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瑢苦笑一声,突然怔怔地看着瑕月,眼眸之中,有一丝极为少见的眷恋,许久,他轻声道:若您是我额娘该有多好。
从永瑢有记忆以来,他的人生就不曾有过畅快,金氏待他虽不差,但后来金氏生了永玧,对他的关注少了许多,再后来,金氏因为犯错被废入冷宫,而他也被带到了阿哥所,生母养母的事情,令他特别自卑,从而养成了他优柔寡断的性子;若他生而为瑕月的孩子,那么他的人生,必然大不一样,至少他不会那么自卑。
瑕月抚着他满是冷汗的脸庞,慈爱地道:真是个傻孩子,本宫原本就是你的额娘。
额娘永瑢低低一笑,将目光转向弘历,皇阿玛,儿臣无用,不能与四哥一起为你打理刑部之事。
弘历极力掩饰着眸中的哀凉,待你病好之后,自然就可以了,周太医他们定然可以治好你。
永瑢没有说什么,只道:皇阿玛,儿臣想求您一件事。
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就是了,朕一定答应。面对弘历的话,永瑢轻吸了一口气,道:儿臣知道皇阿玛将秀妍他们一家都关押在顺天府,儿臣恳请皇阿玛,放了秀妍与她家人他虽身在病中,亦一直有派人留意魏秀妍之事。
弘历脸颊一搐,冷声道:她将你害成这个样子,不值得你替她求情
今日这一切,是儿臣自己造成,与人无尤,与秀妍更是无关,相反,儿臣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秀妍,求求您,放了她们一家吧
弘历森然然道:你若病好,朕自然会放了他们一家,反之朕必要他们陪葬
不要永瑢激动地起身,结果力气不支,整个人翻落在地,永璂他们连忙过去搀扶,永瑢没有理会,只是紧紧抓着弘历的袍角,哀声道:皇阿玛,这是儿臣此生最后之愿,求您成全
弘历蹲下身迎着他的双目,一字一句道:朕可以允你任何请求,唯独这一个,永瑢,朕不能饶魏秀妍,绝对不能
永瑢忍着喉中的甜意,苦苦哀求,您若不允,儿臣就算死了,也不会瞑目,皇阿玛
弘历面孔微微扭曲,寒声道:朕说了不能饶就是不能饶,你若有事,魏秀妍他们全部都得死
皇永瑢想要再求,却压不住喉中的甜意,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来,几名福晋看到如此情景,皆忍不住啜泣起来。
永璂慌乱地替他抹去下颌的血渍,泣声道:皇阿玛说得没错,魏秀妍将你害成这样,她她没资格再活着。
永瑢挣开永瑆的搀扶,吃力地跪在弘历面前,是我负她在先,也是我自己要追出去的,一切与秀妍不关,她是无辜的。
无辜弘历寒声道:若不是她勾引你,你怎会为了她,三番四次忤逆于朕;若非她,除夕之夜,你又怎会醉酒闹事,从而染病;好不容易,你肯听朕的话放下,她却又来纠缠你,令你从风寒变成肺痨,要朕饶她,不可能他对魏秀妍恨之入骨,断然不能饶恕。
永瑢极力摇头道:没有,她没有勾引儿臣,是儿臣先对她动了心,不顾皇阿玛的反对,想与她在一起。见弘历不语,他强撑了精神道:皇阿玛,您真想要儿臣死不瞑目吗
望着明明已经虚弱到极点,还要为魏秀妍求情的永瑢,弘历心痛不已,不知该如何回答,许久,他抚着永瑢苍白的脸庞,涩声道:她对你,当真如此重要吗
是,秀妍对儿臣,就如皇额娘对皇阿玛,若非她,儿臣此生都不知爱一个人是何滋味,秀妍与她的家人都不该死
这是永瑢知道自己得了肺痨后,最为记挂的就是这件事,正如他所言,若不能求得弘历开恩,免他们死罪,他就算是死,也不会瞑目。
弘历默然片刻,道:好,只要你病好了,朕就饶他们不死
皇阿玛永瑢心中一急,再次呕出一口泛着黑色的血来,他的脸色越发灰败,然攥着弘历袍角的手,说什么也不肯松开。
永璂虽然与弘历一样,一千个一万个不愿饶过魏家人,但看到永瑢这样不顾自己,拼命哀求不肯起身的样子,心中说不出的难过,忍不住开口道:皇阿玛,儿臣知道魏秀妍可恶,但六哥您就成全了六哥吧,好让他走的安心一些。说到后面,他已是泣不成声。
永瑆亦跪下哀求道:皇阿玛,既然连六哥也不怪魏秀妍,您又何必非要赶尽杀绝,还望您开恩,饶他们不死
皇上瑕月尚未说下去,弘历已是抬手阻止,目光停留在衣襟染血,摇摇欲坠的永瑢身上,许久,他咬牙道:好,朕答应你,饶他们死罪
听得这话,永瑢大喜过望,连忙道:多谢皇阿玛不杀之恩他知道弘历一言九鼎,既然说出了口,就一定会做到,秀妍终于可以保住性命了,这也是他此生,最后能为秀妍做的事情,希望秀妍能够忘记自己带给她的伤害,好好的过以后的日子。
解决了心中记挂之事,永瑢脸色看起来好了许多,眸中亦重新有了神采,然弘历明白,这是回光返照,当最后一丝生命之火燃尽时,永瑢就会走到终点
此时,外面传来急切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人影推门走了进来,却是永珹,他得知永瑢情况越来越差,一忙完刑部的事就立刻赶了过来,在匆匆向弘历二人行了一礼后,快步奔到床榻边,急切地道:老六,你怎么样了
永瑢笑一笑,极力提气道:我很好,就是很怀念与四哥一起在围场策马狩猎的日子,真想再有那个机会。
永珹忍着心中的难过,哽咽道:有,一定会有,等你病好了,我们就去围场。
永瑆含泪插话道:还有我与十二弟,我们一起去猎一头老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