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方经济差异,几乎驱车驶过就能看个七七八八,两辆车四名特警驾车,连续行驶了近十个小时,快到深港市时,即便是不注意景色的也感觉到了,这里公路纵横交错,村连村、镇连镇,市郊几乎已经一体化了,你根本分不清哪里是城市,哪里是农村。<-》
对于初次出警如此之远的其他几位,兴趣还是相当高的,两位领队在一起小声讨论着什么,李玫在不时的拍着照片,曹亚杰、俞峰、鼠标玩着手机游戏,快下高速的时候,史清淮又给大伙分了瓶水,直说辛苦了,马上就要到了。
“真够远呐啊,我坐得屁股都疼了。”俞峰感叹道,除了上学时候,还没出过这么远的门呢。曹亚杰关注的和大家不一样,他指点着道着:“不来南边不知道咱们穷啊,你看这儿的乡下,别墅、小洋楼、汽车……这儿当农民,应该比咱们那儿白领过得还滋润啊。”
“那当然,深港城中村拆迁,一下子就出一大片千万富翁。”李玫道。
“对于咱们这号挣扎在贫困线上的,讨论这个真没意思啊。”鼠标有点兴味索然了,俞峰嗤笑了他几句,直说曹总可不属其列,说着扭回头问余罪,余罪却像有什么心事似的,说话有点神不守舍。
这个中原因恐怕只有鼠标知道,从警的第一站就在这一带,谁可想两年多后,又故地重游了,恐怕此时心里的感慨要很多了,鼠标转移着话题,有意识地把余罪漏下了。
下了高速,解冰等人已经来接了,四辆车并成一组,迤逦穿城而过,行驶到一条街道时,鼠标大惊小怪地道:“哦哦哦这里简直是人间天堂呐?”
“什么,就这儿?”俞峰看了看,狭窄的街道,商铺一路、摊贩成堆、攘熙的人群,车人混行在街面上,典型的脏乱差地方,连曹亚杰也纳闷地问:“标啊,南方天气热,你上火了吧?”
“你们懂个屁……看这条街,几十家小商铺,其中不下十家标着‘温州指压,的按摩场所,至于六家标着旗牌游艺的地方,还有四家网吧……我估算了下啊,在这条街当片警,一年灰色收入十万打不住。”鼠标道,这家伙虽然眼光独到,可在曹亚杰看来有点过了,他狐疑地看了看脏乱的街道,不相信地道:“不至于吧,看着不像啊。”
“那钱不能是吹出来的吧?”俞峰也不相信。
“什么是指压?”李玫凑上来了。
“你说涅?”鼠标暧昧的口气回问着,指着那地方。
门脸很小,粉红的色调,就能看到吧台的沙发,外行一眼还真看不出究竟于什么的,不过当两位露着美腿的妹妹从里面出来了,那浓妆艳抹,对着过往行人,顾盼发骚的样子,李玫再笨也猜出来了,吧唧给了鼠标一巴掌,赶紧躲得远远的去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洗头房妹妹,稍改了下形式而已,曹亚杰笑道:“标啊,对这种地方,你好像很门清啊。”
“咱治安上出来的,都是火眼精睛。”鼠标得意地道。
“什么火眼,明明是色眼。”俞峰嗤道。不过他看这嘈杂的地方,还是有点不相信鼠标所说的黑色收入问题,小声问着:“这地方一看治安就不怎么样?怎么搁你讲还是天堂?”
