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顿时冷了下来,众人不禁面面相觑,这个陈姓老人事业虽然没有柳治平的厚德银行那般大,但胜在行事稳重,脚踏实地,也是一等一的大人物,经他这一提醒,众人立即想起来这柳治平的狠辣手腕,该不会这次是先让他们吃了点甜头,然后设了个套子让他们钻吧?
“呵呵,陈公,你还是这般小心,也罢,我就把整个事情的原委前前后后说明白,免得大家白担心!”柳治平笑道:“列位应该知道不久前倭人出兵琉球,将琉球王室尽数扣留,逐回我大顺监事,企图将其吞并的事情吧?”
“自然是知道的,听说朝廷已经派出使节,要求倭人撤出琉球,释放王室。.org依我看,倭人只怕不会应允呀!”
“倭人区区一个弹丸之地如此大胆,竟然敢抗拒天命?”一个中年汉子瞠目结舌,脸上满是不相信的神色。
“你想想,听说这次倭人之军有船十余,兵数千,花费可是不少,若是一封诏书就退了,这些花费岂不是都丢到水里去了?”
刘武接口道:“这倒是,倭人咱们也是打过交道的,就一个字——穷,为了十几两银子连亲妹子都肯拿出来卖了!若是这么一大笔钱就这么没了,那还不心疼的在自己肚皮上割一刀!”
刘武这番话顿时引得满桌哄笑,就连一直正襟危坐的陈姓老者都被笑的流出泪来,上气不接下气的指着刘武骂道:“好你个促狭的刘武,倭人也没你说的这么拿自家妹子不当回事吧?这么缺德的笑话恐怕满上海滩也就你都说得出口!”
刘武大声道:“陈公,那可不一定!你看看上海的窑子、广州的窑子哪里没有倭人的婊子,就连东南亚那边,吕宋、沙巴、沙捞越、安南,港口里也到处都是!连当地的都抢不过他们,大伙都是见多识广的,这可不是咱刘武瞎编的吧!”
这是一个黑脸汉子接口道:“刘武,这方面我们可没你见多识广,还是请你替咱们讲解一下倭人的娘们那些勾当!”
“不错,这方面你刘武可是翘楚!”
桌上顿时爆出一阵笑声,说来倒也不奇怪,自从日本明治维新以来,日本政府开始拿出大量金钱补贴本国的企业,引进技术,鼓励出口。当时日本比较有竞争力的行业比如丝织业、棉纺织业都与大顺重合,这些年来贸易战打得死去活来,这些银行家们自然对这些死对头没啥好话说。
那刘武也是凑趣的性子,就模仿说书的强调道:“既然如此,那小弟就献丑了,列位看官若是听的满意,便赏小弟点茶水钱!”说到这里,他向众人做了团揖,大声道:“这倭人娘们,若论身材、相貌,都无可取之处,也就比吕宋、沙巴的蛮子强点。一张脸涂得白的跟死人一样,若是半夜里突然看到,活活吓死人。唯有一个长处,就是温柔小意,浑是没有半点脾气,让她怎么就怎么了。”
这时旁人出言打断道:“刘家兄弟,你这般了解,想必是见识过不少了吧!”
“那是自然,若有那位兄弟有兴趣的,我便为其带个路!”刘武说到这里,已经是得意洋洋。突然,他目光扫过柳治平的脸上,却发现对方脸上已经有了几分颜色,不由得暗叫不好。这老儿提起倭人入寇琉球明明另有企图,自己说了这么多乱七八糟,分明是搅了他的局面,此人面和心忌,生意场上得罪了他没有一个不被其弄得家破人亡,自己可别图嘴上快活,给自己惹来一场无妄之灾来。
“好了,大伙别忘了正事,请柳公继续说下去。待到今日这场完了,哪位兄台有兴趣的,在下再来做个东家便是!”刘武一边说话,一边向柳治平谀笑。
“算这个家伙知机!”柳治平腹中冷笑了一声,脸上却满是笑容:“也好,老夫就快点讲完,让这位老兄上来讲讲更有意思的!”他低咳了一声:“列位,刚才柳某提到日人入寇琉球,扣压琉球国王,朝廷定然是要出兵的。而这一出兵呢,花钱就如流水一般,大家也都知道朝廷的财政状况,根本是没有余钱的,所以朝廷肯定要大举发债的,大家明白了吧!”
桌上众人都露出了会心的笑容,敢情柳治平使的是连环计,他首先抛售手中的国债,将其价格打得低低的,然后用低价暗中收入,大大的赚了一笔。同时这样一来,市面上国债的价格已经跌的很惨,朝廷又要发新国债,他们正好再压低价格买入,那收益可就海了去了。
刘武第一个跳了起来,大声喊道:“柳公端的好计,上海谁的银子最多,还不是咱们。这样吧,咱们今晚就在这里把盘子定下来,七折,朝廷的国债最高就这个数,压得更低就是各家的本事了!”原来朝廷发行国债并非直接向大众发行,而是通过几家大的银行联合代发,而一般都有个折扣,作为银行的报酬。比如发行一百万白银的国债,打九五折,那么朝廷实际上只能拿到九十五万两银子。过去大顺国债折扣最高就就八折五、八折,刘武一下子就把折扣提高到了七折,实在是黑心的很。
“不错,这个节骨眼上朝廷急着用钱,打折上他们没有底气和我们争的,再说市面上现在就这个价,并非我们为难。”
“正是,七折这个价我觉得还是高了点,最好再压低点,比如六折五如何?”另外一个胖子脸上露出了贪得无厌的光。
“别太贪了吧,这可是朝廷的债,要是惹火了汉京的大人们,可有不少麻烦!”
