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帅!”众人站起身来,向高廷玉行了个军礼,按照秩序从门口走了出去。.org不少人已经看到了拔都这个陌生的面孔,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拔都不待有人发问,快步走到高廷玉的面前,向其行了一个军礼:“高侯爷,下官职方司郎中拔都前来待命!”
“罢了,罢了!”高廷玉笑着的摆了摆手:“你是兵部下来的人,我哪里干对你指手画脚的,只要上去后多多美言几句就可以了!”
“侯爷说笑了!您吃兵粮的时候小子还没出生呢!”拔都笑了笑:“不过在临行前,早侯爷有叮嘱过,让下官来了幽州多带双眼睛,少长张嘴!”
“早国权呀早国权!此人就是太机灵了!”高廷玉叹了口气:“也罢,好歹我也是有个使相的衔头,你以前的那几分折子我也看过了,讲的着实有几分道理。只是,只是——”说到这里,高廷玉的话语停住了,仿佛有几分难解,过了好一会儿,方才说道:“只是有些动静大了!”
“动静大了?”听到高廷玉这个评价,拔都脸上不禁露出一丝苦笑。这老人果然不愧是国之重臣,眼光老辣的紧,一眼就抓住了自己计划中的最大问题。比如依照拔都原先的几乎,他打算仿照西方兵制,在大顺一共设置四十五个师的军队,以代替现有的以营为最大单位的编制。具体的分配如下:东北及蒙古方向一共有二十个师,首都汉京极其附近的南京、上海、襄阳一共有五个禁卫师,沿海一共有十二个师,另外西南极其内地其他地方有八个师。这样看起来东北方向兵力过重,但是平时这些边疆师都是不满员的,需要经过动员才能补足缺额;而那五个禁卫师则是奇装满员的,加上其他军队,完全可以压倒力量最强的北方集团。而且在改革了新的军制后,由于大部分士兵都是动员而来的义务兵,节约了大量的军费,可以用于更新的装备和加强对军士的训练。但这一改革在无形之中也打破了十八世纪中叶以来的“军官——士兵”的军队二元结构。在过去,大顺的军官是主要由地主、商人以及富有城市平民子弟担任,而士兵的来源则是则主要失地破产农民或者少地农民(这样可以减少对农业生产的破坏性影响,至于这些人的不良习惯,反正有足够的时间训练可以将其克服),这些农民在进入军队后就接受严酷的训练,完全依靠军饷生活,与社会隔绝,一直到无力继续服役为止。这样的军队优点就是军事技术娴熟,无论是军官还是士兵都受过多年的训练;只要能够按时发放足额的军饷,也不用担心军队对内镇压民众的反抗时不够忠诚;但这种军队也有他的缺点,大量的军饷耗费了政府大部分财政收入;士兵的主动性不够,失去军官的指挥后就会不知所措;是一次性的军队,一旦受到严重损失后,无法在短时间内通过补进新兵来恢复战斗力。
而依照拔都的新军制,原有的“军官——士兵”结构将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军官——军士——士兵”体制,在和平时期,军队中只保留军官、军士和服役期只有两年的义务兵,以及那些技术性比较强的兵种。一旦到了战时,每个团都会由就近地区的过去几年时间内的义务兵补足缺额,进入战时状态。这种新的方式的最大好处就是可以以小得多的花费建立一支数量上几倍于过去的庞大军队,军队的战斗力虽然无法与过去的那种常备军比,但也相差不大,更重要的是,只要军队的骨干——受过良好训练的军官和军士没有遭到毁灭性的打击,就能用源源不断的新兵补充进来,恢复军队的战斗力。但这种新的军制也有他的问题:作为新出现的事物——军士,他在新的军队中担负着极为重要的角色,首先他要娴熟的掌握士兵应有的军事技术,并且在短时间内教会身边那些新补充进来的动员兵;而且还要有足够的勇气和威望率领士兵们发起冲击和在最艰难的情况下殊死抵抗;最后他还要学会管理新兵,确保所在部队的基本秩序和士兵们的身体健康,懂得基础的战术知识,以在战争中指挥士兵作战并在必要的时候代替死去的基层军官。这样一来,从某种意义来说,军队是掌握在军士手中,无论是在和平和战争的时候,是他们在训练、教育、率领士兵们,是他们和士兵们在一条壕沟中忍受痛苦,也是他们与士兵们分享胜利的快乐。在军士与士兵之间并没有军官与士兵之间那条深深的沟壑,偏偏军士们的出身不可能像过去那样都是地主、商人或者富有的市民子弟。
