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氏转头看了一眼凤翎,表情有些吃惊。
瑞璇这一招,明摆着冲着她而来。
她本来彻头彻尾的跟这件事情没关系,瑞璇怎么就从她屋里找了个证人出来,是想要证明什么?
凤翎笑笑,让甘氏莫担心,看看情况再说。
目光转向缓缓走向场中的云香。
当初甘氏要留下云香的时候,她就反对了的。可甘氏心软,架不住云香哭得涕泪俱下,还是留在屋里当了个管茶水的二等丫环。
云香本人倒是没有什么大问题,平日闷头干活,不太吭气。
只是云香家里父母早亡,上有兄长二人,有手有脚的,还种着几分薄田,偏偏把个妹妹卖进府里当丫环,可见到个贪利的人家。
易受人教唆威胁。
云香怯生生的走到秦天河面前跪下,却不敢抬头,“奴婢见过大人……夫人。”
甘氏忍不住心里的疑惑,问,“云香,你这是……”
陆氏提高声音打断甘氏的话,“云香,你莫怕,有什么话,你尽管跟大人说来,大人自会替你作主。”
云香抬眸看一眼甘氏,又飞快的缩回目光,双手在身前紧缩,不敢吭气。
“你前日怎么跟我回的,说夫人悄悄的着你做的什么,你尽管回我爹。”瑞璇说话之初,声音异常之严厉,后面才放缓了音调,轻叹口气,不得己似的,“你自然免不了错处,但我爹必定念在你亦是为主子效命,不得己而为之,饶你,你兄弟,一条性命!”
云香听得身子一颤。
凤翎在心里“哦”了一声。
瑞璇是有备而来啊!
刚才她是隐约瞧见瑞璇似在地上拾了什么起来,现在想起来八成就是那个石轱辘。瑞璇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作出反应,说明云香这条线,她是早就布好了的。
不过以云香兄弟的性命想要胁罢了。
云香颤抖着从怀里摸出个金制长命锁来,哆哆索索的捧着递向秦天河,“大,大人,请过目。”
秦天河接过,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瞧了一阵子,问,“这是什么意思?”
“回,回大人,前,前一阵子,夫,夫,夫人……”云香哆索了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倒是抹了几把泪。
秦天河等得失了耐性,“还不说!”
云香给他这一吼吓得一个激灵,伏地直发抖,“回,回大人,夫人知道奴婢娘家兄弟在银楼里当伙计,让,让奴婢悄悄找到娘家兄弟,按,按样儿,打,打制一个长命锁,说,陈,陈色要旧些,看,看起来要,要有些年头的样子。”
“给我瞧瞧!”陆氏似乎从她的话里听出什么,“蹭”的站起身,劈手自秦天河手里夺过那把长命锁,只瞄了一眼,便冲着甘氏冷笑,“难怪了,难怪那日闹鬼,大人便是拾到这样的一个长命锁!与我当年打给麒儿的一模一样!甘叶儿,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甘氏的表情哭笑不得。
不答陆氏的话,甘氏柔声向云香,“云香,我自问待你不薄啊,你不想想,当时我为什么要去你兄弟手里打这把长命锁?我不过是想着他刚进银楼不久,能接桩单子,在银楼里抬起头,将来也好少来向你伸手要钱。”
云香不答话,以手捂嘴,低低的哭。
“大人,您听她说什么?”陆氏将长命锁依旧递回秦天河手上,指着甘氏,道,“即便狡赖,她也承认了,这把长命锁确是她交待云香打制的,您再仔细瞧瞧,可是跟妾身打给麒儿的一样?跟闹鬼时您拾到的长命锁,可是一样?这儿居然还有,大人,”
陆氏望一眼笔直站着,瞪大眼睛的如嬷嬷,声音里便带上了些得意,“我哥哥嫂嫂还在等咱们府里的信儿呢,甘叶儿居心叵测,这回,您绝不能姑息!”
“对,爹爹!”瑞瑶适时接上话,啧着嘴笑,“啧啧,我外公生平也最恨那些个神棍,说是装神弄鬼误人性命,却没想到咱们府里也藏着一个呐!如今罪证确凿,还有如嬷嬷作见证,爹爹当上书皇上,夺其诰命封号!这样的女人,又怎么配做咱们尚书府的当家主母!”
秦天河面色凝重的将手中的长命锁交给甘氏,“你怎么说?”
