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兰忙道:“我绝不骗你,你只松开我手上的绳儿,我就拿给你,我脚上还绑着,能跑到哪儿去?”
春燕听了暗想:“五十两不是小数,我赚的银子大多让那老虔婆拿了去,倘若她真有五十两,我不妨收着,图谋日后也好有个傍身。”口中道:“倘若你骗我,便有你好受的。”说着便将香兰松了绑。
香兰松一口气,揉了揉手腕,果真从里衣里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塞到春燕手中。趁春燕喜得看银票的当儿,小心翼翼挪着要下床。
春燕哼着小曲儿将那银票塞进怀里,见香兰这幅模样,想到自己当初来这勾栏时的情形,不由叹了口气,将脚上一双鞋脱下来递与香兰道:“我今儿也算心情好,难得积德行善,这双鞋与你穿罢,我方才去看,后院未曾上锁,倘若你是拐来的,便逃去罢。”
香兰又是一怔,不由道:“你为何不走?”
春燕冷笑道:“我能往哪儿去?不如趁青春年少多捞些银子,日后运气好从良,找个殷实点的人家作妾,在么也跟妈妈似的开个窑子,存些梯己银钱罢了。”支起耳朵听听外面动静,又小心翼翼把门推开一道缝儿,听外头忽然静了,便道:“那母夜叉恐是走了,怪了,方才还热火朝天的。”便推门而出。
香兰也想走,但因方才一直用绳绑着,两腿发麻发酸,竟不能行走。这时钱文泽已喝得醉醺醺,前头母老虎发威,非要鸨母交出春燕,钱文泽跟春燕到底相好一场,也不忍心瞧她倒霉,便特来后头寻她报个信儿。
听人说方才春燕跑进了红姑的屋子,钱文泽便推门进来了。睁着醉眼一瞧,只见有个好生貌美的女孩儿披头散发的站在炕边,正是与他有一面之缘的那个小姑子,不由目瞪口呆。
香兰也骇了一跳,手脚瞬间一凉,还没等她明白过来,钱文泽已冲上前,口中嚷道:“好妹妹,莫非我是做梦,你怎的来了!”说着上前便搂,凑上嘴去亲,手上去撕扯她衣裳。
香兰大惊,拼命躲闪挣扎,见眼前那张饱是淫欲的面孔,惊吓得无以复加,连抓带踹,张口便咬在钱文泽脖子上。钱文泽正馋得不行,被香兰这一咬“嗷”一声惨叫,一把扯住香兰头发,伸手便是一掌。怒骂道:“臭婊子,敬酒不吃吃罚酒!”把香兰压到炕上便要施暴。
正此时,杜宾踹门进来,见这情形不由怔了,上前一把抓住杜宾,将他揪起来,“噗噗”两剑扎进去,杜宾便不能动,倒在血泊当中。
香兰已是吓坏了,浑身抖成筛糠一般,眼泪止不住往下掉。杜宾见她身上的衣服将要撕碎,露出粉蓝的肚兜儿,喉头微咽,上前便去拉她,香兰吓得连声尖叫。杜宾皱眉,上前便给了一巴掌道:“鬼叫什么!再叫也杀了你!”
香兰吓得闭了嘴,竭力使自己镇定下来。杜宾一把抓住她,先在她胸前摸了一把,只觉软糯销魂,暗恨此处不是好地方,低头找绳子便要将她绑了带走。
香兰眼珠儿四处一溜,只见炕上放着一个兽头瓷枕,咬牙暗想:“此番宁肯玉石俱焚,也决计不能再落入贼人之手。”想到此处,一把抄起炕上的瓷枕狠命往杜宾头上一砸,正砸在杜宾脑门上,他疼得“哎”一声,不由松了手。香兰拿着枕头,连滚带爬抖着下了炕。
杜宾恨透了,一摸脑门居然满手的血,他一手捂着脑袋一手去抓香兰,香兰躲闪不及,让他一把抓住头发,正往回拖,却听外头骤然一阵比方才动静还大的喧哗,紧接着一阵“咚咚咚”脚步,门“哗啦”一声撞开,有人嚷嚷道:“哎哟哎哟,快给小爷我好生的搜,一个人都别放过,全给爷抓起来!”
闯进屋一瞧屋里这阵势,不由大吃一惊,又见地上血泊里倒着个人,立时目瞪口歪。他素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缓过神来一边往后退,一边起哄架秧子似的大声喊道:“找着了!找着了!快来人啊!哥!哥!有人欺负香兰嘿!”
