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便是八月十四,夏家大小热热闹闹的给蔡氏过了寿。
青竹没有留下来过中秋,八月十五这一天用了午饭后就回夏家去了。
项家人估摸着项少南已经考完了试,心想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至于中与不中那真是老天说了算。
中秋节这天晚上下起了小雨,赏月是根本不可能了。少东一家四口在这边团聚,倒圆圆满满的坐了一大桌子人。不过都在担心少南考试的事,席间也没什么谈笑,冷冷清清的收了场。
临睡时,白氏和永柱商议起明春的亲事来。
“今天一大早,那熊家就送了月饼和石榴来。我给回了两条熏鱼。你大半天都在外面忙,也不知道情况,所以我想和你说说,你看要不要约个日子,我们一道上熊家看看去。”
永柱沉吟了半晌,原本不想管这些事,可毕竟关系到女儿的终身,既然已经错了一次,就不能再马虎轻率。当初马家的事,说来他也有一定的责任。因此考虑再三才说:“塘里的事也快出来了,后面是越来越忙。要去的话,得提早定下来,什么日子合适,你来选吧。”
白氏见永柱答应了,立马就说:“好勒,我就等你这句话。”
第二日白氏找青竹商量:“我和你爹说了要去熊家看看,你也跟着一道去。再有帮忙备份见面礼。”
青竹有些纳闷:“我跟着去做什么,怕是也帮不上什么忙。”
白氏道:“这是如今家里的头等大事,你也是项家的一份子,哪里有不出面的道理。多一个人也多份参考。这件事不解决的话,我始终难于心安。”
白氏给了青竹五两银子,让青竹斟酌着办理。
不过对青竹来说的确是件棘手的事,明春虽然和青竹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不过两人相处得并不好。对于明春的未来如何青竹是一点也不感兴趣,也不想关心。
可这五两银子该怎么花呢,对青竹来说是件难事。叫上了春桃去街上逛了一圈,买了四斤桂花糕,割了两斤肉。想到熊家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儿子也该给准备点什么。正在纳闷呢,却听得春桃说:“熊家好大的脸面,还要我们备了好礼亲自上门去。再怎么着也是晚辈,不先来拜访,这个理有些说不过去呀。”
青竹冷笑道:“这些话你和我说说没什么,别拿到家里嚼舌根去,当心老太太又得赶你走。”
春桃道:“我也不笨,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只是两家要做亲,本来就该晚辈先上门呀。”
青竹道:“你既然不笨,就应该知道其中的缘由。老太太愁白了头发,一心想要将那个人给打发出去,好不容易让秀婶去说动,熊家那边能接受了,哪里有让机会白白溜走的道理。不过对我来说,打发出去了也好,省得仇人似的。”
春桃笑了笑,也没说什么。
青竹想白氏既然给了她这么多钱,又让她斟酌着办,肯定只有丰厚没有轻薄的道理。便带了春桃去布庄买了一匹上好的焦布,花了她二两多的银子。
有点心有肉有布,已经算是很丰厚了,青竹心想应该能交差了吧。这里白氏已经让人给熊家带了话,准备明天就去熊家看看。
青竹将剩余的钱还给了白氏,白氏却说:“你自己装着吧。”
青竹听了倒喜欢,忙道了谢。彼时明春正坐在下面的椅子上吃石榴,吐了一地的籽儿,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见白氏将剩余的钱给了青竹,只眉头皱了皱,依旧在夸张的吃着石榴,夸张的吐着籽儿。
青竹也不正眼瞧她,见白氏没什么话就出去了。这里白氏和明春有一搭没一搭的闲叙着家常。
“上次那个姓熊的来这边,你应该看见了吧,有什么感想?”
明春轻笑了一句:“我能有什么感想,不都是听娘的安排么?”
白氏皱眉说:“既然已经错了一次,就要避免再次犯错。我也总得听听你的意思。”
明春却垂了头没有开口,心想事到如今她还能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呢,不管怎样嫁出去,只求能有平安的日子过就行了,别的也不能想太多。
“还真为难你了,自己没当过娘,就要去照顾一个七八岁的小子,那小子要是听话懂事倒还好,若是个倔强的人只怕你要受更多的苦。考验都在后面,我也希望你能做好准备。”
明春却说:“后妈哪里有那么好当的,争取不当个恶毒的人就行。”
白氏叹息了一声,心想这桩亲事会不会也联错了,要是再次走错了路,那么明春的终身可是全毁了。必须得谨慎行事,不能再有半点的马虎,所以白氏才会拉下脸面来,亲自去熊家看看,顺便再打听一下旁人口中的熊家是个什么样子。
到了第二日一大早,一家子简单的用了早饭。白氏换了身簇新蓝紫色的衣衫,永柱倒还是平常所穿半旧的驼灰色斜襟单袍子,头戴黑色四方平定巾。青竹只换了普通外出的衣裳,带上了所买的礼,三人出了门。
明霞眼见着他们走远了,脸上有些失望:“怎么不叫我一道去呀?”