原因很简单,新军中需要的军士实在是太多了,按照一个师需要一千八百名军士和三百名军官计算,大顺45个常备师就需要八万一千名军士,大顺根本就找不出这么多愿意忍受军人的艰苦生活的地主、商人子弟来担任军士,尤其是军士可不像军官那样有着光鲜的外表和远大的前程。这样一来,军官,也就是说上等阶层对军队绝对控制的那条锁链松动了,军队中的大部分成员是临时从社会中下层动员来的农民或者工人,而直接指挥他们的也是出身相仿的军士,仅凭少量高高在上的军官,是很难保证新的军队能够像过去那么驯服于朝廷、驯服于有产者的。一旦发生叛变,新的军队也不会像过去那样因为没有军官指挥而陷入一盘散沙,有着丰富经验的军士们完全可以代替中低级军官的位置,这对旧有的制度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我知道这个改变很危险,但是没有办法,大顺的敌人太强大了!”拔都低声道:“我曾经测算过,光是对付修通了西伯利亚大铁路的俄国人,就需要不低于二十个师的军队,如果再加上得到英国人支援的日本人,这个数字还要翻一番。在安南、缅甸,还随时可能出现新的敌人。四十五个师的数量已经是不能再少的了!”
“我明白!”高廷玉的声音有着掩饰不住的疲倦:“我搞这次演习的原因只有一个目的,看看有没有可能在铁路修通前,一劳永逸的解决远东问题。”
听到这里,拔都的身体不禁颤抖了一下,他很明白高廷玉刚才所说的到底代表着什么。这是一场大规模的战争,相比起这场战争,大顺曾经经历过的击败满洲人和卫拉特蒙古人的战争的规模简直是相形见绌。无论从动员的军队数量和钢铁的产量来看,俄国人在整个欧洲都是首屈一指的陆军强国,他的海军也远远超过大顺那支小规模的舰队,一旦战争开始,那就意味着千万人的生命化为乌有,数以万吨的船只被击沉,城市化为废墟,亿万的财富被战火焚毁,但这一切并不能保证胜利与和平的到来。正如一句老谚语所讲的“战争只要一方宣布就能开始,但是和平却要双方同意才会到来!”
“刚才那个在台上讲解的是什么人,倒是眼生的很!”拔都低咳了一声,决定转换一下话题,好缓解一下沉重的气氛。
“你说的是石校尉吧,他可是我手下的秀才!”高廷玉转身对正在收拾地图的那个中年军官说:“流沙,你过来一下,见一见兵部来的拔大人!”
那个中年军官应了一声,快步走了过来,向拔都行了一个军礼:“下官姓石名流沙,河北人氏,在大帅麾下任职,早就听说过拔大人领兵击败英人,镇抚缅甸的故事,今日得见,当真是三生有幸!”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拔都听到对方提到自己过去的得意事,心情也不错,他对此人方才的讲解十分感兴趣,笑道:“石校尉,方才我坐在后面,听得不是太清楚,有几个问题还有些疑问,你可否替我解一下疑惑?”
“这个——”石怀沙有些犹豫的看了一眼一旁的高廷玉,高廷玉低咳了一声道:“拔大人是兵部职方司的郎中,是受了兵部尚书早大人之命下来的。我有些累了,你们慢慢聊!”说罢便转身慢慢离去。
“恭送大帅!”拔都与石怀沙赶忙躬身送别,待到高廷玉走出屋子,两人不由得相视一笑,石怀沙有些尴尬的解释道:“拔大人,方才下官言语无状之处,还望见谅!”
“无妨!事关机密,关防紧密些也是应有之义!”拔都微微一笑,他自然知道石怀沙方才是向高廷玉征询是否可以告知自己,他心里也清楚其中很多情报都是北方军府在俄罗斯远东各州中经营了数十年乃至上百年才收集而来的,如果不小心泄露出去,对于大顺一方是不可弥补的损失:“石校尉,若是待会我问道为难的,你可以只说结论,情报的来源便不必提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