说着退到门外,正逢那周氏寻着春燕,正与她在隔壁屋中厮打出来,林锦亭一退正撞上周氏,那母老虎以为林锦亭是来护着春燕的,心下恼怒,上前挠了林锦亭一把,又命道:“给我揍他!”林锦亭何曾吃过这个亏,“哎哟”一声,再一摸,脖子上已掉了一层皮,火辣辣的疼,又见果真有人要过来揍他,不由恼羞成怒,跳着脚道:“贱人,操你奶奶的,竟敢打你祖宗!来人,快给我打!”说着自己也露胳膊挽袖子冲上前掐架。
更有那些嫖客,从屋中出来瞧热闹,或大笑,或议论,还有跃跃欲试上前干架的,一个个兴奋莫名。
院中登时大乱。
却说林锦亭吼完那一嗓子退出去,杜宾一手打飞了香兰手里的枕头,正此时,香兰在泪眼中只瞧见屋内呼啦啦涌入一群人,正中正簇拥着林锦楼,只见目光冷冷的,仿佛两支毒箭,神色冷峻平静,僵着那脸,如同万年不化的冰封雪山。
香兰说不清自己心底里是觉着自己得救了还是一股莫名的失望,她害怕杜宾,却也怕林锦楼,如今他两只眼里都是戾气,比上次要掐死自己时还要可怕。
杜宾却已是傻了眼,他脑子嗡嗡得厉害,勉强保持一点清明,便要拉香兰做人质,伸手去摸炕上的剑,正在这个当儿,林锦楼忽然发难,一个箭步抢上前,喝了一声:“留下命来!”一拳捣上去,“喀嚓”一声,杜宾的面骨面折了。
香兰吓得在墙角缩成一团儿。
那杜宾也有几分身手,挥胳膊便要抵挡,林锦楼早已大怒,提着他那手臂,用力一掰,生生将那胳膊在关节处扭断,疼得杜宾一声惨叫。
林锦楼容色平静,可他早已气坏了,直气得头都晕了一晕,他万没料到会在这种情形下找着香兰,只见她一身衣裳将要被撕烂了,披头散发,脸上还有几个硕大的巴掌印儿,一张白玉样的小脸儿都肿了起来,林锦楼一想便知方才将要出什么事,恼得他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额上的青筋都要蹦出来。他对跟来的属下道:“都给我出去!把门把严了!”言罢挥手便捣,他一身功夫乃几任名师教出,一双拳刚硬似铁,尤其他怒火狂炽,抓着哪儿打哪儿。杜宾先前还欲抵抗,可先前已挨了香兰一枕头,就已经有些不辨东西,被林锦楼三拳打下去,杜宾便满脸是血,无声无息的晕死过去。
香兰已经吓呆了,林锦楼出拳又快又狠,脸上神色阴毒,拳到之处便可听见骨头“咔咔”的脆裂声,却仍给杜宾留半口气儿,让他活活疼死。
此时林锦亭在门外头高喊道:“哥,打够了没?弟弟给您沏杯茶,您喝一口润润喉再打?”
林锦楼方才停了手,不耐烦的直起身子,又变成那一派从容优雅的林家公子,对香兰道:“就是这小子把你弄成这样儿的?地上躺这位是怎么回事?”
香兰浑身哆嗦,淌着泪儿说不出话,仿佛被大猫按在手掌心儿里的小耗子,形容甚是可怜。
林锦楼愈发恼恨,将香兰拎起来怒道:“叫你跑!叫你跑!遭这个罪是你自己个儿活该!”
香兰可怜兮兮的抹眼泪儿,眼泪哗哗掉下来。
只听门口又有人悠悠道:“行了,人既然找着了,你也消消火,赶紧的带了去罢。”这声音听了耳生,不知是谁。
林锦楼深吸一口气,满腔的怒意往下压了压,他一松手,香兰又瘫倒在地上,他嗤笑一声道:“瞧你这点出息,这这个胆子还敢自己长腿儿跑了!”香兰生怕林锦楼打她,低着头大气儿都不敢出。这厢林锦楼已脱下身上穿的鹤氅,又把香兰拎起来,从头到脚那么一围,包得密不透风,一弯腰便将人整个儿扛了出去。
院子里一团乱糟糟的,林锦楼虎步龙行,扛着香兰来到外头,不知谁已赶来一辆马车,林锦楼将香兰便扔在马车里,一把放了车帘。那人又踱步过来道:“怎么着,鹰扬,找着你表妹了?”鹰扬是林锦楼的字。
“找着了,我先走了,这事儿你帮忙料理料理。”
“放心,放心。”
林锦楼又恼得深深吐一口气,那人又笑道:“鹰扬,你平日里不是挺怜香惜玉的么,别骂人家了,多哄哄。”
林锦楼咬牙切齿道:“真他妈是冤孽,就数她能添乱,如今更长了精了!”语气又软下来些,道:“这事亏得你,回头我再谢你。”
那人笑道:“都要成姻亲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原来此人正是永昌侯袁绍仁。
林锦楼道:“赶明儿个你来我那儿,我让里头那死丫头片子亲自给你敬酒。”一矮身上了马车。
香兰已经挣扎着坐起来,受惊的小兔儿一样缩在角落里,林锦楼也不瞧她,只铁青着一张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