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起来吧,世宗在韦希圣退下去后,看着安元志道:你这么跪着,王襄那家人就能活过来了
安元志从地上站了起来,说:圣上,王家应该还有族人吧
世宗说:他若是没有族人了,你要给他发丧吗
安太师道:圣上,这是元志做下的错事,让他给王大人发丧,是应该的。
安元志说:他要是有族人在,那我就不用做这事了吧
安太师扭头看了儿子一眼,说:他的族人不在京城,你想到王大人就不内疚吗
安元志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内疚的神情来,只是听了安太师的话后,摸了摸鼻子,不吱声了。
世宗摇了摇头,跟安元志说:就你了,你给王家发丧吧,下次办差再犯错,朕绝不饶你
安元志望着世宗咧嘴笑了笑。
安太师说:你还傻站着笑
臣谢圣上不杀之恩,安元志忙又跪下谢恩。
世宗道:原来你也知道你犯的是死罪
臣以后不敢再犯了,安元志大声道:再犯,臣就无颜再见圣上。
平身吧,世宗道:下去把你那身湿衣裳换了。
安元志谢恩后,下去换衣去了。
观刑台上的众臣面面相觑,安元志为王家人发个丧,这事就算完了虽说女婿是半子,可是世宗什么时候对皇子殿下们这么大度过
安太师这会儿神情自若地站在众臣之首,不着痕迹地看了白承路一眼。
白承路这会儿心里乱,他不知道白承泽是不是真的跟何炎之事有关,白承路是越想越不安,对于旁人投到他身上的目光,二殿下是一点也没有察觉。
世宗也打量了白承路一眼,他一眼就能看出白承路这会儿在慌神,世宗的目光一沉,又把目光移开了。
安元志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再走到观刑台的时候,行刑台上的鼓已经敲响了。
原本还人声鼎沸的刑场,在鼓声响起后,安静了下来。
何炎一家人最先被押上了行刑台。
有大理寺的官员走到这一家人的跟前,验明正僧后,跟韦希圣道:大人,无误。
韦希圣看着在两个衙役手里挣扎的何炎,不出声的叹口气,把刻着斩字的令牌拿在了手里,往地上扔的同时,大声道:午时三刻已经到,斩
何炎抬头看向世宗那里,一眼便看见就站在世宗身旁的安元志,何炎张大了嘴,更加激烈地挣扎了起来。
安元志望着何炎一笑,现在人人都在赌命,赌输了就得认命。
何炎的头被按在木桩上时,再也看不到观刑台上的君臣了,他只能看到行刑台下黑鸦鸦的人群,大雨让所有人的面目都显得模糊,儿女们的哭喊声却一声不落,清晰无比地传进了何炎的耳中。
刽子手高高地举起系着红绸的砍刀,在观刑人们的惊呼声中,飞快地落刀。
何炎的头滚落在行刑台上,至于这位将军死前最后一刻,是否心生悔意,旁人是无从得知了。
何炎之后便是王氏夫人和何炎的子女们,何府近百口人全都被斩杀之后,内廷的死囚们被押上了行刑台,这些人跪在行刑台上,没有一个是不喊冤的,只是他们的哭喊,打动不了在观刑台上高高在座的帝王。
行刑台上的血被雨水带着,流到了台下,这一天留给京城人的记忆,就是行刑台上堆成了小山的人头,还有脚下流成了河,被人血染红的水。
回宫吧,世宗看着最后一个宫人人头落地后,冷冷地说了一声。
吉和忙大声冲观刑台下的苏养直喊:圣上有旨,摆驾回宫。
命人去找上官勇,世宗又道:让他回宫复命。
奴才遵旨,吉和忙又领旨
上官勇这会儿跟江潇庭把整个城南街市都看了一遍,两个人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上官勇在街头停了马,跟江潇庭道:江大人,看来这里不会再有什么事了,你去五殿下那里吧,我回去跟圣上复命。
江潇庭点头,说:之前我就说过,没有犯人逃走。
上官勇道:这种事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江潇庭说:侯爷,其实在王襄府里的时候
上官勇等了江潇庭一会儿,等不到这位大人的后话,便道:王襄的府里怎么了
江潇庭勉强一笑,说:方才五殿下他们在王襄的府里简直就是身犯险境啊,大火把半座宅院都烧着了,元志和五殿下还站在里面不走呢。
上官勇脸上没什么表情地道:元志就是不懂事,怎么能让五殿下身犯险境呢
