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淡月姑娘提醒。”南宁客气的拱了拱手。
淡月放下帘子转回来,李小幺已经随着车子来回摇晃着,懒洋洋的支着胳膊坐起来,抬手绾了绾头发,掀起帘子往后看了一眼,打了个呵欠,又往后倒下去,拉上被子吩咐道:“到沈家驿还有半个时辰,我再睡一会儿,到了再叫我。”
淡月抿嘴笑着应了一声。
李小幺在驿站正院下了车,沐浴洗漱干净,坐在正屋炕上,一边慢慢喝着碗粥,一边翻着南宁送进来的吴地的线报。
吴贵妃到白云寺斋戒一天祈福,林丞相以母亲六十寿为由,礼济京城孤苦无依之人,礼部侍郎唐根源上书请立太子,大皇子侧妃杨氏添丁之喜……
李小幺慢慢吃了大半碗粥,将线报又翻看了一遍,凝神想了片刻,将几张纸条摆来摆去摆弄了一会儿,才将纸条扔到炭盆里焚化了,吩咐道:“叫南宁来。”
海棠出去片刻,带了南宁进来,李小幺看着他问道:“照这样的行程,到汝城要几天?
“咱们这样的行程不慢,可也不算快,顺利的话,到汝城大约十二三天。”南宁说的很仔细。
李小幺皱起眉头,到汝城要十二三天,从汝城到太平府还有一大半的路程,要是这么个走法,到太平府最快也要一个月……
“要是照急行军的脚程,到汝城要几天?”
“那就快了,四天半就能到。”南宁笑答道。
李小幺一根手指抵着眉间,用力揉了揉,唉,这真是自找罪受!
“那个车子不要了,咱们一路换马不换人,照急行军的行程走,五天内一定要赶到汝城。”李小幺一脸苦相的吩咐道。
南宁楞了下,忙劝道:“五……姑娘,这可不行!爷吩咐过,姑娘的身子比什么都要紧,要是这么赶路,非累病了姑娘不可,还是……”
“好了!”李小幺抬手止住南宁:“我也知道这样辛苦,巴不得一天走个十里八里,一路游山玩水过去呢,不是没法子的事么?行了!”
李小幺止住又要说话的南宁,接着道:“我细想了这半天了,要想到太平府后太太平平,只能这样,去找三套和大家一样的衣服来,等会儿就急行军赶路。嗯,你和长远多费费心,安排好行程,每天歇半个时辰,沐浴洗漱,吃点东西。”
南宁见和李小幺没有商量的余地,只好干咽了口口水,垂手点头答应了。
李小幺接着吩咐道:“还有件要紧的事,让长远吩咐下去,一,让人去泰州玉岭乡宋家集查一个叫宋知谦的,这个人去年刚返的乡,返乡前在郑城做师爷,要细细查清楚。”
南宁凝神听着,点头示意记下了。
李小幺接着吩咐道:“第二件,查一查林丞相的那个名士族侄林先生现在何处,回来了没有,他应该和一个叫智静的和尚在一起,要是不在一起,两个人的去向都要查清楚,特别是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第三,开平府南桥瓦子有处勾栏叫红楼,你听说过吧?”
“听说过。”南宁忙答道。
李小幺’嗯’了一声接着吩咐:“红楼前一任红牡丹,小名落雁,去年跟吴地一个叫钱福泽的大商人从了良,听说这钱福泽家是太平府的,让人打听打听这个钱福泽和落雁。”
南宁将三件事重复了一遍,见李小幺点了头,退了几步出去传话了。
李小幺看着他出去了,看着海棠和淡月,“你们两个也听到了,从明天起,就得急行军往太平府赶,这一路上不是一般的苦,只怕你们两个受不下来,要不,你们两个回去吧,嗯,别回开平府,我写封信,你们两个跟着王爷的车队去梁地吧。”
淡月和海棠拼命摇头:“姑娘能受下来,我们也能受下来,就是累死了,也得跟姑娘在一起!”
李小幺看着两人,蹙着眉头沉默不语,她们两个,可比她娇嫩多了,哪能受得下来呢……
见李小幺不说话,海棠急了,拎着裙子跪在地上,连声保证:“姑娘放心,必定能受下来,姑娘别送我们回去,回去了就是死路一条!”
