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全然不理会怒气站在那里的程大郎,继续埋头做着馍馍,灶台里的火也烧的噼里啪啦的直响,锅里的水翻滚着,张氏把一个个做的像小碗一样的馍馍放在帘子上面,最后盖上锅盖,扯过腰间的围裙擦擦手,蹲下身子又往灶台里添了把柴。
王氏做着饭,一边看着热闹,等了半天也不见大哥说话,一边切着腊肉,一边笑道,“大嫂,两口子之间有啥说不开的,大哥现在是秀才,难不成还要大哥向你低头不成?这自古男人是天,女人出嫁从夫,三从四德,这些道理大嫂也该明白这个理,哪有让爷们向娘们低头的道理。”
话里劝着张氏,话外挑拨着程大郎的火气,原本张大郎就在气头上,被程老汉逼着向张氏低头,眼下在听王氏的这番话,越发觉得有道理,想着给张氏道歉就更没有这个道理了。
程大郎语气不善,“娘叫你们过来吃饭。”
不管张氏听没听到,转身就进了西屋,屋里隐隐的能听到程老太太的不满声,与往常不同,她到是没有大骂出声。
王氏见了撇嘴,快刀切起肉来,尽自嘀咕着,声音大的却能让张氏清楚的听进耳里,“这么多口吃闲饭的,把我们当牛使,脸皮不要了到是能吃得下。”
眼睛不时的往张氏那边瞥,见张氏继续烧火,哼了哼,希望她这个志气一会儿到吃饭的时候能低到底,不然白白受了苦还要做饭给她吃,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王氏心里不平,张氏神情早就飘的不知哪里去了,今日看到大郎那个样子,她的心寒了,要是张寡妇跟着他回来,他还会这般向她低头吗?
西屋做了三个菜,鸡蛋糕、炒腊肉,还有一个冻豆腐炖白菜,加上高粱米饭,很快的就出了锅,东屋做的少,只蒸了个馍馍,到时与西屋一起出锅了。
西屋众人围着桌子坐下,程老太太见张氏没过来,显然很高兴,拿过碗来用勺子把鸡蛋糕每人分了一勺,多的都给了程林,又给每个人盛了饭,最后将饭盆放到了自己的身后,才叫众人吃饭。
程二郎看了一眼,不敢多话,埋头扒着饭,王氏往自己碗里夹肉,见程老太太瞪她,马上又伸筷往程二郎往里夹了一块。
嘴里还说着,“家里的重活都是你干,现在大哥中了秀才了,你也好好补补身子吧。”
程老太太动了动嘴,看了埋着头的二郎一眼,到没有多说,王氏见了,眼里闪过一抹得意,旁的不说,这个家要不是有二郎撑着,早就吃不上饭了,同样是好吃的,干嘛她家二郎就吃的少?
程大家郎听了少不得面上又有几分尴尬,“二郎,这些年辛苦你了,你放心,大哥有招一日定不会忘了你。”
“你们兄弟就该这样互相扶持才对。”程老汉满是皱纹的脸难得露出一抹笑来。
程二郎也抬起头来傻笑。
王氏撇嘴,借机又夹了一大筷头的肉放进碗里,程老太太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王氏只当没有看到,腊肉进了嘴满嘴全是油,还吃的津津有味。
张氏没有过来吃饭,程老汉到也没有在多问一句,他心里此时对这个儿媳妇心里也坡有微词,男人不管做什么,女人只管顺从就是,哪有这般不给自己男人留面子的。
“今天也不知怎么了,大哥来回来胃口都好了,这一碗饭都没有觉得饱。”王氏的碗吃空了,巴哒巴哒嘴往程老太太身后看。
自打入冬以来,程家吃饭就定了量,每在两顿饭,一人一碗,要是有活了,程老汉和程二郎能多分一碗,程老太太年岁大了,一碗也就饱了,程林年岁小,半碗饭就饱了,就苦了王氏,天天吃不饱饭,今天她做饭,又没有程老太太看着,就多煮了些饭,程老太太给每人分一碗后,那饭盆里还剩下半下呢。
程老太太听她的话,就知道她打着什么心思,“大晚上的,吃多了积食,家里的鸡还没有喂,你去喂了吧。”
程大郎低下头,耳朵都烧热了,想不到家里如今竟是这般的境地,程二郎到早就习惯了,埋头吃着饭,程老汉那是一个跟本不会管这些事的,王氏没有多吃到饭,反而又被指使去干活,黑着脸出了屋。
程老太太见大郎碗吃下了一半,从身后拿过饭盆,往他碗里填了一勺,看了对面埋头扒饭的二郎一眼,犹豫一下,转身把饭盆又放到了身后。
程林不知事,用鸡蛋糕泡饭吃了一大碗,逗得程老太太笑着连连说好,一定很长大个。
