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倾心……
她忽然发现厚厚的雪地离自己越来越近……
可她还是站稳了。
他松开臂,将鹤氅披在她身上。
此番,没有拒绝。
她好像病了,忽然间浑身发冷发热,人也开始迷糊,只能感觉一只臂紧紧的拥着她,她好像是飞一般的前行,因为眼前的枯树正呼啸着后退。
她想看看身边的人,却被那鹤氅包裹得结结实实的,一簇簇毛羽搔弄着下颌,痒痒的。
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人就到了家门口。她有些不甘……我还没飞够呢。
屋门和院门似是同时开了,碧彤迎了出来。
程雪嫣迷迷糊糊的瞄了她一眼……她是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又因为亲事和江晓楼闹别扭了?
雨儿咯咯笑着跑了出来,扯着风麾把她往屋里拽:“娘,叔叔要问你买东西……”
“叔叔?什么叔叔?你的脑门怎么红了一块?又和谁打架了?”
话间,人已进了门。
屋里很热,似是有层水汽蒙了眼。
朦胧中,好像看到一个人从椅上站起……
水汽渐落,眼前的一切逐渐清晰起来……
她蓦地睁大眼睛……
雪色鹤氅无声滑落在地……
一声久违的,带着无限心痛无限思念的呼唤斩断了突如其来的天旋地转。
“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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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无眠。
烛影摇曳中,因为年深日久而失去醉人色彩的手链却于此刻萦着层柔润的光。
两侧延展着数朵含蕊待放的花苞,并头而列,簇拥着正中一朵红莲。
他心的拾它起来,那两只缀在丝绳上的银铃便泠泠轻唱。
想不到,竟是凭借这条手链找到了她……
“天下只这两条,你要我拿去卖给哪个……”
天下只这两条,幸好只这两条……
重阳之夜,离了揽云崖便直奔程府。
程府大门紧闭,任他苦苦哀求不能撼动半分。还是随后赶来的韩江渚叫开了门,可仍是不肯让他进去。
“浩轩,你放心,我去帮你问仓翼!”韩江渚依旧豪气干云。
然而二更时分,他垂头丧气的出来了。
夜露已是湿了衣衫,浑身冰冷,人却笑了,弄得韩江渚以为他是急火攻心。
“没关系,只要知道她还在帝京,就好……”
自此,每日去程府门前报道,不言不笑不走不动。起初大家还看得新鲜,久了,便拿他当看门守户的石狮子处理。
不过临近过年了,程府来往的人多,他站在这……
终于有一天,从礼部回来的程准怀掀开轿帘看了他一眼……
第三日,打铺就琉璃瓦的粉墙上飞出个石头子正砸中他的头。
展开捆在石上的纸条,两个大字……城南,背面四字……精诚所至。
他笑了,当即赶往城南。
城南是帝京最为繁华之地,仅昌裕一条街就热闹无比。
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茶坊、酒肆、脚店、肉铺、公廨比比皆是。店铺亦是繁多,绫罗绸缎、珠宝香料、香火纸马……皆门庭若市,还扎“彩楼欢门”,悬挂市招旗帜,招揽生意,其中又间杂胭脂水粉日用杂货等摊。
街上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车马官轿时现其中,因为此地有帝京最著名的酒楼——天香楼。
路边经常有人围坐一团,却是书者今日又有了新段子。
行走其间,时不时会被行乞之人拖住衣袖。因为此处繁华,仅用三两个钱是无法打发的。他们看着你往上加铜板,直到满意方肯放开。
除此之外,还有游方术士看相算命,非要拦住你将吉凶祸福个天花乱坠混银子方肯放行。
经常碰到熟识之人,不是一通寒暄就是邀入酒楼,即便推辞,亦费劲口舌。
曾经,他是多么喜爱这种繁华,而眼下,满眼繁华皆是羁绊。
集市后面方是民房,他走街串巷,亦不好随意打扰,只寻了年纪大的婆婆打听此处有没有如此这般个女子,结果引人生疑,已数次吸引捕快前来盘查询问,有时还对他身为太尉之子的身份深表怀疑,于是只能更加麻烦。
不是不可以集结人手帮忙寻找,只是……他不愿错过与她重逢那一瞬的惊喜。时隔三年,他应该是第一个找到她看到她的人!
