户”、或“畦夫”。
井盐则以四川等地为主。
正月刚过,官府即来人巡视了各盐场,随即又通知他们:
“各盐场需于十rì之内,推举可信之三人,二月底某rì齐到大宁盐场议事,不得有误。”
接到官府之命,众“灶户”、尤其是被推举出的人,自然不免内心颇为揣揣,私下里更议论纷纷。
他们当然不会知道,这不仅将是对他们今后产生难以估量影响的一次招集,而且到场的官员更有朝廷的重臣、财部尚书赵与珞和刑部尚书徐宗仁。
赵与珞和徐宗仁扫视了一下神情不安的众灶户,随即彼此微微一颔首,由老赵开口说了话。
“今rì召集你等前来,大可不必惊慌,本官和徐大人到此,是奉了陛下之命来宣告,对于这个盐,朝廷有意改变过去的做法。”
“首先,今后对于你等所制之盐,朝廷将不再管制、或强收,各位既可与商人zìyóu交易,其他人等贩盐也不限。”
“只不过朝廷也规定,一,制盐之人和贩盐之人都要在官府有登记;二,由朝廷在各盐场附近设立盐市。所有从盐场出来的盐,其交易必须在哪里进行。”
“其次,凡在盐市中交易之盐,每百斤之数,朝廷收正税五百文,并给予凭证。并且此后,凡我大宋境内,贩盐到各地,持有凭证者,一路上将不再需要交纳任何税费。”
“第三,因眼下朝廷仍在打仗,所以在正税之外,每百斤之盐,另加战争税五百文。但本官在此也可以告知你等,此战争税一旦战事结束,将立即取消,朝廷绝不食言。”
……
“赵大老爷”的语调是相当和缓滴,他的神情,更是笑容满面滴。
众“灶户”的脸上,已露出了惊讶之sè。
但是,另一位“徐大老爷”紧接着就沉脸开了口:
“尔等自当清楚,圣上和朝廷如此,这是为了利民、便民,更是对各位的恩典。朝廷更会将赵大人所说的一切,昭告天下。”
“可本官也想知道,各位如何向朝廷保证,你等之中今后再无任何勾结贩私盐逃税之刁民?”
“又如何向天下人保证,不会在所售之盐中如以次充好、掺沙土之类作假?”
“且一旦出现此等之事,应如何惩罚?”
“这些规矩不定好,朝廷的做法也断然不能实施。”
好么,这是白脸的唱过了,又来了个黑脸的登了场。
众灶户的脸上再度出现了惊疑不定。
片刻沉寂之后,他们中的胆大之人躬身说道:“这等之事,但凭老爷来断。”
徐宗仁的脸更沉了:
“朝廷过去也定了规矩,但是,……”
他冷冷地看了所有“灶户”一眼。
“你等之中,就真的没有违背朝廷规矩、私通贩盐之人了吗?”
众灶户顿时噤若寒蝉。这话是没人敢答的。
“徐大老爷”yīn森森地接着说道:
“既然朝廷定的规矩不遵,那好,这次就改改过去的章程,由你们来定规矩。本官给你们一月时间,想必足够了吧?”
众灶户彻底大吃了一惊。
……
广州,皇宫。
陆秀夫、赵与珞和徐宗仁望着正看奏疏的陛下,眼中均有复杂之sè。
这真的是一个胆大包天之主。
陆秀夫他们之所以在陛下刚回来就前来觐见,是因为他们都负有一个重要职责,即:制定朝廷“战时民政之制”。
“盐”其实仅仅是其中的议题之一。
但就是这个“盐”,让赵与珞彻底见识了陛下的“yīn”。
因为从过去和历代的做法来看,至少到上岸为止,行朝始终还有很大一块财源没怎么挖掘,那就是朝廷过去的“榷卖榷买”之政。
前面已经提到过,历代所谓的“榷卖榷买”,其实就是后世的“官营”、或“专营”。它所涉及到的商品,开始主要是“盐”和“铁”,后来增加了“酒”。
从唐代开始,又有了“茶”。尤其是在陆羽的《茶经》问世后,国人饮茶的时尚不仅形成,并且得到了普及。商人见到了其中的“利”,于是朝廷也开始征税。
宋代“专营”的商品中甚至还有“醋”,以及海外来的一些货物。
事实上,行朝于海上时,为了扩大朝廷的收入,对其中最重要的“盐”,就实施了“榷卖”。这就是当初宋军在“抢劫”时,为什么把沿海盐场里的盐也统统抢走,以及宋军一拿下沿海,老赵就迫不及待地接受各地盐场的原因。
只不过那时行朝的人口、所辖范围等客观条件所限,这个政策对朝廷收入的改善并没有起太大的作用。
可当行朝恢复江南后,它就成为了朝中大佬们的重点关注对象。
这自然是由于,“铁”现在可以不论,它早已在朝廷的重点掌控下。而其它东西,尤其是“盐”,显然还大有可为。
