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经是康熙十三年的四月,目前战况的发展在对清廷十分不利,康熙在去年的十二月二十八日,便派顺承郡王勒尔锦率军三万,直奔荆州,扼守长江北岸,截断吴三桂北上的通道,勒尔锦于十三年正月初十启程,此时吴三桂尚未占据湖南,勒尔锦畏敌如虎,在路上磨磨蹭蹭的走了两个月,三月中旬才抵达荆州,之后这位在“福窝”里长大的“官二代”忙着收取督抚提督总兵们的贿赂,根本无意攻打周军,而吴三桂在三月初攻下了长江南岸的岳州之后,也止步不前,和康熙划江而治,两只缩头乌龟隔江对恃,虽有些小的军事摩擦,但暂时还没有大仗。
而在东方,平南王耿精忠于十三年三月才起兵造反,攻势却极猛烈,已经攻入江西和浙江,与清军激战正酣。吴三桂也出兵夹击江西的清军,以图与耿精忠的控制区域连成一片,而清军则寸土必争,双方你进我退,你退我进,胶着在一起,一进僵持不下。
府衙之内,萧俊正琢磨着邸报,于成龙忽然走了进来:“子玄,为师刚刚接到朝廷的公文,前方军情紧急,命为师前往咸宁蒲圻造桥,以渡王师,你收拾一下,随为师速速立刻启程。”
萧俊闻听此言,心中不由得一动,杜姨娘和月芽儿是在蒲圻和临湘和边境,陷于乱兵中的,此番前去蒲圻,正好可以仗着于公的势,趁机打探杜姨娘和月芽儿的消息。想到此处,萧俊精神一振,立刻放下邸报,应道:“学生这就去准备一下。”随即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临行前反复叮嘱几个相熟的衙役,若是母亲回来了,一定要帮忙照拂,并且尽快通知他,随后带着满腔的焦虑,与朝卿一起,还有几个随行的精干青壮衙役,随着于成龙向咸宁县和蒲圻县迅速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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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在萧俊刚刚离开城门的同时,黄六便一溜小跑的跑进了黄仲达所在的院子,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五爷,刚才从衙门内的线报获知,那小子已经出城,随于成龙去前往蒲圻和咸宁造桥,接引大军渡河。”
黄仲达闻听此言,眉毛微微挑了挑,并没有急着做出什么决断,而是双目露出深思之色,在他面前的桌案之上,堆放着许多书册,这些书册上记载的都是最近汇集来的,关于武昌府内的各种消息,在书册的旁边,则是放置着一张简易的武昌府地图,良久良久之后,黄仲达将目光极缓慢了停留在了地图之上蒲圻北部的位置,又思量了一下,这才淡淡道:“看来倒是个不错的机会,我们不妨使一个借刀杀人之计,尔等切记,行事一定要隐秘,不要露出丝毫破绽,即便是失败了也不要让此子察觉到我等的存在,这次我们将带来的几个护院高手全部押上。”
随后将另一名心腹黄蔹唤到近前,低声吩咐道:“我有一计,你二人可依计行事,从这些资料上分析判断,蒲圻城南的乡民隐隐有变乱之象,吴三桂也得到了消息,正在四处散发伪札,蛊惑乡民叛乱,你们动身到蒲圻,多方打听,若是寻到蠢蠢欲动的乡民领袖,便想尽一切办法,买通其身边的人,策动其造反,然后再想些办法引他去攻打蒲圻,切记,此事一定要做得隐秘,事后我们便远遁此地,让他们丝毫寻不到我们的形迹。”
三人又商议了一阵细节,良久之后,才计议完毕,黄六脸上露出一丝阴险的笑容说道:“五爷的计策高明啊,我就不信,这小子在成千上万叛乱乡民的围攻下,还能安然逃脱。”
五爷则是面无表情的淡淡道:“这计策算不上高明,但胜在实用,我们现在就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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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之后,于公和萧俊等人在造好了咸宁浮桥之后,带着百余兵丁差役,来到了蒲圻城下,沿途之上,一眼望去,尽是携家北上惶惶逃窜的百姓和前线溃败下来的散兵游勇,一付乱世的凄凉景象。蒲圻和咸宁均在长江南岸,虽然还在清廷的控制之下,但距周军的兵锋却已经极近。
由于周军兵锋迫近,先锋已经逼近县境,正在城陵矶与清军激战,蒲圻知县早已逃得不知去向,百姓们亦逃散一空。并且已经有传闻,大批居于山中的百姓,已经啸聚而起,投了周军,情势十分危急。
于成龙见蒲圻县城之内只有惶惶不可终日的数百绿营兵,领军武官亦是无意收拢军心,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立刻接替了蒲圻知县的位置,开始四处巡察了起来。
一个时辰后,于成龙站在北门城楼之上,望着眼前的滔滔江水,不由得双眉深锁,这蒲圻河的情况远比咸宁河的情况要复杂的多,由于正值梅雨季节,河水暴涨,水激浪高,根本就无法下桩,和工匠们商议了半晌之后,这才叹了口气冲着萧俊吩咐道:“子玄,告诉兵役们,除北门和水门之外,将其余四门全部堵死,以防敌兵来袭,然后到县衙内准备好笔墨,我要向巡抚张朝珍大人禀明这里的情况。请他调一批船只过来架设浮桥。”
萧俊眉毛动了动,最终还是忍住没有发问,低声道:“学生遵命。”
这快马传递禀文,加上巡抚大人下令筹集船只,再运过来,至少需要十余日的时间,于成龙见没有事情可做,便开始尝试着招募流民,回归家园。
而此时的蒲圻城内,却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百姓们在逃亡时,为了防止财物被抢,大都将财物隐匿在家中,藏得极深,这些守城的绿营兵们,自然是知晓这些事的,便趁着百姓逃散一空,手持铁锹镐头,刨房挖地,搜索钱财,忙得不亦乐乎,耳中只听得轰隆隆声不绝,一栋栋墙壁被推倒,官兵们在推倒的墙壁中仔细的寻找着夹层。而另外一些兵士则是到处捉拿在城内散放的禽畜,杀鸡宰狗,不亦乐乎。萧俊见此情形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他这些日子苦读兵书,倒也有些长进,蒲圻咸宁这一片区域,有天然屏障陆水相隔,加上境内河流湖泊纵横,大军行进囤扎不易,给养更难补充,极易被荆州方向的清军截断粮道,而且周军现在划江而治,因此从战略的角度上考虑,基本上不可能派重兵进攻这里,划境而治是最有可能的,待过几日蒲圻安稳了下来,这些百姓回来,见房屋被毁,禽畜被杀,加之土地荒芜,不知会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