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下起了瓢泼大雨,春寒料峭,可明明已经是春夏交替了,竟然也可以那么冷……
    木尘回来的时候,苏安正在吃面,见他浑身湿漉漉的,眼眸微闪,笑了笑:“不知道买把伞吗?”
    他也笑,只是脸色有些苍白:“这样的天气淋淋雨,感觉还不错。舒残颚疈”
    苏安看着他,然后偏头看了看窗外的大雨,半真半假道:“或许吃完饭之后,我也该出去体验一下。”
    他笑了,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发丝:“胡闹。宄”
    “先回卧室洗澡,换身干净衣服,别回头感冒了。”
    她站起身,他却拉住她,然后在她身旁坐下,看着她面前的素面,只吃了一半,还冒着热气。
    “还吃不吃?”他有点饿了叙。
    她笑:“没食欲,剩下的你搞定,别浪费。”把碗直接推到了他面前,筷子更是塞到了他手里。
    给他递筷子的时候,他看到她左手腕缠绕的白纱布,那里还有消毒水的味道,他伸手拉住她的手,力道很轻,似乎担心自己会扯痛她的伤口。
    她觉得今天的木尘怪怪的:“怎么了?”
    木尘笑了笑,没说话,静静的低头吃面,他吃的很慢,然后他开口漫不经心的说:“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记得。“顿了顿,似是陷在回忆里,她说:“知道我当时的感觉吗?这少年太阴沉了,眼神好像能杀人一样。”
    他忍不住笑道:“怕我吗?”
    “怕,所以你抱我回去的时候,我不是还吓得浑身发抖吗?”她干脆开玩笑。
    木尘这时候笑不出来了,她那时候并不是因为害怕在发抖,而是在海滩被人打得太严重,所以才会身体发抖,那样的过去,真的是不堪回首。
    他放下筷子,话语沉重:“ann,我抱你回去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个女孩怎么这么瘦啊?看起来比木槿还要大,竟然还没有木槿重。后来我们成为了家人,我就在想,以后一定要赚很多的钱,每天让你和木槿衣食无忧……ann,我的愿望没有实现。”
    “怎么没有?”她认真的看着他,“木尘,我现在很幸福。”
    幸福?哪来的幸福?她一身的伤……
    木尘觉得胸口发闷,他蓦然站起身,“我先上楼洗澡。”
    苏安看着木尘的背影,微微皱眉,他……怎么了?
    温热的水流密集而下,身体温暖了,可是心呢?
    脑海中不期然回想起在巴黎圣母院和萧何分开时说的话。
    他说:“阁下,我知道这些事情纵使我不告诉你,你也会想办法从别处知道,既然这样,我宁愿亲口告诉你。我不是没有私心,我希望你能帮我劝ann打掉孩子。她的身体真的很差,不适合再孕育孩子,这次她怀的是双胞胎,对她来说将是致命的伤害,她贫血不说,还患有心肌炎,在巴黎的时候偶尔心脏就会不舒服,你也知道她身体有多虚弱,如果孩子再吸食她营养的话,她的生命和健康只会一天天的衰败下去。面对这两个正在一天天成长的小生命,她的心开始出现了动摇。对于我来说,有没有孩子,她依然是苏安,可是我知道孩子对你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如果她打掉这两个孩子的话,按照她的身体状况,她以后恐怕……”
    “我会劝她……打掉孩子。”萧何痛楚的神情充满清冷。
    他皱眉:“她以后可能都不会再孕育孩子。”
    “那又怎样?”话语如常,平静的不能再平静了。
    他当时愣了一会儿,然后说:“每次来到巴黎圣母院,我就会想起拿破仑和约瑟芬。当年拿破仑亲自加冕约瑟芬为皇后,但是由于约瑟芬已经失去了生育的能力,所以她最终还是跟拿破仑离婚了。那时候,拿破仑并不想这么做,他还深爱着约瑟芬,但是国内外反动势力强大,拿破仑在一次未遂的刺杀行动之后,终于意识到皇储的重要性。虽然他的情妇们为他留下了大量的后嗣,但他需要一个合法的继承人。于是,在皇储的压力和拿破仑母亲、姐妹的怂恿下,拿破仑最终和约瑟芬离婚了。”
    萧何双眼在苍白的脸色上更显深邃,“我不是拿破仑,ann也不是约瑟芬。”
    “阁下,您是k国总统,您不在乎,国民难道也不在乎吗?”