江潇庭冲上官勇一拱手,说:侯爷我们回见吧。
上官勇给江潇庭回了一礼。
江潇庭带着人又往王宅那里跑去了。
大哥,江潇庭走了后,一个卫的副将带着几个人从街市的对面跑了过来,马到了上官勇的身边后,小声道:怎么样了
上官勇一指王宅那里的黑烟,说:火还烧着。
没人逃出去,这副将道:这火这么烧下去,里面的尸体都能烧没了吧
辛苦了,上官勇道:有几个要从后门跑的
这副将摇摇头,说:不多,五少爷他们进去的快,只有两个人想翻墙走,被我们射死后,又扔回去了。大哥,我方才才想起来,我们用营里的弓箭没事吗这火能把那些箭烧掉
烧不掉也没关系,上官勇道:京畿一带的驻军都用这种雕翎箭,就是被发现了,我们也不用怕。
也对,这副将把头点点。
你带着人先回营里去吧,上官勇说:我与元志今天可能不会回去了。
大哥放心,校子和平宁在营里不会有事的,这副将笑道:当然,平宁不调皮捣蛋就更好了。
说到自己的儿子,上官勇现在只有苦笑,说:他的那五只猴子,让你们头疼了吧
还行,副将说:当兵的人打不过猴子,那还当什么兵
上官勇唉地一声叹,说:等忙完了这阵子,我再教训那小子去。
五少爷能让大哥碰平宁一指头吗副将笑问道。
算了,不说他了,上官勇无奈道:你们回去的路上小心。
知道了,副将大声应了一声后,带着手下的人走了。
上官勇跟身后的亲兵们道:我们走。
亲兵说:侯爷,我们回刑场
上官勇点头,打马又往街市里走去。
亲兵们紧跟在上官勇的身后,从这条街市横穿过去,是去城西刑场的近道。
上官勇马到了街市里的一个十字路口时,一个小孩儿的哭声,突然就在上官勇左手边的,一户商铺的屋檐下响了起来。这哭声响得毫无预兆,把上官大将军吓了一跳,马都跑去了,忙又退了回来。
一行人的目光全都落到了一个倒扣在地上的竹筐上,小孩的哭声就是从这个竹筐里传出来的。
怎么会有小孩躲在这里面有亲兵问上官勇道。
上官勇说:下去看看。
说话的这个亲兵跳下了马,跑到了屋檐下,伸手就掀开了竹筐,一个身穿囚服的小孩坐在竹筐下面,囚服很大,穿在这小孩子的身上像个袍子。
小孩看到面前这一行人,哭得更是厉害了。
上官勇一看这小孩身上的衣服,就知道麻烦了,今天这条街上穿囚服的人,只能是安元志他们从大理寺押出来的死囚,这小孩也不知道是内廷的,还是何府的。
你是什么人啊站屋檐下的亲兵问这小孩道。
小孩开始哭着往外爬,爬到了屋檐下后,就在积水的路上爬着,嘴里边哭,边含糊不清地喊着娘亲。
还不会走啊,有亲兵跟上官勇道。
也有亲兵问上官勇道:侯爷这要怎么办把这小孩送到刑场去
屋檐下的亲兵追上了大哭不止的小孩,抱起来一看,跟上官勇说:侯爷,这是个女孩
你再看看她身上有什么,有亲兵说道。
这亲兵再把小女孩的身上翻了翻,然后脸色一变,把小孩子举给上官勇看,说:侯爷,这是个战奴啊。
上官勇也看见这女孩手臂上的烙印了,知道这应该是何炎府里哪个战奴的小孩了。何炎从军多年,收战俘为奴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上官勇跟手下的亲兵们道。
是啊,说不定这小孩的老子娘还是圣上赏何炎的呢,有亲兵说道。
可怜,又一个亲兵说:这么小的孩子,也要跟着何炎一起死了。
抱着小女孩的亲兵说:侯爷,我们怎么办
上官勇正犹豫间,斜刺里又冲出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一头撞在这亲兵的身上,伸手就要抢孩子。
嗨这亲兵抬腿就踹这少年。
少年倒在了地上后,抱着这亲兵的腿不撒手,张嘴就咬。
亲兵吃疼之下,甩这少年半天,愣是没把这少年甩开。
阿忠啊有亲兵大笑了起来,说:亏你还是个练武的人,连这个芦柴都弄不住
上官勇听手下叫这少年芦柴,觉得手下没叫错,这少年的个子看着不小,只是太瘦了,身上好像只长了骨头没长肉,因为瘦,这少年看起来眼睛特别大,透着绝望,也带着几分倔强。去帮忙,上官勇命左右道。
又有两个亲兵跳下了马,三个大人合力,把这枯瘦的少年人按在了地上,
阿忠看看这少年的左手臂,跟上官勇喊道:侯爷,他也是个战奴
少年身上的衣服不合身,但不是囚服,听了阿忠的话后,少年人张嘴又要咬阿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