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李小幺难得的头一个爬起来了,一边洗漱一边又细细想了一遍,前前后后没想出什么不妥的地方,才松了口气,和李宗贵、李二槐送三人出了院子,看着三人沿着山路消失在往笔架东山的方向,才晃回院子里。
李二槐照常带着众人练功,李宗贵和张狗子一起去鹰嘴石查看地形。李小幺坐立不安的在院子里转着圈,盯着院子一角的沙漏数着时辰。
还没过午初,李宗梁和魏水生就赶回来了。
李小幺跑的飞快迎出去,看着李宗梁神色轻松中带着笑意,长长的舒了口气,跳过去挽着李宗梁的胳膊:“大哥出马,一个顶十个!”
李宗梁抬手想敲李小幺的头,落下来却又成了轻轻抚过,“人家是大头领,哪把咱们这十几二十个人放在眼里?盗亦有道,哪一行都讲规矩,下次别这样了,听到没有?”
“嗯嗯嗯!”李小幺笑得眼睛弯弯,连连点头不停的答应。
魏水生一边笑一边摇头叹气,这小幺,每次大哥一说她,她就是这么一幅立即就改的样子,可过后,真能改了的可没几回。
姜顺才等人日夜守在鹰嘴石后,连守了七八天,半分动静也没有,渐渐有些懈怠。
这天,轮着赵六顺守夜,守到半夜,赵六顺困倦上涌,干脆窝在鹰嘴石下面的石窝里,抱着手炉,裹紧棉斗篷睡着了。
后半夜下起了雨,赵五哥被雨声惊醒,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眼对面床上,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赵五哥吓的一轱辘爬起来,立刻清醒了,一清醒才想起来,今天夜里是六顺值夜。
赵五哥拖着鞋走到窗户前,推开窗户听了听雨声,雨下的不小,鹰嘴石没有避雨的地方,六顺一会儿就得淋透了。
赵五哥急忙回到屋里,胡乱穿了衣服,披了蓑衣,戴上斗笠,抱起六顺的蓑衣斗笠,轻轻开门出来,往鹰嘴石给六顺送雨衣。
赵五哥拿着木棍小心的探着路,寻到鹰嘴石旁,低低的叫了两声,没听到答应,用棍子探着找了一圈,将赵六顺从石窝里拖出来,气的用斗笠拍着他的头骂:“你这是不想活了?前儿狗子那顿打你没看到?你还敢睡?真让人摸上来,一刀先割下你的头!”
赵六顺抱着头躲闪,“哥!轻点!又没有人,守了这些天,连个鬼影子也没有!别打了,俺不睡了,俺醒了,醒了!”
赵六顺接过哥哥手里的蓑衣穿了,又从赵五哥手里夺过斗笠按在头上,长长的打着呵欠嘀咕道:“这得守到什么时候!这么大冷的天儿。”
赵五哥正要说话,耳边仿佛听到什么声音,僵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急忙推着赵六顺躲到石头后,自己手脚并用的爬上鹰嘴石。
赵六顺一阵惊恐后,也反应过来了,跟在赵五哥后头,爬到石头上。
远处一片黑暗,这样的雨天,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两人趴在鹰嘴石上,凝神听着远处的动静,有轻重缓急不一的脚步声,仿佛还夹杂着马蹄和马打响鼻的声音,隐约中,仿佛还有刀枪清越的碰击声。
赵五哥惊恐的转过头,用力往下推赵六顺,推了两下没推动,急忙的摸索着,先紧紧捂住赵六顺的嘴,拖着他一起滚到鹰嘴石后面,俯到赵六顺耳边,颤抖的交待,“赶紧回……回去,跟大爷说,快!”
赵六顺转身正要跑出去,赵五哥一把又拉回了他,紧张的贴到他耳边不放心的交待:“别出动静,轻……轻着点,拿着这个,路上小心,千万小心。”
赵六顺不停的点头,这会儿根本想不起来这么黑的天,他哥根本看不见他点的这个头。赵六顺从赵五哥手里抓过棍子,转过身,连滚带爬的奔回去报信。
李小幺被李二槐掩在身后,躲在山洞紧挨着往山下去的那个洞口旁,李宗贵拎着刀,站在洞口,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山顶上,李宗梁和魏水生藏在一棵松树后面,远眺着笔架东山。
天亮时,东山上几柱黑烟在雨中直直的往天上蔓延,如同平空竖起了几支巨大的烟囱,除了这几根充满肃杀之气的烟囱,旁的,什么也看不到、更听不见。
李宗梁和魏水生低声商量了一会儿,留下张铁木在山上守着,两人下来,带着姜顺才和张狗子,一路上警惕无比,往鹰嘴石方向潜行,官兵从那里来,也许还能从那里回去。
直到将近午初,李宗梁、魏水生才和张铁木等人回到山洞里。
三五成群,散在山洞各处,沉重却不怎么害怕的众人,急忙奔聚过去。
李小幺冲在最前,冲到李宗梁面前,仰头仔细看了看李宗梁,又围着魏水生转了一圈,上下查看好了,轻轻吐了口气,“走了?”
