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义轩沉吟良久,将黄仲奇拉到角落里,将声音压得极低说道:“他既然是来剿匪的,如此多的乡勇匆匆离去,估计十有**跟剿匪有关,依我看,莫不如这样,一会儿我们以进城采买物品为由,离开营地,那孙子远嫌我们在这里碍事,正巴不得我们赶快离开,必定应允,之后,你带着一名护院连夜飞马驰回到兰州,找到郝老大,告诉他,让他收买些江湖人物,以最快的速度在兰州和巩昌散布两条谣言,一条是永昌知县已经设下了妙计,有极大的把握全歼准部马匪,这样一来,准部马匪在城中布的眼线,必定会立刻将消息传回去,我闻准部马匪近两年行事极其谨慎,若是得到这消息,不管信不信,必定会严加防范。第二条谣言,便是四处散播,说这流民营看似壁垒森严,实则不堪一击,那些精甲护卫皆是伪装,但里边银粮无数确是事实,这样一来,必定会有受不住诱惑的盗匪铤而走险,前来攻打,这些乡勇,估摸着绝对挡不住数百盗匪的攻击。介时,不管那萧俊在他处布下何等计策,我们先抄了他的后路再说。”
这郝老大是西北地面上的地头蛇,颇有些本事,钻山龙一直在江南经营,对西北地面并不熟悉,因此便通过道上的关系,花费了大量的供奉,请他出面对付萧俊。
黄仲奇听到董义轩这条毒计,眼中闪过一丝狠色,说道:“此计甚妙,我这就去办。”
董义轩随后又叮嘱了两名精干的护卫,一旦离开流民队伍之后,便追上柳雷率领的乡勇大部,远远的辍在后边,看看他们究竟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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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平忙碌完了流民营寨之事,正打算寻孙子远商议些事情,却忽然发现守卫在董义轩营帐外边的乡勇已经被全部被撤走,不由得有些疑惑,走到董义轩营帐之前,向内张望了一下,却发现竟空无一人,不由得皱紧了眉头,思虑了片刻之后,快步来到孙子远营帐之内,询问道:“董义轩等人呢?”
孙子远笑道:“刚才他们说进城采买物品去了,我见他们走时连行李都一并带走,估计不会回来了。”
吴平沉吟道:“我们乡勇大部刚刚离开,他们随后便要进城采买,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孙子远见吴平说得慎重,面色也凝重了起来,说道:“我们这两日防范得这么紧,他们应该不会知晓什么吧?”
吴平摇头道:“至少他已经知晓了两件事,一,大部分乡勇带着大量辎重下落不明,萧兄是奉皇命来西北剿匪的,有些头脑的人都会猜到,此事极有可能和剿匪有关,二,流民营寨之内防备松懈,他们是黄家派来的,我们底细如何,他们最清楚,这一百名伪装成精锐的乡勇,十有**已经被他们看穿。”
孙子远听吴平如此一说,也是有些忧虑了起来:“那他们如此急迫的离开,会有什么阴谋?”
吴平却是反问道:“若是易地而处,换作你是董义轩,你遇到这种情况,会如何对付萧兄?”
孙子远思量了半晌道:“若是我,必定会想办法让马匪做好防范,让俊儿无法剿除马匪,完成皇命,若是运气好的话,或许还可以借马匪之手除去俊儿,如此说来,难道他们是去通知马匪去了?”
吴平沉吟道:“他们来自京城,便是想通知马匪,怕是也找不到门路,既然找不到门路,又能够让马匪知晓,那唯一的途径,便是在市集之中造谣,而且,他们若是狠毒些,直接造谣我们营寨外强中干,不堪一击,毁掉流民营寨,劫走银钱粮米,铲除萧兄在永昌立足的基础,也是大有可能的。”
孙子远听到此处,更加的焦虑了起来,询问道:“那我们怎么办?”
