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林深处的那道身影,那么的眼熟,萧幻儿才看了一眼,就知道是谁了。
心猛地一惊,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子卿——我有些冷了。”萧幻儿低声说着,缩了缩身体。
“冷了?”白子卿转过身去,一把抱住了她,关心道:“这样好些了么?”
“嗯,好多了——”萧幻儿闭上眼睛,乖乖靠在白子卿的怀里,此时此刻,她什么都懒得去想,她只想好好地安静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过了一会儿,算算时辰也该回去了,白子卿以为萧幻儿睡着了,索性不惊动她,抱她起来。
萧幻儿没有这个心情睡觉,一直到白子卿抱着她走过了刚才沈墨站过的地方。
沈墨不知道何时来的,又是何时离开的,但是路过的时候,她甚至还是能感觉到他的气息。
她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睛,从白子卿的肩上看去,只看到最近一棵桃树上,刻着几个很明显的字,显露出来的木质还很新,一看就知道是刚刻上去不久的。
他刻得很用力很用力,很深,很刻骨。
仅仅的七个字。
人生若只如初见。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人生若只如初见。
短短七个字,道尽多少悲凉的尾巴。
初初相识,人若孔雀,本能的尽极绚丽,礼貌羞涩着收敛脾气,绽放美好。
人生若只如初见,他们把邂逅时刻谈笑自若、百无禁忌地刹那心动凝固。有情不必终老,暗香浮动恰好。无情未必就是决绝,只要记着初见时彼此的欢笑。
萧幻儿的心骤然凝固,与沈墨经历了如此之多,真的还能一如初见地美好么?
她不禁有些恍惚,想起他们最初遇见,便是沈墨自导自演,那林中的邂逅带着淡淡地血腥味,似乎那时便注定了以后的步调,相处中暗含着血腥——
现在呢?
她全然地忘记过往的一切,他还固执地记得吗?
萧幻儿暗暗地吸吸鼻子,让白子卿抱着回去了众人之中。
似乎真的有些困了,被白子卿放到马车里,便干脆靠着身后的软垫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似乎有人把她的身子揽了过去,躺得舒服一些,身上还盖了张毛茸茸暖呼呼的毯子,她枕着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慢慢沉入梦乡。
醒来时,萧幻儿已经回到了七王府,但是白子卿安顿了萧幻儿便去了书房。
最近几日,府中似乎沉浸在某种情绪里,紧张的,或者刺激的,或者不安的,或者担心——
萧幻儿只是无业游民,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吃饭睡觉,偶尔到花园去走走打发时间。
今日,萧幻儿难得地没有见着白子卿,而是一个人沉闷地用完了早膳,抬头,突然发现在场的每个婢女都用十分谨慎小心的眼神紧紧盯着她不放。
她淡淡松口气,然后站起来,轻轻一笑:“陪我出去走走吧。”
萧幻儿只是单纯地不想让房间里的气氛这么压抑,但是她不知道,她一踏出房门,后面接踵而来的事情却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
她在花园里转了一圈,并没有瞧见什么熟人,却听闻白子卿入了宫,恋夏和夙和去学习,就剩下她被囚禁在这红墙金瓦之中。
寒风吹过湖面,波光粼粼。
小丫鬟一直都在萧幻儿身边陪着她,和她说说笑笑,转眼间,天色也晚了。
她身子倦得紧,一看,天色都已经完全黑了,她突然觉得有点怪怪的,想了想,才发现,这么久了,白子卿到现在都还是没有回来。
想着,萧幻儿不禁有些气愤:“该死的白子卿,我一个人大着肚子在府中,如此地辛苦,他倒是好啊,索性一天都外面逍遥快活去了!”
她在原地埋怨了几声,转了转,有些气呼呼地回了凌风楼。
在回寝宫的路上,经过了一处小石桥,桥下流水哗啦啦地响,有悠悠地暗香袭来——
萧幻儿驻足,安静地绣着空气里的清香,却发现来了一个许久不见的人。
“玉儿,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萧幻儿诧然地道,却觉得身体有些不舒服起来,似乎是孩子在她肚子里不安分的厉害,一直动来动去,疼得她连连吸气。
林玉小心搀着萧幻儿,体贴地道:“怎么了?不舒服吗?我先送您回去吧。”
“恩。”萧幻儿应了声,便再没有想其他的,一直回了凌风楼。
萧幻儿舒服地躺在床上,雕花大床那么柔软暖和,似乎能融进骨子里,房间里一片明亮,还有不少的侍女机警地守在她身边,生怕发生了万一。
林玉突然俯首道:“王妃,要不要叫薛神医过来瞧瞧?”
“不用——”萧幻儿连回答都觉得有些吃力,于是挥了挥手,轻声道:“没事,就是孩子调皮了些,一会儿就好了,没什么大碍。”
“恩。”林玉迟疑了一会儿,突然轻声道:“王妃,今日宣武皇帝前来签订和平协议,所以王爷应该会晚一些回来——”
“宣武皇帝,沈墨——”萧幻儿低喃着,突然有些心绪烦躁,随即冷声命令道:“你们都出去吧,我想休息了——”
侍女们显得有些左右两难,但是王妃都下了命令,她也不得不从。
侍女退下,才退了一半,突然察觉到不太对劲,猛一抬头,惊愕得险些大叫:“王——”
白子卿看了看纱帘深处的床,摆了摆手,让宫女噤声,然后让她们下去。
他清冷地目光扫过林玉,似乎压抑着某些情绪,某些肃然的情绪,却只让她也退下,便轻手轻脚地错开了纱帘,绕了进去,似乎生怕惊动了里面的人。
萧幻儿本来是要睡的,刚拉了拉被子,一转头,愣了,眼睛慢慢睁大,有些愤然地道:“我还以为你今晚继续留在宫中陪着那些个美人呢!”
“吃醋了!”白子卿低低一笑,接着坐在床边,温暖的掌心覆盖上萧幻儿的手背。
“谁吃你的醋,去,走开啦,别碰我——”萧幻儿猛地甩开他的手,固执地有些不可理喻了。
白子卿愣了愣,似乎听出了她话外的不安,低声道:“幻儿,没事了——”
“没事了?”萧幻儿突然哀婉地摇了摇头道:“真的会没事了吗?”
“幻儿——”
“子卿,我累了!”萧幻儿艰难地往里挪了挪身子,在床上腾出了更多一些的空位。
白子卿还是坐在床边,略显得有些犹豫地道:“幻儿,我——”
“我累了。”萧幻儿翻个身,蹭了蹭枕头,合上了眼。
她是真的累了,也是真的在害怕,有些事,她真的不想听,便选择当个鸵鸟也好,将头埋进沙土里,便什么也不会发生,也许真的就不会发生了!
白子卿的话只好生生咽了回去,久久,他才褪去外衣,翻身躺上床:“幻儿,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一直守着你身边,永远也不会发生你担心的事了——”
似乎熟睡,又似乎没有,一片沉静中,萧幻儿只是缓缓勾起嘴角,弧度犹如残缺的月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