“治安好,没什么犯罪分子,你当警察还混个屁呀?”鼠标愕然斥着道。
一众皆笑,不过这话让前面的领队听到了,史清淮回头笑着道了句,让严德标同志留点口德,他不怎么会训丨人,不过话很有说服力,鼠标讪笑了笑,闭嘴了。
行进的途中,鼠标几次回头看余罪,他都是那样痴痴地看着窗外,高楼、大厦,还有鱼龙混杂的市井,隔了两年重回这一带,即便就鼠标,也是感慨万千呐。
居住的地方在深港市郊,武警疗养所,总队通过系统内部联络的,两间独立的小院落,在疗养院的背后,可能招待贵客所用,条件好得让史清淮有点受宠若惊了,而且疗养所的管理人员似乎已经习惯了,连好奇的眼光也没有,听先到一步的解冰介绍才知道,这里是当地纪委对领导于部“双规”的常用场所,所以这里对来什么样的人也不好奇。听得下车伊始的众人又哑然失笑了。
押解的嫌疑人已经传真过来的正式的拘捕手续,就押在带着钢筋网窗的二层楼里,诸事办妥,两个会面的小组第一次会议草草召开了。
肖梦琪这头介绍完王成的情况,解冰带的一组放着几日的收获,和醉生梦死的王成相比,这个“宝哥”尹天宝又过得另一种生活,靓车美女,几次拍到的都是极速行进的抓拍,以及和一群朋友吆五喝六的场面,解冰放着这些监控所得介绍着:
“……咱们可能遇到了一个真正的对手,这位宝哥和他经营迅捷快修,三年内被起诉过十一次,据说最多的一次,他请了四位律师为自己辨护,涉嫌的罪名有数种,伤害、聚赌、非法经营和走私普通货物……在看守所最长的羁押时间,有三个月,每次起诉都成功的脱逃了,我怀疑,这是一个职业犯罪的团伙。”
“你是依据什么猜测的?”肖梦琪问。
“大家看……”解冰放着监控记录,进出修理厂的豪车、高速路飚车的影像,以及此人很高调的行车,他解释着:“这个人在这里的主业是改装车辆,我们刚刚得知,可能近期有一场地下赛车,参赛的各方押的赌注不小,每次赌注都要有数百甚至上千万元……据咱们从信息上对他的排查,他两年前的一次被捕,就是因为了赌车赛,那次飚车造成了两死一伤的交通事故。”
“这样的话,我们判断很可能和地方的黑恶势力有勾结了。”方可军道,二队出身的这位,资历比解冰还老。他的判断没人置疑,黑金聚集地方,也就是黑恶势力猖獗的地方,在打击犯罪领域,这几乎已经成为一个定式了。
双方交换着意见,两组合在一起共有十七人,支援小组的、重案队的、特警总队,三方来人短时间的协调进入状态是当务之急,商讨之下,肖梦琪请示总队过后直接分组了:
解冰带一组,负责对此人社会关系进行外围排查。
方可军带一组,负责对此人身边的可疑目标进行追踪。
家里的信息由史清淮负责,李玫、俞峰、曹亚杰这几位没出过个外勤,只能守着家了。总队的特警外勤一共七人,除了看守王成的,分别配给了外勤各组,在安排余罪、严德标的监控任务时,余罪却是直接回绝道:“不要给我们安排特警,我和严德标两人就行了。”
“异地作业,首先要保证大家的安全,你们的身手太差。”肖梦琪直接道,而且她一说,同队的特警张凯也瞪眼了,直剜着余罪道:“怎么了?看不起我们特警?”