李小幺听的睁大眼睛,指着海棠,淡月急忙跟着跪在地上,低声解释道:“姑娘这趟去太平府,必定是极机秘的事,离了姑娘……哪有我们的活路。”淡月声音越说越低。
李小幺瞬间就明白过来了,轻轻叹了口气,进贤抬手道:“起来起来,是我没想周到,没想到这个,唉,差点好心害死了你们,起来吧,赶紧收拾收拾,等会儿好赶路。”
淡月和海棠两人急忙站起来,破涕为笑,连声答应,忙碌着收拾了东西,外面小厮就送衣服进来了,两人侍候李小幺换了衣服,戴上斗篷帽子,将头脸裹紧,两人也一样换了衣服,跟着李小幺出了正屋。
长远跟着南宁进来,冲李小幺揖了半揖禀报:“姑娘吩咐的事已经传下去了,刚刚打前站的也已经启程了,前方各驿在路口备好马,咱们换马就走,今天晚上在落秋驿歇半个时辰,明天早上在樟木驿歇半个时辰……”
“这些细务你和南宁、西安他们商量着安排就是,不用回我。”李小幺抬手打断了长远的话,一边示意他往外走,一边接着吩咐:“赶紧启程吧。”
“是!”长远答应一声,让过李小幺和淡月、海棠,跟在后面出了驿站,一行人十几个人上了马,奔着汝城方向疾驰而去。
这一路上,除了一早一晚歇上半个时辰稍作洗漱,喝口热水换换衣服,其余时候就都是在马上疾驰,长远和南宁的行程安排的极准,第五天一早,一行人就进了汝城驿,也是北平到吴国的最后一个驿站。
李小幺累得浑身象散了架的一把乱骨头,早就不知道哪儿痛哪儿不痛了,下了马,拼命压下软瘫在地上再也不起来的念头,挪着两腿进了汝城驿,洗漱出来,长远和南宁已经安排好车辆。
李小幺眯着眼睛看着面前这辆桐油擦的透亮,漂亮非常的桐木大车,车子用厚厚的粗棉布象眼格围子围着,车子边角都包着亮亮的铜片,一看就是富足的百姓之家所用之物,李小幺满意的点头,看着南宁问道:“这车子是汝城这边准备的?”
“是汝城这边准备的,不过不是姚大人,是汝城的谍报备下的。”长远笑着解释道。
李小幺呼了口气,盘算了片刻吩咐道:“进了吴国,再这样日夜兼程,就得有个合适的理由才行,这样,就说奔丧吧,就这一条,再怎么忙着赶路都成,我累坏了,在这里歇上三四个时辰,大家好好睡一觉,准备好,半夜启程。”
南宁和长远被李小幺一句奔丧说的噎了口气,呆怔了片刻才面面相觑的答应了一声。
淡月和海棠累得连话也说不出了,听李小幺说要歇上半天,一时激动的眼泪几乎要涌出来,忙挪过来勉强侍候着李小幺睡到炕上,两个人也赶紧爬到大炕的另一端,拉上被子倒头就睡着了,这会儿是累的什么都顾不上了!
李小幺闭上眼睛倒头睡了两三个时辰,就机灵灵睁开了眼睛,浑身酸痛的无以言表,腿上火辣辣的热,可梦中,她又躺到了那个美丽到极处、又冰冷到极处的海水中了。
李小幺清醒过来,浑身的酸痛欢呼着钻进钻出,骨头仿佛都泡在了醋里,皮肤和肉都浸泡在辣椒水里。
李小幺勉强抬起手,看着红肿不堪,不停的渗着血水的手掌,轻轻吸了口气,自己真是了不起!
李小幺慢慢转头看了眼在晕睡中不停呻吟的淡月和海棠,叹了口气,做自己不容易,做自己的丫头更加不容易,这五天,这两个丫头硬是咬牙死撑下来了。
这手这腿,只怕没一处好皮了,李小幺仰面躺在炕上,一处处体会着身上的疼痛,心思却清明无比。
这趟太平府之行绝不太平,吴贵妃和大皇子要是真象苏子诚说的那样,都不是等闲之辈,那她就是在刀尖上来回走上几趟,稍有不慎,她就得永远留在太平府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等会儿进了吴地,一定要谨慎再谨慎。
李小幺看着粗糙的杉木房梁,凝神思量了半晌,困难的翻个身,咬牙坐起来,拿过衣服慢慢穿了,扶着炕沿出了内室,坐到外间椅子上,颤抖着手倒了杯温水一口喝了,放下杯子,又凝神想了一会儿,沙哑着声音扬声叫人。
门帘掀起,西安进来,利落的揖了半揖,看着李小幺等她吩咐,李小幺问道:“长明到哪里了?”
“三个时辰前传了信来,已经过了郑城了。”
“大概什么时候能进太平府?”
“信里说进了吴地准备昼停夜行,这么算,进太平府要十四五天。”
李小幺沉吟了片刻,接着问道:“咱们要是坐车日夜兼程,要多长时候能到太平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