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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病房鬼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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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城和邱明泉一起住了院, 也一直缺了这些天的课, 韩立去探过两次病, 却不知道他今天已经出院来上学了。

向城面无表情地停下来,一个暑假不见,再加上在病床上躺了这么久,他明显瘦了不少, 一双原本灵活的丹凤眼也比以前黯淡了些,抬起眼看人的时候, 少了点以往的神气。

“出院了。”向城淡淡道。

韩立担心地看着他:“你别把那些蠢货的话放在心上, 他们不过是乱嚼舌头。”

向城直勾勾望着他, 半晌嘴角浮起一丝意义不明的嗤笑:“你怎么知道不是真的?没准就是我贪生怕死呢, 所以我活得好好的, 别人还昏迷着。”

韩立皱着眉:“别胡说了,我才不信!”

他粗鲁地伸出手,使劲拍了一下向城的肩膀:“你这人最多嘴巴凶, 爪子欠,可又不是怂包!”

这一下用力贼大,直拍得向城脸色就是猛地一白,胸口刚拆了固定的地方又是一痛,还没来得及痛骂韩立,走廊上就有个女生怯生生地靠了过来。

“向城同学?你身体好了吗?”女生是过去邱明泉班上的班委, 急切地问,“请问一下,我们班长邱明泉现在怎么样了?”

向城漠然看着她:“你们没去看看他?”

女孩沮丧地摇摇头:“我们班同学一开学听说, 就集体去看过一次。可是只待了几分钟,大家就哭得稀里哗啦的,护士就把我们赶走了。”

向城沉默了片刻,道:“还不是那样。”

韩立终于皱了眉,狐疑地看着向城:“什么叫还是那样?有没有好一点,医生怎么说?”

向城脸色苍白,紧紧抿着没有血色的唇。

正在放学时间,路过他们身边的学生越来越多,有好几个过去二班的班干和课代表都停下了脚步,围在了他们身边。

终于,一个女生忍不住嘀咕:“什么态度啊……真是白眼狼!”

“同学关心一下不是应该的吗,干吗这么不耐烦?”

“就是,人家可是为了救他们两家的人,才这样醒不来的。真叫人寒心。”

向城被围在中间,修长的眉忽然竖了起来:“都这么关心他,干嘛不自己去看望?”

粗鲁地把韩立推了个趔趄,他脚下生风,狂冲着跑出了校门。

身后的走廊上,一群二班原来的学生气鼓鼓地七嘴八舌,骂着向城。

女生们都红了眼,一个女生可怜兮兮地看着韩立:“要不,我们再去看看班长吧,我……我想班长了。”

韩立呆呆地望着向城消失的方向,半晌才无精打采地道:“我昨天问过一班的封睿,他说,现在病房里每天都有不少人轮流看护,叫我们暂时别去了,省得班长的家人看着伤心。”

班里的团支书没绷住,嘴巴一扁,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这一起头,周围的几个女孩子也全都抱着开始流泪。

……

向城背着书包,一口气冲出了学校,胸口刚拆掉固定的伤患又开始隐约做痛,像是有什么死死地堵着,逼得他无法呼吸。

校门口,一条马路横穿而过,他看也不看,飞奔直行。

“嘎吱”一声,一辆小轿车在他身侧戛然而停。惊魂未定的司机伸出头,冲着呆怔在车边的向城破口大骂:“奔丧去啊,小赤佬!”

学校门口,他已经减速慢行了,这学生仔忽然狂奔到马路上,要是撞到了,他冤不冤啊!

向城如若未闻,拖着沉重的脚步,木然走了过去。

“人家可是为了救他们两家的人,才这样醒不来的。真叫人寒心。”女生鄙夷的声音。

“要我说,一定是向城他怕死……”男生恶意的讥讽。

一声声在他耳边,就像魔咒一样敲打着耳膜,尖锐嘈杂。

他本以为那晚上只是一个短暂的噩梦,梦醒了,就会过去。

可是没有。那个噩梦一直持续着,邱明泉重伤昏迷了……再也没有醒来。

所有的事都变了样,脱离了轨道。

爸爸妈妈被内疚感弄得像是变了一个人,向元涛整日里都在奔跑着为邱明泉找医疗资源,母亲韦青更是向学校请了长假,没日没夜地守在病床边,这不到一个月时间,就整整瘦了十几斤。