    沉默良久,萧何说:“……木尘,我还有一个弟弟。”
    “你……”他心一颤,萧何的意思是将来把k国总统大位留给萧然的孩子吗?
    那时候的木尘还没有意识到,萧何能够做出这种决定,需要拿出多大的意志力才能说服他自己。
    萧何毫不在乎的说道:“都是萧家人,谁的孩子以后成为k国总统,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可是不管是苏安,还是云挽歌,在这世上从来都只有一个。”
    他迟疑道:“你真的不在乎吗?如果你想离婚的话……”
    “离婚,然后找别的女人繁衍子嗣吗?”萧何摇头,目光轻飘而坚定:“我喜欢孩子,那是因为孩子是她生的,如果不是她生的,就算那孩子生来很讨喜,是个天才,我也不喜欢。”
    顿了顿,萧何笑,笑容温柔:“两个人很好,不用孩子分享我们的爱,以后只有彼此,这样很好。”他一直觉得他们分开太久,离别太久,而相处的时光总是那么少,没关系,以后他们只有彼此,他们还将有一辈子的时间在一起。
    水流肆意而下,木尘沉重的闭上眼睛,他原本很恨萧何,可是为什么忽然间恨不下去了呢?
    其实从来至尾,他们都一样,都是一群被生活和现实操控的可怜人,就算是高高在上的萧何也不能幸免!
    苏安走进卧室的时候,就看到木尘站在窗前吸烟,修长的手指间燃起袅袅云雾,他的脸庞隐匿在这些烟雾后,令人看不真切。
    她远远的看着,没有惊动他,他很少吸烟的,因为她对烟味过敏,每次闻到香烟味就会咳嗽。
    今天,他似乎有心事。
    有人说,用食指和中指夹烟的男人,通常心思细腻,感情浓烈,做事果敢魄力。
    优雅的男人永远懂得怎么去展现自己的出色和优秀,因为他独处的时候会吸烟,但是在家人面前,会显得很理智。
    木尘看到了她,动作很快,于是苏安看到他在距离烟蒂还有一公分的地方,把烟蒂掐灭。
    他看着苏安,笑了笑,“怎么也不出声?”
    苏安没说话,木尘是谁?他游走在黑白两道,她虽然不参与,但是并非不了解他行事有多狠戾无情,他向来敏锐度很高,寻常有谁在他附近出现,他很快就能觉察到,今天……终究是藏了诸多心事。
    跟他在塞纳河突然下车离去有关联吗?
    但她不问,他不说,她问了又有什么用呢?
    “你先睡吧!明天我们一起去看望云卿。”他走过来,搂着她往床边走。
    “你呢?”她坐在床上,看他。
    “还有工作需要处理,我忙完就会过来睡觉。”扶她躺下,然后给她盖好被子,抚摸她的额头,笑了笑,这才起身走进了隔壁书房。
    苏安睡得并不安稳,半夜的时候敏感的觉察到手机在震动,她闭着眼睛,摸到床头桌案上的手机,强光刺来,她先是眯了眯眼睛,凌晨一点钟,准备接通电话的时候,对方却挂了,她翻看了一下,竟是萧何。
    睡意忽然间就那么没了,她蓦然坐起身。
    木尘还没有回卧室,她攥着手机,犹豫了片刻,心想k国现在应该是清晨了,就回了过去。
    他……或许是打电话说离婚的事情,还是海伦的事情?
    对方大概没想到苏安会接通,一时有些沉默。
    苏安也不说话,耐心的等着。
    刹那间,一切都显得格外寂静,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在四处窜动。
    最终是他先打破了沉寂:“是我。”
    原本低沉淡雅的嗓音竟然显得很沙哑,还带着浓浓的鼻音。
    “……我知道。”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又是一阵沉默,他后知后觉的问道:“打扰你休息了吗?”
    “我在法国,现在是凌晨一点。”
    “……那你睡吧!我明天早上给你打电话。”
    话虽如此,但他并没有挂电话,等了一会儿,他和她竟然同时开口。
    “你……”
    “我……”
    两人同时止话,然后他语声沙哑道:“我先挂了,巴黎下雨,晚上睡觉的时候盖好被子。”
    这一次,他是真的挂了电话,苏安拿着手机,微微皱眉,所以这通电话,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还有,巴黎下雨?他关注k国天气预报的同时,还关注巴黎的天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