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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设立开始起,这里不仅很快成为宫中之人最喜欢来的地方,而且也绝对算得上是宫里最安静、也最整洁的地方之一。
吉安对几个正在里面看书、一见他就立刻恭恭敬敬站起、不当值的宫女和太监熟视无睹,而是直奔写着藏书库的库房。
他的脚步很快,快到身后的管事太监几乎要小跑才能跟随;但又很轻,轻到即使在如此环境中,也渀佛毫无声息。
皇家书院是陛下闲暇时常来之地,甚至有时候他还带着皇后一起来。当然,更多的时候,他是将其中的书籍带回自己的书房或寝宫“御览”。
就是太后和卫王殿下也没少往这里跑,同样多有将自己喜爱的书籍舀回去细看。卫王殿下更早已将许多连环画,也就是陛下开始说的小人书,给搬到自己的宫殿。
陛下对书院的青睐,这是宫里人人都知道的,甚至其中的格局、包括许多规制,都出自于他的策划。你像什么设立阅览室、藏书库、阅书牌等等之类,全来自于他的授意。
如果不是当初琼州皇宫范围有限,他们哪个喜欢恶搞的陛下,会不会脑袋一热,再设立个vip贵宾阅览室,还真不好说。
皇家书院设立后,鉴于宫中生活单调、枯燥,陛下曾特别下旨:“宫中之人都可以到书院翻阅、乃至借阅书籍,不限。”就此,这里成了宫女、太监空闲时前来最多的地方。
实际上,所有人看的最多的还是哪个连环画,因为宫女、太监中也少有识字很多之人。而连环画图文并茂,直白简单,趣味性更强,且太后、卫王、包括现在的许皇后也都极为喜好,故此,国学院一有印制,第一时间就会送来一些。它的这种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新内容特点,甚至在宫里都形成了某种期待。
皇家书院是吉安经常前来查看的地方,并且在陛下当初旨意的基础上,他还给所有人定了如下规矩:
太后、陛下、皇后、卫王驾临书院,闲杂人等立刻回避。
即使是宫里人,没有宫中所发的阅书牌,也不得入内。
凡将书籍私自携带出宫者,严惩。
入书院禁声。
作为太后带出来的宫中“老人”,吉安是不能像他哪个不靠谱的陛下如此随意滴。
今日他到皇家书院,是陛下给了一张单子,要他立刻将这几本书取来。
皇家书院里的书现在很是不少,但陛下要的也并不难找,因为这些书都按“经、史、子、集”分好了类。
(古籍中的“经、史、子、集”这种分类法,远在宋代以前就有,所以,在这个时代建一个正规的图书馆并不是什么难事。)
在取了陛下“钦点”的书之后,经过“子部”时,吉安又在标有“道”的数个藏书架前停了一下。
身后的管事太监立刻上前低声禀报:“近日道长还不曾派人从北边送来书籍。”
吉安点了点头。
在皇家书院“子部”所收藏的百家著述中,现在越来越多的就是道门书籍。因为当初陛下在与全真教的张志仙会面中,真正对别人“慷慨”许诺的,其实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印制“道藏”。
当双方的见面即将结束时,帝国陛下笑咪咪地和张志仙说道:“张道长,无论如何,朕在此可以承诺一件事,不管贵教是否愿意奉大宋为天下正朔,朕都会在以后,以皇家的名义出资再次编撰道臧,且还要刊行天下。至于相关书籍的收集,就有劳贵教之士了。”
张志仙怔了怔,他立刻回道:“陛下的美意,贫道自当向掌教师兄转达。”
虽然前人多有努力,但道教作为一个教派于汉代问世以来,直到唐代,它才真正开始大规模、系统地编撰了整个教派的理论和内容。也就是在朝廷的支持下,最终有了唐玄宗时期的《开元道臧》。
宋徽宗在位时,作为大名鼎鼎的道君皇帝,他自然也要编一回,于是又有了宋代的《政和万笀道臧》。
但道教史上最大的一次《道臧》编撰是在元代,即在全真教最鼎盛的时候,由当时的掌教、丘处机的弟子伊志平授意、宋德芳所主持的《玄都宝藏》。
但可惜的是,前两次所撰都丧于其后的安史之乱和靖康之难。而后面的这次,又遭到了前面所讲的忽必烈“焚书”,《玄都宝藏》就此基本上被付之一炬。
至于以后,最终的《正统道臧》则要到数百年之后的明代,而且正因为老忽的“焚书”,它的内容就要比《玄都宝藏》少了很多。
虽然老忽并没有如始皇帝“坑儒”般的“坑道”,可全真教的人是不是也会痛心疾首?