姐姐倒是按时回去燕京的学校报到了,可是每次在电话里和妈妈聊天,两边都是泣不成声。

他躺在病床上的时候,虽然爸妈也会天天定时来看他,可是就连韦青都坐不住几分钟,就又匆匆离去,去陪在邱明泉身边。

几天前他终于出了院,可整个家再没了安详和平静,只剩下不安和绝望,回到家时,满室凄清,到处都没有人。

还有封睿。……

每天下了课,封睿就第一时间坐上车,一言不发地赶去医院。

昨天,他站在门外望着封睿沉默地坐在病床前的样子,忽然心里一阵害怕。

他不知道那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封睿眼神中的内疚和后悔告诉他,假如……假如邱明泉真的醒不过来,睿哥的心里,会一辈子装着这个人,永生永世也无法忘记了吧。

不,他不想这样。

他每一天都在祈祷,祈祷邱明泉早点醒过来,他更宁可那张病床上,人事不省的人,是他自己!

那个晚上,他从没有怯懦过,他也用尽了一切力气去保护大家,可是为什么,现在却只有他成了所有人嘲讽和鄙夷的对象呢?

……

夜深了,白天病房的人来人往、医护人员和家属的走动都停了,没有什么娱乐,病人们大多在刚入夜就开始休息。

十点多了,护士小杨踩着点,按照医嘱,在本层的各间病房做了最后一圈巡视。

该服药的依次送药,该检查体温和仪器数据的挨个检查、做记录。

推开走廊尽头那间安静的病房,她走近年轻病人的床边,看了看旁边的心电图监控仪器,再摸出几分钟前在病人腋下夹着的体温计。

一切正常,那个昏迷的少年和以往一样,安静地躺着,就像很多只是安睡的病人一样,呼吸平稳。

可是小杨却知道,这样的平稳下,也意味着毫无起色。

旁边的陪护床上,邱奶奶第一时间睁开了眼:“还好吧?”

护士小杨赶紧点点头:“都挺好的,体温也正常。”

除了这个,她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来安慰一个近似植物人的病人的家属了。

邱奶奶睁开有点昏花的眼,走到床边,借着走廊上射过来的灯光,看了邱明泉一会儿。

天气到了九月,微微变凉了些,可是依旧有点秋老虎的意味,临睡前,邱奶奶已经帮他亲自擦拭了一遍身体,可是现在,昏睡着的邱明泉脸颊边,又有了些细细的汗水。

邱奶奶心里一酸,转身出门,在公用卫生间的水龙头接了盆水,将毛巾打湿,回到房间,又轻轻地帮邱明泉擦了擦脸。

她动作很轻柔,甚至有点笨拙,就像是在擦拭着一件珍贵易碎的瓷器。

毛巾下,少年的脸洁白如玉,但是缺少应该有的生气和活力,眼窝下有一圈淡淡的黑色,眼皮上的淡青色血管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出了一层阴影。

擦完了脸,邱奶奶又慢慢地帮孩子解开了病号服,开始帮他擦拭身体。

身上的枪伤已经基本痊愈了,留下了一个狰狞的疤,原本健康有光泽的肌肤开始有点久病后的黯淡,而在那苍白的胸前,那枚漂亮的玉石吊坠正静静地躺在邱明泉的胸前,散发着莹莹白光,中间一点翠绿。

邱奶奶没敢动这东西,几年来,这个不明来历的东西他们见过很多次,也渐渐习惯了明泉对它的视若珍宝,慢慢的,也就没人再去追究它的真正来历了。

她小心地给孩子擦拭了全身,又将玉石吊坠好好的摆放在邱明泉的胸前,才把病号服重新掩上。

呆呆地又看了一下,邱奶奶终于怔怔落下泪来。

这些天,关于晚上谁来陪床的问题,几家的大人争破了头。没人放心请护工,只怕护工做的不尽心,特别是韦青,直接向单位请了长假,只恨不得日日夜夜守在病床前,大家怕她熬坏了身体,强行劝阻下,才最后安排了白天全部由韦青照顾,晚上是邱爷爷邱奶奶隔一天轮流值夜的日程。

