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闹的声势之大,连远在数百步之外的朱由学都能感受到大殿里此时的热闹程度。
咳咳咳~
适时而起的咳嗽声响起,众大臣皆安静了下来,大殿陷入到一阵宁静中,只能称为宁静,而不能称为寂静。
因为朱由校脸色潮红,还在重重喘息着,似有又无的轻声咳嗽着。
众臣工皆面露赧色,纷纷地下头去。
天子面前这般不注意形象,乱成一糟,枉读了数十年的圣贤书。
朱由校此次可不是如昨天那般干咳,他这是真的咳嗽。
自从上半年去祭方泽坛回来后,接着就去了西苑游玩。与两个年岁相仿的内侍在河中划着小船荡漾绿波之中。
玩得正起劲时,一阵风来,将这弱小不堪的小船给掀了个底朝天,三人全部落入水中。
自那天受惊后,朱由校就一直染病在身,时不时的就会有些咳嗽,发烧什么的。
“圣上龙体略有小恙?”侍立在朱由校身边的魏忠贤上前一步,拖着拂尘,扯着公鸭嗓说道。
原先是能隐藏就隐藏,现在是直接就挑开说明白了。
没办法,今天的朝会是皇帝特意为毅王朱由学开的,不然以皇帝那性子,他怎么也不会来这是非朝堂上,来这里尽没好事,还惹得一身骚。
“众卿莫忧,朕无事。”朱由校压制着肺部的难受,接着魏忠贤的话,对着下方的众人摆了摆手道。
“圣上请保重龙体!”众臣皆拜倒下去,嘴里祈福着,至于有几人是真心祈福的就不得而知了。
朱由校一抬手,示意跪倒在地上的文武起身,左手握成拳头,抵在嘴唇边,伴随着咳嗽声说道:“诸臣工若没有他事,朕就宣见毅王进殿了。”
任是朱由校贵为天子,掌管天下人的生死,朱由学贵为亲王,还是手握兵权的权王。就是这样的情况下,朱由学都不能随意进入皇极殿,无召不进,还需朝臣同意,他才能进这皇极殿。
“凭圣上裁决。”为首的顾秉谦得到魏忠贤的颜色后,领着众文武朝着朱由校拜去。
顾秉谦也不容易,人前是台上为朝廷这一摊事费心,台下做魏忠贤的忠实走狗,人后还得为毅王效力。
“魏伴伴,宣皇弟毅王进殿。”朱由校神色很是淡然的对魏忠贤点了点头,轻语道。
魏忠贤没有摆身份,他对朱由校行了一礼后,便走下高台,然后往殿外走去,他这是亲自去迎接毅王进殿。
魏忠贤近来可没少祸害皇亲国戚,但他就不敢对毅王有什么不满,当然了,这背地里有没有做什么,那就是他的事情了。
“殿下,万岁召见您。”五六十岁,下颌没有胡须,脸上都起了那一块一块老人斑还擦抹了粉底,头戴内监官帽的魏忠贤走到朱由学身边就躬身下去,神情很是谄媚的开口说道。
“哎呀,有劳魏公公亲自来,由学不敢当啊。”朱由学本是不想与魏忠贤说话,但临机一转,喜眉欢笑的对魏忠贤拱手道。
在两人的记忆里,他们相识的时间也不算短了,没有十年也差不多,朱由学貌似还第一次对魏忠贤这么好说话。
在魏忠贤的带领下,朱由学站在殿外等候。
大殿内适时的传来一声公鸭嗓,“圣上有旨,传毅王朱由学上殿觐见!”
听到这声音,朱由学不住的在心里腹诽着,本来声音就难听,还这样拖拉着声腔,还让不让人活了,怪不得皇帝没一个长寿,都早早去见玉帝了,幸好本公子命好,不然??????
朱由学有板有眼的稳步走进大殿,对着坐在上方宝座上的朱由校,三跪九叩,一样不少的跪拜着,嘴里还山呼万岁。
说来,朱由学此时也是故地重游,皇极殿他来过,只不过那已经是多年前的事情了。
往事不堪回首,旧识之人不在。
与朱由学同时进殿的还有一柄宝剑,携兵器上殿,若不是非常时刻,亦或是换了个人,此时已经被守在大殿外的锦衣卫大汉们给擒拿住了。
“皇弟快起。”朱由校看到朱由学的到来,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笑的很是惨淡,因为他这是在强忍着胸口处的难受而笑,所以表情很是怪异。
纵是朱由学眼力再好,也无法看清此时朱由校的神情,一来距离,二来光线,三是大殿的格局。
自古帝王多莫测。
神出鬼没的帝王,在臣民的眼里才是真正的君主。
朱由学双手将宝剑高举在悬空,并没有起身,道:“回禀我皇,臣弟由学今来我皇坐前交旨。”
停顿了下,朱由学继续说道:“天启元年,陛下许臣重任,臣临危受命,领旨出关代帝巡狩边关。承蒙陛下恩泽,臣弟不辱使命,终日不敢怠慢军政,安抚边民,埋头苦干,终于在五年时,于锦州城下以一地之力与努酋所率的大军进行对决,我方虽伤亡损失不少,但敌酋也被我方击毙,因兵力不够,加之先前判断失误,才没能留下努酋的尸首,所以??????”
