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雪峰,天池宫。
历任大神官的住所“天池宫”沿雪神峰的绝壁而建,名字因院中间的一汪天池而得。
冰晶围墙,白玉雕梁,天池澄净,雪莲怒放,祥静雅致得宛若瑶池仙境。
“师父……这……这……是真的假的……”我瞠目结舌的看着如洗月光下,因覆霜凝雪而似冰玉雕成的雪莲,美丽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自然是真的。”雪之伤好笑的拍拍我的头,“先进房去暖暖吧,否则你就可以常伴雪莲了。”
“为什么?”我奇怪的侧头望他。
“冻成冰雕,自然就可以永远立于池畔常伴雪莲。”
我嘟唇,“坏师父!”但真的冷得不行,只好恋恋不舍的跟雪之伤走进屋中。
房中摆设简洁大方,一桌一椅一榻,数只笔几叠书。
“这就是师父的房间?”我环目四顾,总觉得不太对劲。
“不是,这是我房间的隔壁。”雪之伤燃地中间的暖炉,房里顿时暖和起来。
“我不要隔壁,我要去你的房间……”我紧鼻皱眉。
“泊儿,以前在雪谷是因环境所限,迫不得已才一洞吃住。如今出谷,要慢慢习惯自己睡,不能再与师父同房了。”雪之伤目光柔和,冰眸中雾气缭绕。神色虽没变化,不知为何我就是觉得与平时不同,却分辨不清那是感伤还是轻愁……
我愣愣的看着他悠远迷蒙的冰眸,心中虽极不愿意与他分开睡,却不出来反驳的话来。我未干的长发本已冻结,现在一缓和,又开始滴水,晶莹水珠顺着额角脸颊滑落腻白如脂的脖颈。
雪之伤顺手拿起洗脸架上挂着的绵绒手巾,轻柔的帮我擦拭,浅责道:“头发没干怎就出来乱跑?若冻着了,又要发烧……”在雪谷中我两次高烧差病死,他记忆犹新几成噩梦,养成心看顾我冷暖的习惯。
我温顺的凑前,享受的闭目深呼吸,嗅他身上那熟悉的新雪味道。
雪之伤微窘,好笑的一拍我大头,把我推开些,轻斥道:“自己擦!”
我耍赖摇头,不肯接手巾,举起两只冻得冰凉的手摇晃道:“看,都冻僵了,拿不住手巾,师父帮我擦……”
他明知我是在耍赖,但习惯了为我打理一切,根本就没奢想过我会乖乖听话,所以虽让我自己擦,实际上根本就没停手,耐心的为我擦干头脸发梢脖颈的水珠。不放心的叮嘱我道:“泊儿乖乖一个人睡,师父就在隔壁,若害怕就叫一声,师父马上过来。”
我现在比以前懂事很多,渐渐明白男女有别,虽满心不愿但还是勉强头,只是嘴唇嘟得几乎可以挂上油瓶。
雪之伤假作不见,叫我早些睡,为我盖好锦被,燃夜灯后悄然离去。
我虽告诉自己睡吧睡吧,师父就在隔壁,但双眼开开合合多次,就是觉得不踏实,胡思乱想是否又剩自己一人,师父到底在不在邻房,终于忍不住叫道:“师父……”
声音还未落,房门就被推开,雪之伤疾步而入,“泊儿,怎么了,做恶梦吗?”
他真的就在隔壁……我放下心来,不觉得无辜扰人有何不对,反而欢喜笑道:“不是,我还没睡着,就是想试试你是否真的在隔壁。”
“这还有假,我的信誉那么不好么。”雪之伤无奈摇头。
我撇嘴,“你骗我吃了那么久的虫子,我都快变成鸟了。”
“就会翻旧账,我活了这么大就骗过这一次人,结果被你挂在嘴上个没完,一生的清誉都被你毁了!快睡吧……”雪之伤冰眸流光,似恼非恼的瞪我一眼,合上门而去。
我对着关上的房门吐舌头,抱着球球圆圆又辗转反侧了好半天,终于倦极睡去。
朦胧中好似又回到了雪谷,一群毛人围着我欢叫乱跳,篝火上架着咕嘟冒泡的大锅,两三个毛女口水四溢的过来扯我,水开了,可以下锅了。
“师父师父……师父救我……”我吓得大叫惊醒,一身冷汗。
房门适时开启,雪之伤倚门而立,微微颦眉道:“还没睡着么?”
“师父……”我委屈摇头,抱紧被子哽咽:“我做恶梦,毛人要用大锅煮我……”
“泊儿不怕……”雪之伤忙走至床前,伸手轻拂我汗湿的发角,“不怕不怕,有师父在,没人敢吃泊儿。”
见我合上眼睛安静下来,他欠身欲起。
我早偷偷拉住他的衣袖,感到他动,霍然睁开眼睛,哀求道:“不要不要,师父不要走,陪着泊儿好不好……”
他身子一僵,冰眸投注于我皱成一团可怜兮兮的脸上,迟疑半晌,轻轻叹息道:“泊儿先放手,师父把隔墙上的暗门打开,在你的房间就可以看见我,这样总行了吧。”
“暗门?”我似懂非懂。
他走至对面墙前,在雕刻着雪神传的壁画上轻轻一按,那面看起来坚实厚重的玉石隔墙,立时左右分开,露出后面一间古朴清雅的白色房间。
在我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一张萦绕着白雾霜气的冰玉寒床。雪之伤回眸对我安抚的一笑,走过去,盘坐于冰玉床上。
我被眼前的变化惊呆,乍舌道:“师父……你……你就睡在这冷冰冰的床上?”
雪之伤轻轻勾唇,“后屋有绵软的睡床,但你看不见我。”
“哦……”我眨了眨眼睛,自私得坦荡荡,道:“那你还是睡在这吧。”
雪之伤终于笑出,如昙花一现,“好,我就在陪你,这回安心睡吧。”
我听话的闭眼,深吸一口因距离远而有些淡薄,但熟悉至极的新雪清香,唇角含笑,踏实睡去。
虽然不能再同榻,枕着他的双腿入眠,但睁开眼就可以看见他,我已心满意足。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
对面冰玉榻上的雪之伤不知去向,我却不急慢慢起身,因为在雪谷时,就常有我醒来后他不在洞中的情况,白天他不在,我已习惯。奇怪的是球球圆圆也不见了,左右四顾,渺无踪迹。
“那去了,难道与师父在一起?”根据以往经验,他们不在洞中就一定在洞外。我胡乱穿好衣服等不及梳洗,便披上狐裘推门而出,果然都在门外院中。
旭阳初升,金芒四射,洒满宫院。
天池澄清,碧水粼粼;雪莲怒放,冷香盈鼻。
玉麒麟瑞祖慵懒的半爬在池边,低头饮水。雪之伤白衣如雪,翩然立于池畔,猿臂轻舒,手上托着张牙舞爪的球球,头上三尺处飞悬着努力扑棱着四只肉翼的圆圆。
球球似乎想抓住圆圆,圆圆则歪歪斜斜,找不好平衡的绕着它头上乱转。飞得得意,口中“吽哇”乱叫,气的球球人立而起,伸出两只前爪扑击。
雪之伤衣袂飘飞,神色祥和宁静,七色流转的冰眸中略带不为人知的悠远,如天池之水般不带一丝尘世污垢,纯净甘冽清澈透明。
最喜欢的人、兽、景色齐聚一堂,尘世间可还有比这更美丽温馨的画面?
我轻轻止步,斜倚在门上遥望他们,不想去破坏那唯美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