“啧,不要有内部矛盾啊。就按肖主任的安排来。”史清淮打着圆场,其他人见余罪这么坚持,也觉得他有点不识时务了,却不料余罪还是摇头道着:“不行,绝对不行。”
“为什么不行?”肖梦琪有点生气了,剜着余罪。
“张哥,你站起来。”余罪直接道,那位虎背熊腰的特警啪声一站,不服气地道着:“怎么了?想过过招。”
“不是……等等,鼠标,你也站起来。”余罪道,鼠标嗯了声,懒洋洋站起身来了。
“你们看看他们俩人的差别在哪儿?”余罪笑着问。
哟,一看差别来了,标哥站得吊儿郎当,歪头斜腰凸肚子,贼眼溜溜地;而特警张凯却是像杆标枪,笔直而立,目眼前方,看了两眼,不少人嗤声笑了,连张凯也不介意了,根本不在一个水准线上。
“你们看见了,如果要做个跟踪盯梢的任务,就张哥这样,谁见了也会下意识的防范所以呀,我建议啊,特警总队的兄弟,尽量都留到暗处,不要和对方打照面,他们身上的杀气太浓,对于犯罪分子,危险信号太明了。”余罪道,说完了,对着张凯做了个小手势,直说对不起,那兄弟倒也不介意,回头看肖梦琪时,肖梦琪还在踌蹰。
解冰这时候说话了,看了余罪一眼道:“我同意余罪的意见,和这些人的接触,要小心又小心,必须避免在前期侦查中惊动他们。”
“可是,肖主任,还有个问题。”方可军插话了,直道着:“我们到港几天,根本接触不到这个地方……你们看,他们这里快修,接待的都是些上档次的车,想进去都难,路上就更不用说了,我们的只有吃车屁股烟的份。车速太快,他们对地形又熟悉,所以,我们的监视仅限于远距离拍了几张照片。”
“这个……我请示一下总队再做决定,不要急于求成。各组的还要注意几个问题,一个是身份保密,对外我们就是个环境监测考察组,证件很快会下来,在侦查中,第一是要避免和对方直接接触,以免打草惊蛇;第二是这个被捕的嫌疑人,怎么用,什么时候用,回头咱们再商量一下;第三是各小组外勤作业中,有情况要随时汇报,不许擅作决定………”
肖梦琪条理地安排着,每安排一条,看盯余罪一眼,看得余罪如坐针毡,仿佛这话就是针对他说的一样,不过好在他脸皮厚不在乎,硬着头皮把这个见面会憋完了。
紧张而忙碌的工作从下车伊始就开始了,李玫、曹亚杰几人忙碌着架设线路,最大的一个房间布置成临时指挥室了,特警们的生活很规律,没有命令,吃完饭就那么正襟傻坐着,到了整九时,像机器人一样,拉被子睡觉。余罪和鼠标就不一样了,两人吃完饭,在附近逛了一会儿,等肖梦琪和史清淮布置完成,想起查岗时,才发现这两人丢了。
也没丢,就在外面瞎高兴而已,电话催着归队,等了好久这两位才打着酒嗝,勾肩搭背地回来了,标哥还提了个啤酒瓶子,不时地自己灌一口,划两拳,再给余罪灌一口,看得焦急等他们归来的两位领队好一阵哭笑不得。
“再重申一条命令啊,不许擅自离队。”肖梦琪撂了句,气咻咻地走了,史清淮摇摇头,也踱步回去了。
“领导好像不待见你啊。”鼠标小声道,余罪一推:“滚,主要是你这张大饼脸招人烦啊。”
“少来了,嫉妒我比你帅是吧,你这是抵毁呐。”鼠标醉醺醺地道,话音刚落,有人笑了,刚进门就见到解冰站在院子里,鼠标嘿嘿傻笑着,解冰走上来,看看两人,很好奇地道:“哦,喝去了,吓了肖主任一跳。”
“都快憋死了。”余罪道。
“没事,明天就能出去了……我提醒你件事。”解冰道。
“什么事?”余罪问,看着帅帅的解冰,还真有点妒嫉了。
“对方那几个都不是善茬,不但车技好,而且人也凶宝哥涉嫌的一桩伤害罪,是把一个走私嫌疑人的脚筋挑了,这是这地方整人的标准手法……”解冰道。
“你……期待我的脚筋也被挑了?”余罪愕然道。
“不是……注意安全,一定要注意安全,咱们出门在外,离开了团队,个体力量根本不堪一击。”解冰道,潜台词说得很明显,你哥俩太自由散漫了。
余罪愣了下,本来对解冰从来都很反感的,不过此时看他,双眸如星,那是一种诚恳的表情,他笑了,笑着道:“知道了,谢谢解副队长关心啊。”
“别客气,我们毕竟是为同一个目标来的。”解冰道,像是心里有事一般问着:“余罪……你是不是对我,还有什么意见?如果有的话,男子汉大丈夫,咱们应该放到明处啊。”