“嗯,回去了。”魏水生伸手揉了揉李小幺的头,声音温暖舒缓。
李小幺一口气松下来,忙拉着两人,在山洞一个石凳形状的石头上坐下,接过张大姐手里的杯子递给李宗梁,又递给了一杯给魏水生:“大哥,水生哥,先喝杯茶,润润喉再说话。”
李宗梁接过茶仰头一口喝了,环顾着众人,简单的交待道:“看样子,官兵是下半夜摸上的笔架东山,那烟……大约已经烧了山,巳正过后开始撤的,车上马上都装了不少东西,看样子是得手了。”
众人吸着气发出一声声惊叹,却没有人说话,他们不知道说什么好。
张大姐拉了拉李二槐,担忧的问道:“那咱们?”
“你别瞎担心,咱们有什么事?!官兵剿了东山,那都是有因有果,又不是平白无故,你别担心,没事。”李二槐笃定的答道。
李小幺瞄了他一眼,站起来,环顾着众人,“咱们知道的早,一直盯着,现在一有动静,咱们就撤到这山洞里来了,不就是防着官兵清剿,万一过来了,咱们好赶紧逃么,也不用太害怕,真来了,咱们沿着山洞逃走就是了。”
“官兵要是敢来,就跟他们拼了!”张铁木咬牙切齿,狠狠的说道。
李小幺白了他一眼:“拼什么拼?人家有刀有枪,人多势众,咱们干嘛要拼这个命?你又不是九尾狐,能有九条命,咱们就这一条命,拼了可就没了。咱们不拼,他们来了咱们就跑,他们走了咱们再回来,拼命的事咱们不干!”
张铁木半张着嘴,呆怔怔,不停的眨着眼睛看着李小幺,被她说的说不出话。
离张铁木最近的王木墩笑出了声,“五爷说的在理儿,俺就喜欢五爷说的这些理儿,句句在理儿!”
众人哄笑起来,洞里的气氛一下子从紧绷中松驰下来。
张大姐上前几步,重重的拍着张铁木的头训斥:“你就是个楞头傻!你听听五爷这话,这是明白人的明白话,拼,拼啥?你个夯货!”
魏水生慢慢喝着茶,一脸无奈的看看李小幺,又转头看了眼同样无奈的李宗梁。
众人在山洞里又呆了小半个时辰,姜顺才跑回来,喘着粗气禀报:“五爷,大爷,几位爷,走了,都走光了,我又看了一刻多钟,都过去了,都走了,全走了。”
李宗梁站起来,长长的松了口气,点了张狗子和孙七弟过来交待:“你们两个,一个去鹰嘴石,一个去山顶看着北边和笔架东山,有什么动静就赶紧回来禀报,一个时辰后我让人去替换你俩。”
张狗子和孙七弟答应了,提着棍子跑了出去。
李宗贵和姜顺才跟在后面出了洞,四下仔细查看了一遍,叫众人回到院子里,张大姐赶紧进到厨房,忙着生火做饭去了。
十二万分的警惕中过了白天,夜里,李宗梁排了岗,和魏水生几个依着旧规矩,又开始轮流守起了夜,却是一夜安宁。
第二天天刚亮,李小幺就起来了,和李宗梁几个商量了几句,叫了张狗子过来,和李宗贵一起下山往郑城过去,不从南门进,却绕到北门,远望着北门外的军营一片安宁,才从北门进了城,张狗子守着镖局,李宗贵守着柳叶儿茶坊,一直守到晚上,没见到人,就先寻了间脚店歇下。
第二天天刚亮,两人又去守着,午末刚过,镖师从镖局出来,又去了柳叶儿茶坊,没多大会儿,进来个小校模样的官兵,冲镖师长揖见了礼,恭敬禀报:“大爷,我们军爷随将军去前边巡查了,今天早上刚领的军令,即时就要启程,让小的过来禀报一声,大爷若有事,就先回家,下次再说话。”
镖师失望的拧起眉头,“你们爷走的时候说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说了,两天就回来。”小校陪笑答道。
镖师舒了口气:“那好,你回去说一声,我还是等你们爷回来,说说话再回去,让他回来就进城找我。”
小校答应了,长揖告辞出来,径直回去军营。
镖师也站起来结了帐,回去镖局了。
李宗贵和姜顺才跟着结了帐,径直出了茶坊,往南门出城回去笔架西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