就这么兜兜转转数日,已近年关。
今日,他正在一条巷四处勘察,已是引起院中一位正在清理积雪的妇人的警觉,懊丧之际,忽听得一阵哭闹之声,像是孩子在吵架。
当他拨开人群将那姑娘救出时,她腕上的一道酒红莫名的刺痛了他的眼。一时间,白茫茫的天地间仿佛只剩下那朵即便过了三年依旧红灿灿的莲花……
想不到自己购回家中的首饰竟皆出自她手,想不到那些闲人口中所的“见她比见鬼还难”的怡然姑娘竟是她,想不到现下风靡帝京的《爱似流星》亦是她口传相授……太多太多的想不到却是早该想到的事,竟误了这么久……还好,还不算太久……
门吱扭一声。
他的心神不为所动,只盯着那手链。
戴千萍叹了口气:“找到她了?”
移至身旁,目光落在那手链之上:“她不肯回来?”
他的唇边噙着抹久违的笑意,在烛光中显得有虚无。
“你是不是没有和她解释清楚?”
“她现在……很好。”
的确,正如他当初所预料的,离开了一大家子的拖累,她会过得很好,不仅如此,她的身边还有了个能尽心呵护她给予她无限关怀无限保护的人,那个不知在多少个寂冷孤清之夜将她的名字刻满桌面的人……广陵王。
直到现在,他的指尖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深深的刻痕,那上面的尖刺曾轻而易举的刺痛了他的手。
如果此前他找到她是希望再续前缘,那么现在……
她昏倒了,第一个扶住她的人不是自己,而是他,因为他距离她是那样近……
心不是不痛,有那么一瞬,胸口仿佛被撕裂一般,可是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他一心对她就好……的确,广陵王数年来拒绝了无数名门淑女的亲事,广陵王担心皇上心生间隙多年来远避朝政却肯挺身而出为顾程两家洗血冤屈,皇上只判王迁凌迟余犯斩刑,而广陵王却力主将其中四个动用了被先皇废弃多年的梳洗之刑以致朝野上下纷纷指责他不敬不孝,后来传言那四人曾靠绑架勒索钱财,并非这场政治争斗的从犯……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个不是为了她?而自己又为她做过什么?
三年了,她孤身打拼之际他在哪里?她是应该恨他的,可是她不应该雨儿是她与广陵王的孩子。她以为他是傻瓜吗?还是报复当日他的恶语伤人?她以为他是真的不信任她吗?这个傻丫头……
三年了,有太多的事可以改变,而他当初赶她走时不就是希望她幸福吗?只要她开心……便好;只要他找到她了,知道她一切很好……便好;只要他知道她在哪里……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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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无眠。
寂冷孤清中,宇文紫辰独立寒室。
无灯无烛,夜光幽眇。
“进来吧,堂堂一国之君总喜欢这般鬼祟吗?”
外面传来一声轻笑,紧接着,珊瑚长窗无风自开,一个黑色的人影跃入房中:“皇兄耳聪目明更胜当年!也怪我学艺不精,从到大,总是这般轻而易举的就被你发现了。”
宇文紫辰不话,只取出两只玉盏,斟上美酒。
宇文寒星也不等他言请,便坐在椅上,拿起玉盏一饮而尽。
“不怕我下毒?今夜可没人救你。”
宇文寒星朗声大笑:“只有在皇兄这才可以这般尽情放松。”
“那是因为眼下没有人夜袭王府吧?”宇文紫辰轻抿琼浆,不动声色。
宇文寒星神色一僵,转瞬笑意魅人:“皇兄,记得当年皇兄尚未开府之时,我们经常这般玩笑。父皇也过,作为皇家子孙,定要时刻保持警惕,时刻强健自身。皇兄亦深以为然。那夜之事……怎么如今过了三年,皇兄还如此念念不忘?”
“你倒是忘了,当时那一箭是射向哪的?那些个大内高手究竟是奔谁而来?”
“不过是个女人,皇兄还……哦,是臣弟忘了,那可是皇兄等了十二年的女人……”
“皇弟不也曾费劲心机欲留她在宫中吗?大乱平定之际,我万万没有想到你要解决的人竟是她!当初,你做足工夫假意饮下毒茶引她救驾,无非是想许她的心愿以便在顾程两家遭难之际借此来保住众人的性命。最后,竟想鸟尽弓藏了……”
“你我虽为双生,可是自父皇就你心性聪明,气量豁达,内敛沉稳,是治世明君,故取名为紫宸,就此定下帝位继承,直至我登基之后方换作紫辰。此前我一直很不解父皇因何如此看重你,今日看来父皇的确是独具慧眼。皇兄当时已离宫多日,却仍对宫中之事了如指掌,臣弟深感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