明春白了她一眼:“你去做什么。”
熊家不在榔头村,而是在隔壁的秀水村。相距差不多也有十来里地。三人沿着黄泥路快速的向熊家的方向而去。此时稻田里的稻子还未收完,有些人家出动了一家大小依旧弯腰在劳作。已经收割好的稻田里则堆起了草垛,停些麻雀在草垛上觅食。
已经是中秋过后了,天气愈发的凉爽起来。青竹抬头看了看天,有些阴沉沉的,不见阳光。
背着背篼,好在装的东西并不多。黄泥路却并不是很平坦,深深浅浅的坑洼,蜿蜒的坡道。好不容易到了秀水村时,已经快到中午了。青竹有些气喘,再回头去看永柱,他腿不大好,走起路来自然要慢一些。
三人到了村里,白氏随意找了个人打听了一下熊家的住所,这才往那人指的方向而去。
路过一架大水车,走过一座大石桥。又穿过了一片竹林,青竹有些茫然,因为不知前面的路到底还有多远。
就在三人有些精疲力竭时,却见迎面走来一个干瘪的男人,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呀,岳父岳母来了,快请进屋去。”
青竹听见这声称呼,心想这就是要说给明春的男人么?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个子有些矮矮的,背有些驼,明显的能看见鬓角的头发有些花白,年纪小不了。要说人物相貌和马元相比真是天差地别。和明春做配的话,说句实话,确实有些辱没明春的人才。
青竹跟在他们后面一路往熊家而去,过了一个大水塘,下了堤岸。青竹见那干瘪男人走进了一个用竹篾编的小栅栏的院子,青竹想,这就是熊家了么。抬头一看,只见有五六间房屋,正面三间是瓦房,其余的都是茅草屋。显得有些低矮。院子的角落里有一石磨。树下栓着头毛驴正悠闲的吃着割回来的青草。
院子里有两棵低矮的桂花树,可惜花期已经过了,也闻不见那沁人心脾的香气。
白氏见了这副光景,心想连自己家一半也没有,内心很有些失望。站在院子里看了一会儿,不大想进屋去。此时却听得身后的桂花树响,心想也没起风呀,落了她一身的树叶,正要回头去看时,却见从那树上窜下个七八岁的小子,怀里抱了一条黑猫。
白氏皱了皱眉,心想这就是熊家那死了娘的小子么,真是一点礼数教养也没有,因此颇有些瞧不上眼,对熊家的不满又多了几分。
“小满,你在那树上做什么,没见家里来客人了,一点规矩也不知道。快招呼人。”
熊满看了看这三人,唤了声青竹为“姐姐!”
称呼青竹姐姐,青竹自然高兴,熊贵过来拉着儿子说:“该喊婶婶。”
熊满心想年纪也不大呀,明明是姐姐。
青竹只略一笑,并不怎么在意,心想还真是个淘气的孩子。
这里项家人已经进了堂屋。大门敞开着,可还是觉得这屋里的光线不大好。青竹拘谨的坐在下面的掉了黑漆的长条凳子上,手里捧着才端上来的粗陶水杯。
坐定后,只见又进来一个三十左右的妇人,梳着挑鬓头,同样是干瘪的,和熊贵有几分相似。
熊贵赶着介绍:“这是我家妹子。”
妇人热情的招呼了项家二老,又称呼青竹为妹妹。青竹忙欠身答应了。
白氏至始至终都没怎么说话,这种沉默青竹知晓是为什么,因为眼前的情景让白氏觉得不满。永柱和熊家男人到坐在一处天南地北的随意聊了起来。
唤为小满的那个小子此刻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那条黑猫此刻正蜷缩着身子在八仙桌下呼呼的睡着觉。
青竹觉得口渴想要喝口水,刚刚将杯子递至唇边就感觉到一股腥膻之气,眉头微拧,觉得有些不舒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