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泰二十年元月,清河郡王府中搜出违例兵器,并经兵部查实,清河郡王在封地私自屯兵,疑有不轨之谋。宗正寺的奏折送达天听后,帝王震怒,将清河郡王下狱,并责令宗正寺彻查此事。
“好一招丢卒保帅,又让这个贱人躲过一劫!“夏贵妃脸色微红,眉梢眼角尽是凛厉怒色。坐在她下首的夏启眉毛一动,却没有说话。
夏贵妃却似想起了什么似的,向夏启道:“是不是夏昱在中间捣鬼?线报确实说萧泓往望湖别庄去了,为何会在清河郡抓到他!”
夏启反问道:“皇后那边怎么说?”
夏贵妃冷哼一声:“她能说什么,无非还是那些流言蜚语不足取信的话,将之前的事遮掩了过去,这次本以为她殷家和穆家合作会得手,所以我才跟着插了一脚,本想着棒打落水狗,谁知还是功亏一篑!”
夏启微微眯起双眼,“我早说过让你莫要轻举妄动,三皇子出身名门,本就比其他人占了优势,我们只要以不变应万变,量他们也翻不出天去。”
夏贵妃自幼受兄长教训惯了,当下口气软了几分:“话虽是这样说,只是……”
见夏启脸容上并无不悦之色,她才向前走了几步,压低了声音道:“并不是我小肚鸡肠非要和萧婧作对,只是她和大皇子必然只有一个才是皇家血脉,若是能落实大皇子血统不纯的罪名,到时候……”
夏启手中的茶盏重重一放,厉声道:“你真是糊涂了,竟想提起这件事!当初姚家是为了什么被满门抄斩的你忘了吗?”
夏贵妃皱眉道:“那是当年,皇上手握前朝后宫权柄,自然是雷霆手段,可是眼下他身体日渐衰弱,若是真……”
“不要说了,”夏启斩钉截铁道,“此事非同小可,烂船尚有三斤钉,更何况皇上执掌朝政多年,若是因为此事犯了他的忌讳,后果并非你我能承担的起的!”他严厉地瞪了一眼夏贵妃,口吻中多了些告诫:“此事我不希望由你提起,你莫要忘了,最能代表殷家意愿的皇后,至今对于立储还没有什么表示!”
说罢,他也不能夏贵妃回答,就径自拂袖而去。
一路上的朱红宫墙连绵不断,无论岁月如何变迁都屹立在原地,一如十数年前……夏启不由得放慢了脚步,思绪被拉回到记忆中那个冬夜。
彼时是启泰三年,当时的刘昭仪不过还是个才人,只等着生下皇嗣再晋封。因她肚中的是景帝的第一个皇嗣,所以格外要紧些,更何况景帝向来不好女色,在后宫的济济妃嫔中,出身不好的刘才人也算是备受荣宠的了。
她的孩子降生在元月十五那夜子时,是位皇子。本来萧氏皇族的规矩就是无嫡立长,而中宫皇后入宫多年并无所出,应当顺理成章地将这孩子立为储君,谁知这事却被当时的先皇后杨氏一力压了下来,而景帝对这件事也没有任何异议,不平的只是刘氏一人罢了。
这件事处处透着蹊跷,但更蹊跷的还在后面。
刘氏生下皇长子萧骏后本应被册立为妃,景帝却只随随便便封了她个昭仪。而在皇长子出生后不久,就传出了皇后有孕的消息。
当时所有人都认为此事是皇后争风吃醋之举,为了不让刘氏的孩子坐上储君之位,所以抢着要生下嫡子。只是十月之后,皇后生下的孩子却并非如大家所料是位皇子,而是位公主。
既然不是嫡子,且之前出生的二皇子母族身份过低,根本无力与刘婕妤相争,所以立皇长子萧骏为储君的提议又被复提。谁知景帝却借口皇嗣幼小,不宜早顶名分,生生地拖了下来。这般一拖,两位公主和三皇子也陆续降生,储君之位便争执至今尚未有定论。
萧婧作为嫡女,自是景帝与皇后的掌上明珠,即使是在杨氏薨逝后,景帝对于嫡女的这份宠爱不仅未有丝毫减退,反而还有愈演愈烈之势。
整件事从头到尾处处透着古怪,众臣虽然百般揣测亦不得其解,直到一桩流言自北宫流出。据说流言是从北宫里一个被囚的宫人口中传出,说是萧婧并非皇后所生,而是在北宫捡到的。
流言不止这些,据传皇后是先捡到了萧婧,才伪作怀孕,并在十个月后宣称是自己所生的孩子。只要稍作联系,便能推断出萧婧的出生与皇长子萧骏相差无几。再往下深加揣测,便有人得出了当年刘昭仪生下的是个女孩,却调换成了男孩的结论。
这个结论虽然看起来荒谬,却隐隐合着情理。若萧婧并非皇家血脉,一直不孕的皇后何苦要假孕来给她一个正统的身份?
当初是谏官姚进向景帝上书要求彻查皇子血统,谁知向来以仁厚治天下的景帝竟当庭震怒,将姚进处以极刑不说,更是抄斩姚家满门!此后,景帝又下令严禁任何人谈论此事,虽然手段雷厉风行,收效也是甚果,却难免有了欲盖弥彰的嫌疑。
夏昱长叹一声,将思绪从纷乱的记忆中扯出来。
当年一桩迷案牵扯至今,为了要扳倒大皇子,或许许多人都会打这个主意。这或许也是萧婧为何是众矢之的的缘故,只是此事事涉皇家血统,牵一发而动全身,无论如何,也不能是他夏氏来触犯这个逆鳞!
这次殷家和穆家想要让萧婧陷于和皇叔萧泓的不伦之恋,也算是出了绝招了。众所周知*是皇家不惜一切也要掩盖的丑闻,而一位公主陷入这样的境地,轻则被废除名号移居冷宫,重则毒酒赐死。说到底公主是女儿之身不能承继大统,更不能给皇族抹黑。然而萧泓不知用了怎样的手段,竟用谋反来盖过了这件事的风头,可谓将罪责揽到了自己身上。
只是……这里面似乎还有一点想不通的……
不止是大皇子和三皇子,整件事里似乎还牵扯了一股力量,左右了事态的发展。只是这股势力,却并不是来自任何他已知的一方。
夏启抬头看了看皇城上方昏暗的天色,平复了一下心绪,才跨过了宫门。一辆马车与他擦肩而过入了皇宫,错身的那一瞬间,他清楚地看到赶车侍卫手上出示的令牌上,赫然是“韶华”二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