吴平略思量了片刻说道:“我听说驻守在兰州的甘肃提督张勇,为人刚正,依我看,莫不如让两名留下来的少年哨骑拿着孙兄写的亲笔书信,以及萧兄的便宜行事告身,直接找到张军门,求他出手帮忙,在市井之间布下人手,那准部马匪能够豢养的绿林马匪数量毕竟有限,又散布在如此广阔的甘凉地面之上,应该只有州府大城之中,布有眼线。我们只需盯紧州府大城,问题就不大。”
孙子远不住点头道:“吴兄此计甚妙,子远这就书写告急文书。”
吴平补充道:“还有,我们应该速速派一队乡勇,骑快马追上还未走远的柳雷,将这边的变故告诉他,让萧兄那边也有个防范。”
孙子远连声道:“是是是,刚才一时忧急,倒是把这事给忘了。”
那两名留下的少年哨骑,此时正在不远处巡视,吴平待孙子远写完书信后,立即将两人叫了进来,叮嘱道:“这封书信,事关重大,干系到此次能否剿匪成功,同时也干系到流民营数千百姓,及前方参与剿匪的哨骑和乡勇们的性命,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连夜送到兰州提督府张军门手中,求他出手帮忙,此事若是办成,我让萧知县给你二人记大功一件,绝不会比前方参与剿匪的哨骑们功劳低。”
这二名少年,本来对不能随大部参与剿匪十分的不快,如今见竟然交给自己一件如此重要的事情,不由得精神一振,齐齐道:“属下必不辱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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蛤蟆峰山脚之下,五名马匪骑着十匹健马,沿着隐密的山道,缓缓的行了过来。外出刺探情报的马匪们,大都是五人一组,临行之前带些米面,多则月余,少则半个多月,便会回山补充一下给养,同时从自己的所见所闻中挑些有价值的呈报上去,离山久的,可在山上轮休几日,由其他的人出山接管他们的出哨区域。
这五人便是回山补充给养的,临近山寨,五人神色渐渐轻松了起来,回山补充给养,自然包括可以找那些妇人放松一下,五人有说有笑的沿着“之”字形山路向上行去,虽然三个明哨看上去有些面生,但这本就十分正常,寨子内通常都是由新入伙的马匪出明哨。他们离山这么久,说不定又新入伙了几个。
五人毫无戒备的进了“瓮寨”,终于发现有些不对劲,瓮寨之内冷冷清清的,平时这里总是多少有些人马操练的,马匪们正有些狐疑之时,忽然听到身后“砰”的一声巨响,随即便看到几个巨大的拒马从寨门的门楼上重重的砸落在地上,将寨门堵死,紧接着十名身披重甲的军士突然出现在寨墙之上,个个手持强弓,冷冷的对着他们,马匪们突逢大变,还未从震惊之中反应过来,这些披甲军士们手中的利箭便突然射了过来,如此近的距离,也就十步左右,马匪们的大脑还处于一片凌乱和茫然当中,劲矢便已袭至身前,五名马匪几乎毫无悬念的被纷纷射落马下,哨骑们根本没有留活口的意思,每两人对付一名马匪,胸腹之上中了两箭,能活下来的,便扔到那推受重伤的马匪之中,活不下来的,直接清理掉。
这些回山的马匪倒也不多,从朝食之后,到日落之前,一般每日大约回来二三十人,五六队人马,攻下匪寨的第二日还回来了两批报信的马匪,被哨骑们守株待兔,瓮中捉鳖,将这些马匪全部射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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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朝廷的大军在不远处的东线一带,与王辅臣对抗,但兰州城内,却还是很繁华的,由于数年都未被战火波及到,城内各行各业也较之前几年,渐渐兴盛起来,正午时分,正是最热闹的时候,一间生意极好的茶楼之内,此时已经是挤满了茶客。
这些茶客正品着茶,只见一个年近三旬的干瘦汉子,忽然高声道:“哎,我这两天可听说件新奇事儿,听说那新到任的永昌知县,已经定下了妙计,过不了几天,便能把那不可一世的蒙古马匪给灭了。”
周围的茶客闻听此言,纷纷表示不信。
这干瘦汉子大声道:“切,早知道你们不信,这个萧知县,可不是一般人物啊,那可是天纵奇才,你听我给你们说………”
这干瘦汉子刚讲到此处,旁边两个似乎是凑过来听热闹的,其中一人,突然从手后背着的一个包裹中,抖出一张绳网,从后面出其不意,猛的套在他的身上,别一人则趁其突然遇袭,心慌意乱之际,从怀中掏出一根铁棍,重重的敲在这人头上,顿时将其敲晕,随后冲着周围之人冷冷道:“上峰有令,城中禁止议论和平贼有关之事,违者严惩不怠。”
周围的茶客闻听此言,立时噤若寒蝉,无人再敢提任何与战争有关之事。
这一幕同时在巩昌、西宁、河州、惠州等几个大城上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