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烨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神经质的女人,她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两只手不停地掐来掐去,掐完了又去抓自己的头发,看样子就像中邪似地非常痛苦,她口里念念有词地说着什么,但他听不太清楚。
唐烨突然伸出右手按住古芊菁的左肩,他大声地质问她:“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手掌能够感受到她的身体在剧烈的颤抖。
她两眼无神地望着前方,答非所问道:“算不出来,为什么算不出来?”
“算不出来就不算!你这样心神不宁,就是算出来,结果也不准。”唐烨这才明白她刚刚一直在掐什么,他倒是忘了她是个神婆来着,虽然他从不相信什么命数,但此时他只能顺着她说。
他拉住她的手,握得紧紧的,他把车停靠在了路边。
发现车停了下来,古芊菁这才将视线放在唐烨身上,“为什么要停下来?带我去机场,我求你带我去机场!”
唐烨把哭得稀里哗啦的女人抱紧了又松开,他钳住她的双肩,沉声道:“你要这样发神经到什么时候?”他几乎想一巴掌将她打醒,可他舍不得,也下不了手。
“你来开车!”说着唐烨推开车门跳下车,绕到副驾驶位拉开车门,他看到古芊菁已经颤悠悠地爬到了驾驶位,当他上车坐好时,古芊菁才抽抽噎噎地说:“我不知道去机场的路怎么走。”
“听着,你若想去机场从现在开始你就必须专心地去开车,什么都别去想,我会告诉你路怎么走,你要记住,你现在掌握着三个人的命,我的,你自己的,还有你肚子里面的孩子的。”唐烨闭着眼睛说着。
当他感觉到车子发动后,他才睁开眼,他看到她握着方向盘,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前方的路况。
他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她终于暂时冷静了下来。
唐烨发现她不是一个能一心二用的女孩,当她专注于开车的时候,她不再掉眼泪,说明她脑子里没去想那些伤心的事,她只想开车平安到达机场。
他也没有再问她发生了何事,只是在需要指路的时候提醒她一声。
她顺利将车开到了机场,下车时,她非常感谢唐烨的帮助,开车分散了她的注意力,也让她冷静下来。
唐烨帮她擦了擦脸颊上的泪痕,陪她一同走进了机场。
因为客机发生事故,所以机场方面第一时间通知了飞机上乘客的家属,当古芊菁询问时,被告知客机的起落架发生了故障,客机无法安全降落,此时正在机场上空盘旋。
赶来飞机场探听消息的乘客家属都被安排在一处休息厅等候,在这里,古芊菁看到了先她一步赶来的唐家人。
古芊菁第一时间找到唐燃问道:“唐煜不是要去欧洲五天吗?今天才第三天,他怎么会在那架飞机上?”
然而唐燃还没来得及回她的话,唐鹤嫣已经先一步走过来,扬手就甩了古芊菁一巴掌。
还好古芊菁身后的唐烨扶了她一把,她才不至于站不稳跌倒。
唐鹤嫣怒然指着古芊菁骂道:“你还好意思问,要不是唐煜知道你被抓进警察局,他也不会不顾一切地着急一个人赶深夜的班机回来,真不知道你是不是丧门星,你才嫁进唐家一个多月,就要害我们唐家绝后!”
“你这是什么话,唐煜的生死和芊菁没有任何关系,他自己命不好,不要乱怪人。”唐烨将古芊菁护住,不许唐鹤嫣再接近并伤害她。
“我们唐家的事和你这个外人没有任何干系,不需要你在这里多嘴多舌。”唐鹤嫣压根儿没拿正眼去瞧唐烨,她只是斜了一眼低埋着头的古芊菁,讽刺道:“你不是没有朋友在纽约吗?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个男人?这么着急就想要改嫁了?”唐鹤嫣阅人无数,焉能看不出唐烨对古芊菁过分的关心。
古芊菁哑口无言,她不但不敢反驳唐鹤嫣的话,还极力按住唐烨,她知道唐烨也流着唐家的血脉,但她用眼神求他,让他这个时候不要替她出头,她请他忍耐,因为她觉得真的是自己连累了唐煜。
“够了!都不许在这里吵闹,煜儿会逢凶化吉,你们安静地给我等着,谁都不许再多说一句话。”还是唐老爷能够压住所有人,一席话出口,唐鹤嫣也只能闭嘴,坐到一旁去了。
唐燃拉着古芊菁坐到另一边,她有些同情小嫂子,如果唐煜真要出了事,不管小嫂子以后生下男孩还是女孩,在唐家都不会有好日子过,因为没有人会忘记,是她害死了唐煜,就连她自己都不能释怀,何况她家其他人。
所以唐燃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古芊菁,只能坐等老天保佑。
古芊菁坐不住,她说去一趟洗手间,然后便离开了休息室,唐烨跟了过去,他看到她进了女卫生间,他只能等在外面。
可等了许久却都不见她出来,唐烨只好跑进中间的清洁室,拿了一个标识着“清洁中”字样的告示牌立在女洗手间的门口,自己则闯了进去。
一进去唐烨就听到从隔间里传出的嘤嘤哭泣声,她锁了门,他只能从旁边的隔间踩着马桶翻进去。
她坐在马桶上,哭得很惨。
然而看到他从顶上掉进来,她一双泪眼竟然正愣住,望着他问了句很没头脑的话:“难道我跑进了男厕所?”
