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她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或许是为了提醒这个落难太子,或许是为了在这个陌生环境中寻求一线救助,更或许……
她突然眉心紧蹙,捂住肚子,身子旋即软了下去。
宇文玄晟大惊,急忙扶住她,就要喊人。
她攥住他的腕子,手不停的战栗:“别,我没事……”
宇文玄晟万分焦急,却只能一动不动的扶着她,待她脸色稍缓,方恨恨道:“玄逸那混蛋,竟这样害你!”
她摇摇头:“他待我很好,你应该知道的。”
“我知道什么?我来了这,虽被封了个左护法,可我除了有太子的名头,什么也不懂。这里的人又不许我随意出入,看似保护,实则监禁,连打听个消息都要看人脸色,而且人家还未必肯告诉你……”
由昔日呼风唤雨的太子到今日仰人鼻息的阶下囚,人家自是不会像他当初披着光鲜外袍时对他卑躬屈膝,而今饱尝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宇文玄晟的抑郁可想而知。
苏锦翎心下黯然,看来通过他图谋离开的法子也是行不通的。
“只说到时保我做皇帝,不过我看即便是我做了皇帝,朝堂上怕也都是他们的人,搞不好什么时候就把我给杀了……”
“太子……”
宇文玄晟正在愤愤然,忽听苏锦翎轻声唤他,立即摇摇头:“你放心,我看了,附近没人。再说,这群人各怀鬼胎,而我已是个无用之人,他们才懒得费心对付我呢。倒是你,若我是玄逸,才不肯让你吃这样的苦,若是想要孩子,寻哪个女人不能生一个?”
看来他是的确不知外面发生的事情,因为徐若溪早已为清宁王诞下一子。不过,即便是徐若溪设计入府,也是他失踪后的事了。
“太子,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真心喜欢过一个人,若是真心喜欢他,无论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而我……”苏锦翎摸了摸肚子,脸色露出幸福的微笑:“我一直很希望能有个我与他的孩子……”
宇文玄晟笑意微涩。
我怎是没有喜欢的人?只是那个她从来不知道罢了,即便知道,怕也只能更加憎恶我吧,所以不如像现在这般,静静的看着她便好。
“只是现在……”苏锦翎忽然面露愁苦:“我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到来是福是祸。”
“锦翎,你放心,我一定穷尽所能,保你和孩子平安!”宇文玄晟试探着握住她的手,见她虽是一颤,却没有躲开,不禁心中大喜:“这里人虽不少,可是没一个说真心话的。现在有了你,将来还有这个孩子……我忽然觉得若一直这样下去也很不错呢……”
“太子,你难道不恨这个孩子?”苏锦翎试探问道。
“我怎么会恨他?不管它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是我宇文家的血脉,将来这里便多一个姓宇文的人,我简直太高兴了!到时我就带他放风筝,钓小鱼,赏秋月,堆雪人,让他知道他也不孤单,身边还有我这个皇叔……”宇文玄晟兴致勃勃的构想着。
苏锦翎忽然跪倒在地,泪流满面:“锦翎对不起太子殿下……”
宇文玄晟慌的扶她起来:“说得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苏锦翎随他站起,抽泣着,以只能他二人听见的声音低低的说了句。
宇文玄晟神色一滞,良久,冷笑道:“我就知道他没那么好心!留着我,只是为了不时之需罢了,而今看来……”
苏锦翎以帕拭泪:“锦翎也不承想……锦翎刚刚听了太子的话,担心太子上当受骗,才据实以告。锦翎方才很是犹豫,只怕……”
“你放心,我不会对这个孩子如何的,不为别的,只为……他是你的孩子!”震怒忽的转作笑意,只是意味不明:“锦翎,你知道段戾扬为何会如此看重这个孩子,还想让他继承皇位?”
这正是苏锦翎心头的疑问,然而她却只低泣道:“我不知道,他的脾气阴晴不定,说不准哪天又改了什么主意……”
“他不会的。他之所以会看重这个孩子,是因为……他早已失去了为人父的能力!”
什么?苏锦翎哭声骤止。
邪魅的唇角笑意阴森:“一个男人如果没有后嗣,即便拥有天下又有何用?锦翎,这孩子的出生之日怕就是天昊灭亡之时……”
“那该怎么办?”苏锦翎惊骇失色。
“能怎么办?万一这是个男孩……”宇文玄晟也拧紧了眉心,犹豫不决的低声道:“除非是走火入魔……”
“走火入魔?”