甘氏接过,却并不看,在掌心里摩挲,叹气,“大人忘了,早先我说要打一个长命锁给翠英肚里的孩子?后来……”甘氏低头,目光落在手中的长命锁上,目光里便有些涩意,“这长命锁后来没用上,我日日瞧着伤心,锦绣看不过劝我,我便让她随便找个柜里藏了,以后再也没拿出来过。”
“不愧是甘叶儿哪,真会狡辩!”陆氏冷笑,“这分明就与我当初打给麒儿的一模一样,麒儿都死了多少年了,款式又岂会一模一样?天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甘氏将长命锁摩挲了一阵,伸手轻轻放在秦天河掌中,道,“当初,大人和妾身都是那么盼望孩子的到来……妾身伤心,日日抚着这长命锁,不觉中,竟给妾身摩得光了……”
抬眸看一眼陆氏,甘氏的眸光闪了闪,“胜记银楼的长命锁,这长命百岁款的,样式从来也没变过。至于重量,大人真能确定这和几年前妹妹送给麒儿的一样?”
秦天河低眸,锁身之上,确实有一块指腹大小的亮斑。
而甘氏的话也正戳中秦天河的痛处。
秦天河不由面色一沉,重重的将手中的长命锁掷在云香的脚下,“来人,给我拖出去狠狠的打,打到她说实话为止!”
“二小姐……”
“爹爹!”
不等云香向她呼救,瑞璇慌忙的一句叫声截断她的话,向秦天河道,“您怎么能仅凭她的一句话,就洗脱她的嫌疑?这长命锁她是制来吓唬您的,成色重量与原来的只有几分相似,又有什么奇怪?爹爹这般责打说实话的丫环,女儿恐怕,恐怕……”
“你收声。”秦天河咬牙低喝。
“爹!”
“收声!”秦天河忍不住一声大吼,“你给我退下去,再多说一句,莫怪我不心疼你!”
且不说陶姨娘如何,甘氏这里是很明摆的事情,秦天河也不是蠢人。
若照甘氏所说,这长命锁是曾一段时间握在手里的,屋里就应该有其他丫头见过才是,随便找来问问,也就清楚了。
更何况上面的亮斑,确实是长期摩挲的结果。
大约是时间紧迫的关系,瑞璇的这招栽赃也使得太笨了些。
可有如嬷嬷在,秦天河也不能太给陆氏母女难堪,不由放缓了声音,“都退下去,我自有主张。”
“不行!”瑞璇不敢再说,陆氏却是不依,指着地上的嫣红,“她是想利用这个贱婢害我,大人不能就这么算了!大人若不能替妾作主,妾身明日就回候府,求我爹作主,要不,妾身进宫,求德妃娘娘作主!妾身堂堂一个候府小姐,可不能由着这个乡妇随便践踏!”
秦天河的脸色变得铁青。
这是陆氏仗着自己的身份,赤果果的威胁,心里知道,他却不能置之不理。
陆氏的性子,很可能就这样闹到皇上面前的。
要知道他一个堂堂一品官,连个后院都稳不住,皇上该怎么想?
秦天河倍感头疼,却听得凤翎一声笑,“呵!”
“臭丫头,笑什么,当我们不敢么?”瑞璇瞪她。
听着琳琅在耳边低低说了几句,凤翎一边点头,一边笑,“你们自然敢!去就去呗,我县主姐姐问起,记得替我和我娘问声好,就说我们想她了,让她找机会跟皇后娘娘告个假,来瞧咱们一回。”
皇后可不是德妃一边儿的。
谁怕谁啊!
瑞瑶“呸”她一口,“谁会替你个贱丫头问好!”
“啊,妹妹的意思,是不用向县主问好,还是……不向皇后问好?妹妹生就的好胆儿呢!”
瑞瑶涨红了脸,又用力的啐她一口,却没有再说。
凤翎便不再理她,向秦天河道,“爹爹,太太的意思,不过是说我娘借这府里闹鬼之事,栽赃陷害她,我娘怎么说不是,她们也不会信,这不,如嬷嬷还在呢,若是回候府乱回一通的,给外人知道,还真当咱们尚书府后院不宁呢。”
“小姐说笑,奴婢只据实以回,不敢乱说。”
如嬷嬷行礼,嘴上客气,脸上却不好看。
这大小姐话里话外的,不明摆着说候府是个外人,深更半夜来尚书府,整个一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嬷嬷可别误会,我可不是说候府是外人。这大半夜的,尚书府这么点儿小事,都劳动世子爷遣嬷嬷来一趟,也可见候府没拿咱们尚书府当外人啊,这尚书府的后花园,不就跟候府的一样么?”
这连世子爷都骂进去了。
怪候府的人把尚书府当自个儿的后花园呢,想来就来。
如嬷嬷碍着来时世子夫人的吩咐,让她不要多言,她只得僵着脸陪笑,“自然是一家人,一家人。”
秦天河心里一阵爽快,佯作听不懂凤翎的话里带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