实际上,陪护的家属能做的,也是有限,更多时候看着那个昏迷的孩子,大人们感受的是绝望和痛苦。

……午夜终于到了。

深夜的病房里,躺在床上的邱明泉胸口,却好像有一片柔和的碧绿光芒,悄悄一闪。

床上的人轻轻转动眼睛,在一片静寂中,悄然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平静无波,完全没有久病初醒的茫然和浑浊,却烨烨生辉,一片清明。

他转动脖颈,轻轻活动了一下,看向了一边陪护床上睡着了的老人。

然后,一直昏睡的他,竟然无声坐了起来,极为熟练地下了床,摘下了自己身上的监控仪表的连接。

他在邱奶奶的床边悄然凝视了一阵,看着那眼角依稀的泪痕,半晌无声地叹了口气。

站起身,他穿着软底拖鞋,悄悄走到了窗户边。

九月中旬的夜晚,凉风初起,侧开着的玻璃窗上,清楚地映照出他略显苍白和清瘦的脸孔。

但是一双眼睛,却闪着精亮的异光,像是来自另一个时空。

站着的少年轻轻抬手,在玻璃上的人影脸上点了点。

“这样看着你,上一次还是在火车上。”他张开嘴,近似无声,用口型说着话,“现在……你去哪里了呢?”

“再不回来,你这副身体可就要废掉了。要不是我每天帮你活动活动,怕是肌肉都要萎缩了吧?”窗上的人影目光灼灼,像是要深深望进自己的眼底,“听着,邱明泉,我这是在正式威胁你——我再给你最后一点时间。再不回来抓住自己的身体,我就要霸占它了。”

他停了下来,专注地凝视着玻璃上模糊的自己,半晌轻轻一扬眉毛,斜挑的眉梢竟有点邪气。

可是好半晌后,他眼中的邪气终究还是散去了,只剩下幽幽的悲伤。

“我承诺过你的,要给你一世的滔天富贵,起码先赚它一个亿。现在目标还没达到呢,你都忘记了吗?就这么缩着叫我鸠占鹊巢,重活一世,你真的甘心吗?……快点给我醒过来吧,傻瓜,我等你。”

走廊上,护士小杨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重症病人深夜要加的点滴,走过各间病房时,眼角的余光无意识地扫了过去。

大多数都静悄悄的,病人和家属都躺着,这一间……她的眼角捕捉到了一个在窗前伫立的背影。

哪个深夜辗转的病人家属无法入睡吧?

一直走到值班室里,她整理了一下刚做的记录,正打算刷牙洗脸,忽然地,脑海里有什么猛地动了一下。

她怔怔呆住,忽然猛地一个激灵——不对,刚刚那间房间,隔壁是一个老人,对面、右手边的病房是两个来自农村的病号.

明明就是那个高中生的病房!

她飞快地放下牙刷,急匆匆地快速奔向了走廊尽头,心里奇异的感觉越来越大。

飞奔到了那个病房前,她猛地推开了门,随手一按开关!

刺眼的灯光骤然亮起,整个病房暴露在光线下,邱奶奶被这突如其来的亮光惊醒,茫然地坐起身:“……怎么了?!”

小杨呆呆地望着室内。

没有任何不同。那个昏迷的少年依旧和过去一样,面容沉静、毫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旁边的仪器在嘀嗒地跳动。

小杨困惑地望了望窗口,空无一人。

刚刚那个惊鸿一瞥的身影沉默而立,却似乎真的只是她的幻觉而已。

“抱歉抱歉,我走错了房间,隔壁有病人按了叫人的铃。”她掩饰着,赶紧关上灯,退了出去。

临走前,她鬼使神差地又看了看床上的少年一眼。那个身高,那个身材……实在是太像刚刚窗前的人影了啊!