说到之后,朱由学头额叩地,大呼道:“还请圣上降罪!”
锦州之战虽说不是尽善尽美,但也是可圈可点,就算不赏也不该罚。众臣此时不管是阉党还是其他党人都面面相觑的互看着,感觉毅王说的是话中有话,一种危机感直扑向他们。
朱由校很是满意朱由学的表现,不住的暗自点头,道:“皇弟此番是立了大功,昔年神宗皇帝时,努酋不可一世,我大明一时贤才良将多少都命丧辽东之地,我大明的精锐之师也多损在辽东一地,今,皇弟一战将努酋所部打的是元气大伤,朕若是不赏再罚,那岂不是说朕是昏君不成。”
不怒还笑,其中必有诈!
??????
朱由学与顾秉谦并排而站,位于百官之首。
一脸的平静,喜悦之情虽没有溢于言表,但内心早已如洪水滔滔,翻滚不停,冲击着他的心里。
代表权力的尚方宝剑的已经被皇帝收了回去,也就是说朱由学之前在锦州所拥有的权力都被朝廷给正式的收了回去。
说来也怪,自打朱由学上了大殿后,朱由校就再也没咳嗽过一声,连哼哧声都没有。
此番朝会,看起来是魏忠贤**人收获颇丰,他们从官面上翦除了一个隐藏在暗处的又不可估量实力的敌人。
实则,是皇帝朱由校赚得最多。他所要的目的,都已按照他的心里想到一一达到。
朱由学虽交还了权力,但也得到一个恩赐,就是可以行走皇宫,可以上殿参议国事。
站在队伍末处被边缘化东林等人,此时的心里就像是在无边又令人绝望的**大海中看到了一株救命草一样,那就是明灯,那就是未来的希望所在,算来算去,他们这些人才是大殿里最高兴的人。
原本以为这是很有难度的一件事,就因为朱由校的身体原因,而变得很是顺利,阻拦很少,大可说成没有阻拦。
随着魏忠贤的一声“有本奏事,无本退朝,诸公归本职,切勿怠政。”
大殿上的文武包括朱由学在内,都再三跪拜,让皇帝先行离开,接着他们便按照官职大小,品级高低,依次出了大殿。
这刚出了大殿,朱由学拒绝了众人的邀请,径直的往宫外走去。
朱由学正一人独行时,被后面追上来的人给拦住。
“毅王殿下,请留步。”一人胡须尽白,走路都晃晃颤颤,但精神很是抖擞,目光有神,看那年纪应该不小,在左右两人的扶持下往朱由学这边跑来。
来人官职品衔并不高,但资格很老,历经三朝,万历八年的进士,在整个朝廷现在能找出那年出身的进士也是屈指可数了。
“殿下,下官沈平,翰林院当值。”老头赶到朱由学前面对他拜道。
“是你,我认识你,我们前日见过,有事情吗?”朱由学对着面前的几人点了点头,语调很是缓慢,语气中透露出善意,并没有什么不喜之意。
说话的人正是那日守在毅王府前的领着众人散去的那名官员,朱由学对他的印象还不错,能一声令下就可以让众多人精中的人精听自己的命令,那这人的本事也不低。
“王爷,我们可否一叙。”沈平低沉着声音,有点哀求的意思,眼中又带有希望的神色,询问道。
“可以啊。”朱由学变现的很是大气,一张双臂,一点不畏惧旁边的小内侍,大声说道。
自古君王都忌惮臣下拉帮结派,特别是皇室宗亲与朝中大臣有过多交集。熟读诗书的朱由学深晓其中事情,所以他才敢这般大声的在人前说道,不然那样暗中勾勾搭搭,一旦被上位者知晓,这要么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么就罪名不轻。
沈平他们听到朱由学如此好说话,这样就应允了,心里也很是高兴,但这高兴的劲头也只是一闪而过,被朱由学这么大声所引起的注意给弄了个烟消云散。
东林党人现在是群龙无首,也不是说群龙无首,而是他们的领袖什么的不是被贬回原籍,就是被拿下大狱,此时正在遭受着生死不如的酷刑。
他们这些东林党余下来的散沙,一个个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天天都在躲避着阉党人,虽然魏忠贤他们早就知道这些人有暗中串联,也在多日前徘徊在毅王府前,但他们并没有多重视他们。
散沙一盘,不足为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