“没有啊,这说的什么意思?”余罪愣了下,真没有,现在越看解帅哥越顺眼了。
“那为什么独独把我的钱退回来?”解冰问。
哦,是这事,赔店借的钱,那些五千一万凑的都没还,解冰的钱却没有动,此时提出来了,余罪哑然失笑了,这事呀……他还没说,鼠标抢着说着:“没事,我们准备呀,就那十万打住了,再要也没有……所以,你这钱就用不上了……那个,解队,你别理他,我估计他是不好意思用你的钱。”
“什么尼马叫不好意思?我是怕我还不起要不,解副队,你要明说不用还的话,那再给我,我们吃喝嫖赌替你花花得了。”余罪笑道。解冰皱着眉头,给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哦,这样啊,要挥霍就不用你替我了……不过,有事一定告诉我。”
“好,没问题,您忙,副队长。”鼠标道。
“谢谢啊。”余罪道,虽然酒意微醺,不过脑袋还没糊涂,这哥们绝对不是虚情假意。
“看看,人家多有气质,多有风度,一笑泯恩仇呐……那像你,吃烧烤还得我请。”鼠标拍着巴掌,数落着余罪,余罪瞪了瞪,对着他的脸,“呸”来了一口,呸得鼠标满脸酒星星,就听余罪恶狠狠地说着:“少尼马得瑟,以后aa制啊,那钱一人还一半,还想让我替你垫,想得美。”
说完拂袖而去,鼠标一抹脸,却是急了,追着余罪道着:“哎,余儿,再商量商量……哥手头紧,我知道你小子有存货,我有了又不是不还你……哥这信誉虽然不大好,可总得念点兄弟感情吧?”
话说标哥还是有小心思的,既买车又购房,早就一屁股账了,一直巴结着余罪,想把余儿的存货往外抠点,不过讫今为止,还没能从余罪这只铁公鸡身上拔下根毛来。
回来的时候已经夜深了,草草洗漱,南方这潮湿闷热的天气可就不好受了,躺在床上也是一身一身出汗,老感觉这被子褥子像湿的一样,两人刚换环境,又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了。
睡下好久,黑暗中鼠标突然轻轻地问:“余儿,你睡着了吗?”
“睡着了。”余罪百无聊赖地回了句。
鼠标一笑,又道着:“还记得头回咱们被扔到羊城吗?”
“你说能忘了吗?”余罪道。
“一眨巴眼两年多就过去了啊……我有时候做梦呀,还能想起那时候。对了,你在监狱呆的时候,是怎么想的?我说你也真可以,那么危险的任务都敢接呀。”鼠标道,这是打心眼里佩服。
一听这话余罪苦了,这一肚子苦水开始倒了:“标哥啊,你以我愿意?一不小心就被套住了,逼到那份上,除了硬着头皮咬着牙往下走,你还想怎地?
“也是啊,老许尼马可是够奸的,妈的我在治安上刚舒服了一年,又把我赶总队了。”鼠标道,对他来说,唯有此事无法释怀。
“不想呆为什么还来?为什么不走?”余罪问。
“我于什么去?除了吃拿卡要,我其他也于不了啊,好容易在省城安了家。”鼠标道,各人有各人的难处,特别是像他这种无根无叶漂在省城的,能有一份像样职业,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而活着。说到此处时,鼠标听不到余罪的回音,他反问:“那你呢?也没见你撂挑子走人啊?”
“还不一样,这行于久了,怕是其他什么也于不了了……别说话了,睡吧,还不知道又要熬多长时间呢。”余罪道,他翻了个身像睡了。
不过肯定睡不着,透过窗户,那是一片看不到星星的夜空,黑漆漆的,像他经历过的那些惊心动魄的夜晚,他意外的想起了曾经被亲手送进监狱的傅国生,还有那位妖娆的美女沈嘉文,其实啊,自己和生活和他们是一样的,都是这种黑色的色调,也许这个时候,他们也像自己这个样子,在凝望着铁窗外这一片没有星光的夜空,不管怎么看,都是一片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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