王氏喂过了鸡又要收拾桌子,到外屋时,趁着程老太太逗孙子,拿出空碗装了一碗饭又泡了冻豆腐白菜汤放到了锅盖后面,等收拾完了,抱着程林回屋时顺手拿到前屋偷吃去了。
西屋静下来了,东屋张氏也带着两个孩子早就吃完了,馍馍就着白开水,简单却吃的很饱,这些天一直在吃地瓜,跟本见不到几个粮食粒,虽然没有菜,可就这样吃也让桃花感动不已,只差哭出来了,暗想着一定要改变这种日子。
虎妞有心事,吃的食不知味,人也异常的安静,不像以前那么爱说话。
程大郎没有过来睡,在西屋睡的,桃花睡下时看到张氏脸上并没有伤心神色,松了口气,不过对张氏也略有改观,能提出合离,可见也不是愚钝的无药可救。
次日,天微微泛亮,张氏就起来把昨天剩下的馍馍热了,简单的吃了一口后,嘱咐桃花,“娘去拾柴,你和虎妞乖乖在家里呆着。”
桃花在屋里憋闷坏了,“娘,我也和你一起去。”
“外面太冷,等天暖的,桃花乖、、、”
“程家大郎在家吧?”张氏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道女声打断,听着这声音像撕破东西一样,让人觉得嗓子痒。
外屋的门同时被推开,走进来的不正是张家大郎的媳妇崔氏,崔氏也不待有人出来,就直奔西屋,推开门扫了一眼,又先声夺人。
“咋不见我家三弟妹呢?”
程大郎早在听到崔氏的声音后就站了起来,崔氏这人还没有进屋就问起张寡妇来,程大郎也不好在坐下,正不知如何开口时,程老太太接过了话。
“你家的三弟妹可是做凤凰的命,和我家大郎一出去,见到高枝就飞上去了,哪能看得起我们程家。”见崔氏还敢来要人,程老太太心里为儿子憋的这口气,终于找到地方了。
“哟,婶子,话可不能这么说,当初我们家三弟妹是跟着你家大郎走的,我们当然要跟大郎要人了。”崔氏笑意盈盈。
早在程大郎回来那天,张家大郎看到张梅红没有跟着回来,就知不对,回家跟崔氏说了,崔氏与张梅红是妯娌,又岂会不了解张梅红的性子,猜到这人一定是又找到高枝了。
原先想着人与程家拉关系也泡汤了,换成旁人也就算了,崔氏是什么性子,哪里会就这么认了,衡量了一晚上之后,第二天就冲到程家来了。
程老太太一听就炸了,“你还想赖上我们家咋地?我们家还没找你们算帐呢,有个寡妇也不看住了,就做那种勾搭男人的事情,害得我家大郎坏了名声,还有脸到我家来要人来。”
崔氏冷哼一声,“苍蝇不丁无缝的蛋,这事全怪到我那弟妹身上也说不通,这事也发生了,多说也没用,你家大郎现在把人交出来,咱们就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不然咱们就是告到县衙门也要说说这个理,你说我三弟妹飞了高枝了,我还说你们是把人给卖了呢。”
王氏在一旁听了接过话,“张大嫂,这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有啥证据说我们把人卖了啊?你就是告到哪也要有证据。”
程老太太恶狠狠的道,“你去告,你不怕丢人你就去告,出了那么一个不要脸的女人,还敢四处嚷嚷,小心将来你家姑娘没有人要。”
程老太太不怕,现在儿子是秀才了,就是到了县衙门也要给几分颜面,在程老太太的眼里,秀才与官老爷也就没有啥区别了。
“我怕啥,没有嫁不出去的女,就是当姑子也不用你担心,你就好好担心一下你家大郎的名声吧,秀才咋的了?要是这事闹大了,你家大郎这名声还想考举人,我呸。”崔氏一个人对程老太太和王氏两个人,旗鼓相当,一点也不怕。
崔氏别看是个村夫,敢到程家来闹,那可是想了一晚了,到也在镇里听过书,知道这些官老爷在乎名声,所以才能说出这番话来。
程大郎原本还不想出声,想到张梅红他就满心的恨,现在听到崔氏这番见解,知道不能在闹下去了,秀才确实不算啥,也只能中了举人之后,才能有数不尽的好处,当年举人就是乡绅,可以出入官府,不上税绅纳捐好处多多,打个案子什么。有了这个靠山有人甚至要带身家来投靠。对于村里举人,如果周边没官,有功名的人甚至可以组织民间法庭,对一些犯法的人如与论语冲突的案子,直接拉出去就处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