翌日,放了学,封睿坐着司机的车,来到了医院。

自从那件惊天劫案发生后,紧急从香江赶回来的封云海充满后怕,立刻着手在家里添了好几名保镖,托向元涛的人脉,找到的都是专业的精英退伍兵。

这时候做私家保镖的人还不多,乍一遇到封家这样出手豪阔的主顾,被聘用的人都死心塌地。

以前只有一个司机负责接送家人,现在每个人都配备了一个专业司机兼保镖,特别是封睿这唯一的儿子,更是须臾不敢离身。

站在病房外,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封睿默默看着里面。良久后,他才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虽然脚步声很轻,可是趴在床边小憩的女人还是立刻惊醒了,睁开微红的眼睛,看向他。

“小睿啊,是你。”韦青露出一个虚弱的笑,“放学了?”

封睿轻轻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点点头:“是啊,放学了。”

他看了看床边的吊瓶,上面,给病人补充生命必需的营养液正在缓慢流淌着。

“以后不要每天都来了。”韦青喟叹一声,“我知道,你和他感情好,可是这里有我们大人照顾着,你学业要紧,毕竟都高三了。”

封睿淡淡道:“没关系,功课不难,我以前没上心都能轻松应对。”

韦青强颜一笑:“是啊,小睿很聪明。听说,以前你们在学校,明泉的成绩……也很好?”

封睿点点头,黑亮的眼睛深潭般:“我不如他。我经常是总分第二,他才是第一。”

韦青“啊”了一声,眼睛里泪光一闪:“真的吗,我只知道他成绩也好,却不知道好到这样。”

转眼看着床上的邱明泉,她心里刺痛又酸楚:高三了,他的同学们都已经开始了最后一年的冲刺,可是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呢?

封睿看着她的侧脸,隐约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低声道:“韦阿姨,您放心,他一定会醒过来的,到时候,我负责帮他把落下的功课补上。”

韦青怔怔地点点头:她有时候给明泉擦拭身体时,都会看到那个吊坠,每次看到都是暗暗感激封睿这孩子的善良,那是他从小到大的命根子,可是这个时候,竟然也拿来给自己的明泉戴着,一定是为了帮他保佑祈福吧。

“小睿,阿姨一直都没谢谢你呢,你有心了——”

正说着,护士小杨推门进来:“请问你们谁是家属?病人的住院费需要补交了,来个人缴一下吧。”

她知道这间病房的病人来头不小,就连院长都亲自来看望过一次,语气自然客气:“假如现在没钱,明天来也可以的。”

韦青站起来,急切道:“有的有的,我是他的母亲。需要多少钱?”

“先缴三千元吧,不够再说。”

韦青赶紧拿起包:“小睿,你帮我看着一下,我去去就来。”

封睿“嗯”了一声,看着她的背影走出去,有点疑惑地皱起了眉。

韦阿姨刚才说的是……她是邱明泉的母亲?或许是这样的说法适合去缴费吧,总不好叫两位老人再花钱。

只是韦阿姨的回答,也实在太自然和流利了点。

病房里安静得很,他重新坐下,身体前倾,近距离地靠近了病床。

很多天了,病房里总是走马灯一样,时刻都有人。

邱家二老、向叔叔夫妻和向城、自己的爸妈、刘东风那一家邻居,还有邱明泉的同学们。以至于他每次前来,都也大多只能远远看着,无法靠近。

而今天,靠得这么近的时候,他终于看清了病床上的人。

多天昼夜不停地输液,已经在邱明泉的手背上扎出了一片青紫和针眼的痕迹。记忆中光洁如玉的脸颊消瘦了许多,几道浅浅的划痕比前些日淡了些,却依旧清俊。

临近黄昏,夕阳从窗棂边照进来,映在邱明泉的侧脸。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微露的脖颈下方的锁骨格外清瘦,隐约在病号服下显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邱明泉……你到底要睡多久?”封睿凝视着他,声音沙哑,深邃的目光死死盯着病床上的人,“别让我瞧不起你。”

“医生说,没人帮得了你,你得靠自己。”他俯下身,忽然伸出手,握住了搭在病床边缘的那只手。

被刀疤脸用力踩踏得骨折的那根手指,固定绷带已经拆除了,幸好没有粉碎性骨折,经过治疗和缓慢的恢复,基本痊愈了。

封睿低头,轻轻摩挲着露出来的一点点纤细指尖。

两手相交,一点微弱的热力在彼此间传递,不知道是谁传给了谁,封睿一时间有点恍惚,竟似觉得通过这手指交缠,感到了对方的微弱心跳。

“邱明泉!你能感觉到我,对不对?!”他赫然抬头,微红的眼睛里水气氤氲,“你虽然不能说,不能动,可是你知道我们在这里,对不对?”