“若不是练那种邪功,怕也不能不可为人父。那邪功威力强悍,功力增长迅速,一旦练就,一人可敌千军,且会移影遁形,踪迹难觅,这就是朝廷为什么始终无法铲平奉仙教的缘故。只不过大多数人只练就了第一层,足够逃避追踪了,也可乱人眼目。段戾扬似是练到了第七层,已是少有人能及。只不过这种邪功一旦过了第三层,就会在每个月的特定日子里功力尽失,而且痛不欲生,若是能趁机……”
“会是什么时候?”
“据我观察,大概是在每月中间的哪一天或哪几天。因为我发现他多是在每月的中旬‘事物繁忙’,大概是想借此掩人耳目。不过据《天昊志》记载,这种功力尽失的时间有限,也只一个时辰,所以……”
“呵,今天是什么日子啊?这该不该叫做‘他乡遇故知’?”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陡然插了进来。
苏锦翎循着望去,看了半晌,忽失声叫道:“络耶?!”
“难得你还记得我,我是不是该深感荣幸?”
络耶吊着一侧唇角,不知是因了脸上那道自左额角斜斜劈至右颊的伤疤,还是因了那扣住左眼的黑色眼罩,整个笑容分外|阴险。
的确,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怎么她一生最不想见的人都汇聚在这?
“锦翎姑娘,哦不,是清宁王妃,别来无恙?”
他的目光毫不避讳的落在苏锦翎护住的小腹上,虽只剩一只眼,却比箭还利,顿时让苏锦翎打了个哆嗦。
宇文玄晟料想二人应是苏锦翎随扈北上时认识的,只不知有过怎样的矛盾,但见苏锦翎的惊恐,立即上前一步,将苏锦翎挡在身后。
络耶高吊的唇角似是在表达自己对宇文玄晟这种废物的不屑,索性当他透明,直视苏锦翎:“不打扰二位,清宁王妃,我们来日……方长……”
又抬头看天,哈哈大笑:“今天真是好日子啊!”
苏锦翎见他远去,腿一软跌坐在石凳上。
宇文玄晟很想大刀阔斧的安慰她“没事,一切有我”,可是一旦发生混乱,他尚且自身难保,如今只能对着苏锦翎着急,末了道:“你不用害怕,段戾扬现在这么看重你腹中的孩子,定是不会让你有事的……”
苏锦翎心念一闪,却只是拧紧了眉:“我只担心咱们刚刚说的……”
宇文玄晟微微一笑:“我就是要让他知道!”
苏锦翎蓦地看向他……莫非奉仙教的人果真各怀鬼胎?
————————————————————
苏锦翎由哑女扶着走在地道中时,心里还在琢磨。
其实也难怪,段戾扬肩负深仇大恨,自是要一雪前耻,宇文玄晟只幻想着一旦事成由段戾扬将他扶上皇帝宝座,而络耶幼时就心狠手辣,当年亦想一统肃剌,而今屈居段戾扬手下,定不肯甘心。现在这群人虽只有一个目标,然而力道已然松散,怕是未等目标达成就要分崩离析,只是这个时候还要等多久呢?
严丝合缝的石壁轰隆隆的裂开。
她走进屋内,惊见楚裳坐在桌边。
“莫非云翳妖女果真有魔力,怎么是个男人见着你就忍不住贴上去?这若是将你放在云霓坊,怕是连我都要没有生意做了。”
楚裳的话总是夹枪带棒,可是苏锦翎却从中感觉不到恶意。
“楚裳姑娘此言差矣,至少还有一个人能抵得住我的魅力……”
“谁?”
“楚裳姑娘难道自己不清楚吗?”
楚裳脸色未变,眸光却闪了一闪,旋即调开目光:“你倒是挺喜欢暗处偷窥啊?”
“但不知楚裳姑娘可也有此等癖好?”
苏锦翎担心的是她会听到自己同宇文玄晟的谈话。
要知道楚裳可是段戾扬最亲近的人,而楚裳为了笼络段戾扬的宠爱,怕是无所不用其极,而且,谁不知道枕边风最有力呢?
“哼,我才没你这么无聊!”楚裳不屑的瞪了她一眼,又严词厉色道:“我可告诉你,没有影的事可不能胡说八道!否则我就……”
她做了个“杀”的动作。
如今倒是她的把柄落在了自己手上,苏锦翎放心了,莞尔一笑:“我也没那么无聊。”
楚裳又瞪了她一眼,却也不离开,把个细瓷茶盅颠来倒去的玩。
苏锦翎觉得她似是有话要说,也不多问,只到床边翻了她绣的小孩衣裳,装模作样的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