“朝廷怎么了,朝廷难道不要用钱。惹毛了还能抄我们家不成?不说别的,咱们一关门,整个上海,不,大江以南少说也有三分之二的工厂都得关门,几百万工人没饭吃、没工作,朝廷出钱去养?”
“就是,朝廷个屁,大人个屁,整天出幺蛾子来折腾我们,前段时间那个禁止谷物进口的诏令就是胡扯蛋,现在上海的米价翻了一番,这米价一涨,工价也得跟着涨呀,开厂子的同仁怨声载道。米价跌了泥腿子受不了,那米价涨了做工的就活该去死,这个米价,每年要多出多少工钱呀!”说话的这位在裕兴纱厂里也有一份股,脸上肥肉一阵乱颤,显然已经心痛到了极点。
“你们这样争也没个结果,不如便让柳公也发个话、定个音吧!”
“不错,还是让柳公发话!”
“赞同,这桌上柳公说话最有分量!”
“既然诸位同行信的过柳某,那我就厚颜说一句吧!”柳治平拿起茶杯喝了口水润了润喉咙,沉声道:“依柳某人的意思,这个盘子呀!就打个四折吧!”
“什么?”
“这怎么行?”
桌上的都是上海金融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如论脸皮和心肠都有过人之处,可听到柳治平出得这个价,也不禁目瞪口呆。若是按他所说的,朝廷若是发行五百万两的国债,其实到手的也就两百万两,这些银行一转手就已经有了三百万两到手了,就算没人买,银行将国债拿在手上,按照每年百分之五的国债利息,实际利息就是百分之十二点五的年利,也算的是相当不错的买卖了。这利润虽然丰厚,但拿的还是有些手软。
柳治平一边品着茶,一边答道:“为什么不行?现在市面上国债的价也就五折不到,咱们经过一手总得有点利润吧,四折也算是良心价了!”
“这话是不错,可现在的相公王启年可是个强项令,四折他是肯定不会答应的。”
“既然他不答应,咱们就拖着,朝廷等着使钱,又不是咱们等着花钱。等到肯出这个价的上来了咱们再答应就是了!”柳治平冷笑了一声:“这天底下的事情总不能都由着那位王相公吧!”
桌面上沉寂了下来,人们交换这眼色,几个最精明的双目中都露出了兴奋的神色。柳治平将茶杯往桌面上一顿,沉声道:“并非我柳治平没有忠君爱国之心,故意在国债的事情上与朝廷为难。但这次禁止谷物进口的事情大家也都看到了,朝廷中有些人根本不在乎咱们工商界的死活,为了那些收租的田主的利益,恶意抬高米价。不把这种人从朝堂上赶出去,让真正知道治国理政之道的人掌权,将来这种事情只会越来越多。我柳治平把话放在这里,这次我不光是为了赚这笔钱,更是要让那个王启年滚蛋,有他没我,有我没他!谁赞成?谁反对?”说到这里,柳治平缓慢的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我也赞同!”刘武看了看四周的人,咬了咬牙第一个举起了手。
“我也赞同!”
“赞同!”
酒桌上一个个人举起了自己的右手,最后,那位陈姓老者看了看左右一根根手臂,叹了口气,也举起了自己的手臂。
“很好,既然大家能够齐心,那事情就一定办得成!”柳治平举起酒杯道:“我也不多说了,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大顺必然是我们的天下!”
汉京,火车站。
火车站里戒备森严,匆忙的旅客惊疑的看着两行手持步枪的卫兵将站台的一角与车站的其余部分隔离开来。几个好奇的旅客刚向那边探头探脑就有挎着佩刀的军官走了过来,大声呵斥,旅客们惊恐的跑开了,在汹涌的人流中掀起了一个小漩涡。
“胡公、沈大人!”王启年拿起一旁托盘上的酒杯,向胡克勤和沈宏茂举起酒杯:“祝你们此去一切顺利,早日筹款归来!”
“不敢!”胡克勤赶忙举杯相应:“相公亲送,折煞老朽了!”
“应该的,前往日本的使节已经出发了,不过文事必有武备,兵舰、士卒都要有准备,使节才能谈得成!所以钱的事情一定要抓紧!”王启年低声道,脸上露出了少有的忧虑之色。
“老朽明白!”胡克勤肃容点了点头:“多则十天,少则七天,我一定将此事办妥!”
“那好!王某就拜送二位了!”说到这里,王启年退后一步,向胡克勤与沈宏茂深深一躬,逼得两人赶忙让开,不敢受他如此重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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