得不到回应,冰冷的仪器上,就连微弱的变化都没有。

封睿盯着邱明泉那安静而毫无回应的脸,忽然像是一只发怒的小狮子,用力攥紧了邱明泉没有受伤的几根手指,直握得指节发白。

“你不是很厉害吗?会骗人、会考高分、会炒股,还牛逼烘烘地敢冲出去面对那些王八蛋!现在怎么这么弱鸡?!”封睿低声嘶吼,“你他妈的这样天天躺着,是不是想要躺一辈子!”

封睿埋下头,声音渐渐小了,带着喑哑:“听着,邱明泉——我再给你最后一点时间。再不醒过来,我就要努力忘记你了。”

一点水迹落下来,在雪白的床单边洇染开一点点暗色,高大英俊的少年像是在对自己发着狠:“你承诺过我的,以后我们毕业了,要一起去南方看看。你都忘记了吗?就这么变成一个废人,你真的甘心?!”

病房里安静得如同坟墓,斜倚在门口的韦青默默看着病床前的少年,低头悄悄擦了擦泪水。

她走了过去,不忍地将手搭在了封睿的肩头:“小睿。”

封睿的身子,忽然一颤。

韦青抑制住心里的悲伤,柔声道:“明泉他也不想看到你们这些好朋友这样难过的,你……”

封睿慢慢抬起头,却没有看向她,仿佛被什么魇住了一样,充满红丝的眼死死盯住了自己的手!

韦青终于注意到了他的异常,目光向下,正看见两个少年紧握的手。

封睿的手,在发抖。

他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和惊吓:“韦阿姨……邱明泉他、他好像动了!”

韦青猛地瞪大了眼睛:“哪里?!”

“他……他的手指、手指在我手心里蜷缩了一下!”封睿猛地松开手,死死盯着邱明泉那只苍白的手。

两个人全都死死盯着,一眨不眨。

可是一直等到眼睛酸涩得快要流出泪来,却也没看到那只手有什么动静。

就在两个人渐渐被失望再次淹没时,忽然地,一声极其微弱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响了起来。

“嗨……”

封睿和韦青傻傻地抬起头,看着前方那张俊美清秀的脸,还有那双已经睁开的眼。

有点歉然,有点释然,还有些劫后余生的眷恋。

那双微睁开一条缝的眼睛并不有神,还带着点大病初愈的疲倦,可是在夕阳阳光的折射下,那眸子里似乎撒进了无数金沙,星星点点,光彩流转。

看着封睿和韦青如遭雷击的表情,他微微动了动脖颈,吃力地抬起头来:“我……醒了。”

韦青忽然捂住了嘴,汹涌的泪水涌了出来。想要上前,却又不敢,竟就这么傻了似的呆在床边。

封睿同样震惊地僵立着,近乎颤抖地,狠狠握了一下邱明泉的手掌:“你!……”

这一次,他得到了回应。

邱明泉轻轻蜷起手,在他掌心中画了一个圆,然后,轻轻在边上一点。

封睿怔怔看着他,心里有点糊涂:q?

看着邱明泉嘴角那个浮起的温柔笑意,他忽然醍醐灌顶,瞬间红了眼圈。

——在那个充满腐臭猪肉的大货车上,他藏在后面,在邱明泉手心写下了一个“f”,那是他的“封”字拼音首字母,用来告诉前面深陷困境的同伴,他在。

而现在,邱明泉也在用同样的方式写下了“邱”的拼音首字母,告诉他,他回来了,他也在。

……“砰”的一声,一声钝响在病房门口响起,刘琴花手里的保温杯跌落在了地上,香气扑鼻的鸡汤洒了一地。

刘琴花的大嗓门尖叫起来,带着喜极而泣:“叫医生啊!快啊!都别傻站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封总:(自怜自艾)我只想说,这一章的题目很契合我的身份。

小封:对啊对啊,我就一直说有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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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跟我说这还不够甜,我跟谁急。

又是7000多字大肥章呀,呼呼呼,累死了,躺在地上求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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