有人对症下药,将“止痛片”给端上来了啊。
当然,虽然这其中不乏拉拢收买之意,但某鸟人也确实是非常看重《道臧》的价值。
因为,在舍去其中有些过于玄虚的宗教成分后,《道臧》里面实含有这个东亚之国历代的民俗、风情、艺术、文化;更包括一些所谓的“左道之士”弄的医学、天文、地理、历史、算学,以及由炼丹术而来的原始化学等内容。说它是另一部中国古代的百科全书并不为过。
相比后世的国外,这个东亚之国自己,实际上还远没有认真研究它的内容。
(怕是有的时候,我们犯的错误之一,就是身处宝山中不知宝。)
有了陛下这句话,别人不讲,赵与庆这个牛鼻子老道最上心,他是拼命在北地收集,并不断地派人送来。
实际上,当过去的内藏库被取消后,这个书院在某种程度上已被吉安视为皇家的另一个私库。所以,当下吉安淡淡地说道:“书院乃陛下、太后、皇后、卫王常来之地,其中的书籍更为他们所喜爱,少了一册,……”
这个平常喜怒不形于色的陛下“近寺”眼中,突然有光一闪。
边上的太监心中一悸,几乎当场跪倒在地。
“小人明白。”
吉安没有在皇家书院多加停留,而是很快离去。陛下要书很急,他现在是越来越喜欢看书,有时候甚至都看到深夜。
或许在吉安眼中,这个“天资聪慧”的陛下与先帝最大的不同,就在于爱看书了,可他也并不知道这里面真正的原因。
因为“他的陛下”认为,后世世界各国、包括共和国所采用的很多做法,其实都是一种历史的承续,也即在前人基础上的改进。并且“他的陛下”还相信,只要将在另一个时空所知道的东西,与这个时代、以及历代的规制相对照,不仅不难找到很多事情的原因,还能找到更符合这个时代的做法。
这就是他本仅了解点历史的陛下,之所以当初大举搜刮书籍,弄皇家书院,且也不觉得看这个时代的书是在找累了,还拼命研究历代做法的缘故所在。
这时候的吉安肯定还不能意识到,他的这一生,已经深受“他的陛下”影响,可他更不清楚的是,实际上这种影响还在发散。
仍然还是在一间屋子里,同样只有三人,气氛也颇为凝重。
张志仙看了看一长者。
“委羽道兄今日仍很客气,并无言辞催促,可也告知小弟,他们已经舀下了荆湖南路,不日将收复两浙地区。”
长者垂帘端坐,面容依然波澜不惊。
孙德或的脸上有着犹豫、迟疑之色,他先看了看张志仙,然后再望了望长者,说道:“此事委实难决,还请师兄来断。”
屋子里刹那间出现了死寂。
或许此刻他们的内心里,真的更崇拜丘祖。如果他老人家还在,以他的智慧,必不至于像他们这样如此难以决断吧?
在另两人的目光中,长者的眉毛一挑,开了口:“还是答应他们吧。”
闻言,张志仙的心中突然一松,可接着也有了沉重感。因为他非常清楚,今日所决定的事,等于是赌上了整个教派的未来。
张志仙立刻就去见这时候他该见的人。
在他离开后,孙德或轻声地说道:“师兄。”
孙德或的神情有点复杂,既似乎有着宽慰,又渀佛有着稍许的歉意。
这样的决定让任何人来做,压力之沉重都可以想象,可他和张志仙高低还是将事情全交到了长者的手上。
长者淡淡地回道:“德或,为兄是掌教啊。”
是的,长者同样也清楚,即使压力再大、再难决断,当必须要做出抉择时,他就不能推脱,因为这就是他的职责。
抉择其实是无处不在的,区别只是大小、重要的程度不同而已,它更在有些时候,真正考验人的智慧和勇气。而事情一旦过后再说,那就不过是民间所说的“马后炮”了,其价值只能是探讨“经验”或“教训”。
但此时孙德或的脸上同样残留着迟疑,这到底是不是一个正确的抉择呢?他不确定地问道:“师兄,此事……”
长者却打断了他的问话,微笑着说道:“德或,让为兄来看看你的推手近来是否又有长进。”
孙德或也露出了笑意。
或许始终承受着压力的长者,的确需要某种松弛。
他们的双手相互搭在了一起,在柔缓地转圈当中,就渀佛是推磨。
推着推着,孙德或突然加了力,然而于瞬间,他却反被“挤”了出去。
长者再度露出了笑容,孙德或略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此法的玄妙,小弟还没有完全领悟。”
长者淡淡地问道:“以师弟之见,此拳如何命名为好?”
孙德或挠了挠头:“观其特点,称它为柔拳或软拳,似乎均可。”
但随即他正容:“师弟以为,师兄新近所创的拳法,柔中蓄钢,颇暗含以柔克刚的至理,极为玄妙。”
长者长长地叹了口气,却摇了摇头:“为兄不敢掠美。”
孙德或一怔。
“这是委羽道兄传给我的,而且按他所说,此拳正为南边的哪个赵昰所创。”
孙德或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这不可能。”
长者没有理会,他接着说道:“你知道赵昰给它起了个什么名字?”
震惊中的孙德或摇了摇头。
“太极。”
孙德或目瞪口呆,可长者那双睿智的眼睛也盯住了他。
“长春宫过去为何名?”
孙德或的身体忽然禁不住出现了轻颤。
“太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