“没有,这里是女洗手间。”唐烨双手环胸,背靠着洗手间的门板。
“你跟进来做什么,难道我找个地方自己哭鼻子都不可以?”她懊恼,声音里满是委屈。
“我只是觉得你不需要哭而已。”唐烨笑道,“老天一向很残忍,我不相信它就这样让唐煜轻松地死了,我还没有真正的击垮他,他怎么可以就这样认输,他不会死。”
唐烨顿了顿又继续笑道:“就算他真的死了,你也不必哭,你可以光明正大地嫁给我,你一样是唐家的少夫人,不会有任何改变。”
“你取代不了唐煜,永远不可能。”她噙着泪反驳他的话,并仰首和他对视,“其实我应该感谢你对我做得那些残忍的事,如果没有你,我不会知道唐煜会这么爱我,也不会衡量自己爱他又有多深,让我们彼此深爱着对方,是你的功劳。”
唐烨僵直在原地,看着她发出一丝冷笑。
若换做以前的她,肯定会被唐烨的冷厉所吓到,可此时,她满脑子都是唐煜,她最怕的是唐煜就这么扔下她去了,除此之外,她什么都不怕。
古芊菁和他对视时,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那个特别的铃声,是她给唐煜的来电特别设置的。
她记得自己缠着唐煜要他的亲口录音,而唐煜面对录音笔很腼腆,他说不出什么甜言蜜语,憋了半天,才挤出那么一句:“菁菁,接我的电话!”
此时,这句简短的电话铃声反复响着,古芊菁不可置信地翻出手机查看,却见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确实是唐煜,她才赶忙接听电话
“唐煜,你怎么样了?”她哭着嚎道。
唐煜听到她那样破碎的声音非常心疼,但他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他面带微笑,虽然他知道她看不见,但他还是要微笑,因为他相信电话那边的她一定能感觉到他在对她微笑。
“我刚刚写完遗言,但我还是很担心,怕你看不到,这会儿机长允许我们打电话给自己的亲人,因为油箱快没油了,飞机要迫降,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其实我很害怕,想到我将再也看不到你,我觉得很遗憾。对不起,我可能没有办法再给你幸福。”
“唐煜……”古芊菁已经泣不成声。
“为什么不再叫我老公,我喜欢你这样称呼我。”自从他上次喝醉酒朝她发脾气后,她就再也不敢这样亲昵地叫他了,他好几次想当面向她提出来,但却始终没有勇气去求得她这样的原谅。
“我不叫,除非你好端端地站在我面前,我只会当面这样唤你,否则,你休想我对着空气说傻话。”她也是任性的,她要他活着,一定要他活着。
“你总是很淘气。”这就是他的妻子,平时荏弱无比,他总是担心稍微大一些的风都能把她吹散了,可有时候,她却也倔强,比如她原谅他对她的伤害时,也比如此时……
“对不起,我必须挂了……”唐煜强自说出这句话时,他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唐煜!我要你活着,我不能没有你!我不能没有……”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电话已经挂断了。
随后她的手机接收到一条短信,是唐煜发来的,只有三个字:“我爱你!”
她知道飞机要开始迫降了,此时古芊菁才发现,唐烨不知在什么时候悄然地离开了,她飞跑到候机大厅,拼命朝最能看到飞机起落的地方钻。
其实,她根本什么都看不到,飞机迫降需要专门应对危险的跑道,起落架失灵意味着飞机没有办法正常着陆或者刹车,通常会在跑道尽头填巨大的沙坑,然后一切就是尽人事,听天命。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没有看见冲天火光冒起,也没有听见爆炸的声响。
她只看见一辆辆救护车和消防车开了过去,她开始移向出口,然后是焦急地等待。
远远地,古芊菁就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出口通道跑了过来,他跑得很快,她努力挤到最前面,她想冲进去,但却被机场的安保人员拦住。
“让我过去,那是我老公!”她跳起来朝唐煜招手,这样的动作让唐煜跑得更快了,他真的害怕她那样蹦,会把肚子里的孩子跳掉。
直到他跑到她跟前,把她安稳地抱在怀里,他一颗心才真正放了下来。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不顾一切地吻她、吻她、再吻她……
她也拼命地回吻着他,时而发出一声呢喃:“老公,告诉我,这是真的,我没有在做梦。”
“因为你说你不能没有我,所以我回来了。”这个时候,他就会去咬她的唇,不会太重,让她轻微受点痛,感受到这一切都是事实,他在亲吻她,真实地亲吻着她。
他们的拥吻让周围的人都拍起手来,人们以此来祝福两个劫后相拥的爱人,但也有人不为所动,人群圈外,唐烨冷眼看着两人,漠然转身离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