但他们的奏议又遭到了陛下的否决。不仅如此,陛下还端出了他在“盐”上的“新政”。这个“新政”很简单,即:
放开盐买卖,朝廷设立盐市(这在过去也有,称为“亭场”,只不过买卖大多为官府所垄断),定立固定的盐税,实行“民制、商购、商运、商销。”朝廷于战时期间,可以像田赋那样,再附加一定数额的战争税。
这个“新政”一抛出来,好么,朝廷上顿时又吵成一片。这次甚至连赵与珞都极力反对。
因为自大宋立国以后,在盐上面的收入是连年攀升,由一开始的不足百万之数,直至北宋蔡京当政期间的四千多万贯。南渡之后,更成为朝廷财政收入的重要支柱。
宋理宗在位期间,甚至“行在榷货务都茶场上本务场淳祐十二年收趁到茶盐等钱一十一千八百一十五万六千八百三十三贯有奇。”也就是说,在1252年,按后世的币制,收入接近十二个亿。这其中最主要的就是盐。
而如果依照陛下“新政”,不用想都知道,朝廷要想再获如此“厚利”,绝对不可能。
但以徐宗仁为首的另一部分人则支持陛下的“新政”。
身为刑部尚书的徐宗仁非常清楚,在朝廷过去的盐政之下,由于其中暴利的存在,尽管朝廷“尤重私贩之禁”,刑罚严酷,贩私盐的人不仅没断过,甚至发展到了成为对抗官府的“贼”;就是官员中都多有舞弊违法者。
所以,“徐先生”不仅在朝堂上极力阐述了过往盐政之弊,并且当众表示:“臣以为陛下圣明,此政实为便民、利民之策。”
听了他所言,赵与珞当场就准备反驳。
不当家不知财米油盐贵,你徐宗仁怎么不来理理财试试?咱看你现在是越来越拍那个“yīn睿”小子的马屁。
可他“yīn睿的太祖之后”对他摆了摆手:
“赵爱卿,朕知道你是为朝廷着想。但朝廷收税应当,而从盐上牟取暴利,不仅不是最佳之策,且更非良法。”
陛下开了“金口”,老赵立刻就将嘴中的话咽到肚里。
他瞟了一眼身边的陆秀夫,陆秀夫不啃声。
帝国陛下也看了陆秀夫一眼,然后向其它反对的人接着说道:
“各位爱卿,虽然实施了新法,朝廷得到的盐利将大为减少,可朝廷实也有其它的收入来补偿。”
他又转向了赵与珞。
“赵爱卿,现我大宋市镇之中,有民多少?”
老赵立刻抿住了嘴。
有些事情,别的大臣或者还不清楚,他赵与珞这个铁算盘绝对是知道的。
历史上的北元灭宋,得宋帝国民户一千一百八十四万八百多;并且在至元二十七年还曾核查过天下的民户和人口,即:(民)户总籍为一千三百一十九万六千二百有六,口五千八百八十三万四千七百一十有一。
因此用平均数可以推测,其中过去宋帝国的民户占到了约89%,人口为5200万。
这个数字非常值得令人深思。
而现在的行朝夺回江南,即便还没有完全恢复南宋全境,且加上持续的战乱所必然导致的人口损失,它在江南所拥有的人口肯定也达到四千万。
四千万的人口中,城镇人口设定为百分之二十是八百万。这不应该算多,当时一个临安说它有近百万市镇人口,就不是什么夸张。
八百万人口以人均rì消耗粮食一斤来算,一年为365斤,也就是24斗。这样算虽然按人均最低250公斤的饥饿线有低估之嫌,主要是考虑到还有消耗量比较少的儿童。
按东当初实施的粮食“榷卖榷买”之制,收购和销售价差为每斗一百文,一年下来,行朝从这八百万人中就得到总价差两千万贯。
如果按250公斤的数字来算,您还要再加上八百万贯。
当然,这个算法非常粗略,一些像什么人工、保管费用、损耗等因素都已忽略。但就这样,它也绝对不是小数目。
随着北方流民的到来、以及以后人口的增加呢?
这个真正的“狠招”,由于它是前所未有之举,别的大臣也许暂时还没能注意,老赵他这个满眼铜绿的家伙怎么会不知道呢?
是不是有人会说:“东这小子也太不是东西了,这不是在刮民之财吗?”
但它恰恰是后世战时经济政策的某种关键,因为对处于战时状态的zhèngfǔ来说,最可怕、也最令人担忧的情况,就是出现急剧的通货膨胀。而过去南宋的盐法,却对这个最坏的情况,起到了助长的作用。
如果来得及,今晚再补一章,昨rì有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