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俊不动声色的仔细打量了眼前之人几眼,他倒是听母亲描述过萧达通的长相,眼前之人宽鼻阔口,神色憔悴,须发也已有着些许花白,满脸风霜之色,虽年纪稍大了些,但基本特征还是相符的,萧俊虽然肖母,但若是仔细看,倒也和萧达通有着三分相肖,萧达通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目光愈发的炽烈了起来。
萧俊微微拱了拱手说道:“末将确是货真价实的萧俊,听您的意思,似乎知晓一些我的事情?”
萧达通目露热切之色的上下打量着萧俊,说道:“这两年兴起了一种寻人的买卖,我便花了些银两探查你们母子的下落,最近才知晓了你的所有事情,你竟然隐姓埋名投了军,还在军中闯出诺大名头。见你文武双全,为父十分的宽慰,只是……唉……,还是先进来吧,外边不是说话的地方。”
萧俊微微点了点头,便随着萧达通径直向庄园深处走去,这萧家的庄园布置得还是十分的规整的,里边不仅有不少二层的阁楼,甚至还有两处园林,萧俊随意的看了一眼萧达通身边的两名护卫,这二人下盘扎实,步伐沉稳,双手微微内扣,精光内敛,一看便是身手不凡的练家子。
不久之后,萧达通便带着萧俊来到一处宽敞的客厅之内,萧俊略略打量了一下,这客厅十步见方,地上铺着有着精致刺绣的蓝色地毯,两侧摆放了两排茶几和椅子,正前方亦是一张大大的茶几,两侧各有一张太师椅,茶几的后边则是一张竹林七贤屏风。
谴散了下人之后,萧达通这才十分急切的说道:“可否让老夫验明一下你的身世?”
萧俊身上并无什么信物,也未曾听母亲提起过,见萧达通如此问,有些疑惑的微微点头道:“可以,不过娘并未给过我什么信物凭据,却不知如何查验?”
萧达通见萧俊应允,脸上现出一丝愉快的神色,说道:“将上衣除去便可。”
萧俊毫不犹豫的将衣衫褪去,露出一身结实的肌肉和十几道纵横交错的伤疤,萧达通见到这些伤疤后,略微皱了一下眉,随即从怀中取出一块奇特的龙形玉佩,印在萧俊胸口处,萧俊只觉得胸口微微有些发热,片刻之后,令萧俊吃惊的一幕出现了,只见自己胸口之上浮现出一只栩栩如生的麒麟图案。这图案呈淡金色,和玉佩大小、形状一模一样,仿佛这图案是被玉佩“吸”出来的一般。
萧达通见此情形神情却激动了起来:“孩子,果然是我的孩子,老天有眼,我萧达通终于有了一个才智出众的后代了,哈哈哈…………”
萧俊脸上倒是并未露出什么异色,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的失态以及他手中那块奇怪的玉佩,半晌之后,萧达通这才收敛起了激动之色。见萧俊正满脸好奇的盯着他手中的玉佩,这才解释道:“哦,这东西看着诡异,其实道理是很简单的,你知道郎中们治病都是靠诊脉的,这脉路摸不着,看不到,就算是将死人剖开也是无迹可寻,但郎中们却有办法找到,而且所开的药方也能攻入脉络,药到病除,当初你们刚出生的时候,我便将这印记用药物种在你们的脉络之上,这玉佩是用特殊的药物浸泡过的,相当于郎中,可以将当初的印记寻到并激发出来。只不过激发的次数有限罢了,只需几次,便再也激发不出来了。”
萧俊望着那块玉佩,忽然跪了下来,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口中说道:“父亲勿怪,刚才在门口听说萧家生了变故,孩儿不敢完全确定您就是萧达通,如今孩儿已是相信了您的身份。”
萧达通见萧俊终于相认,眼泪忽然流了下来,将萧俊扶了起来,这才关切的询问道:“孩子,你和你娘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
萧俊思索了一下,说道:“很苦。”
“能说详细些么?”萧达通皱了一下眉,显然萧俊的冷淡让他有些不舒服。
萧俊此次前来,原本并未存着认亲的打算,毕竟自己身无凭据,仅是打算利用自己低阶武官的身份,以自己想要对付黄家为名,向萧达通打听一下黄家的详细情形,萧家与黄家斗了这么多年,想必对黄家的情形是极了解的,没想到,却是极为顺利的认了亲。
萧俊略沉吟了一下,这才将自己从小到大的一切,母子相依为命、偶遇乞丐得了一身武功、三番两次受黄家暗算、受邻居孙子远启蒙,后入书院深造,十二岁中了秀才、十五岁为寻找月芽儿母女,被迫从军,以及军营之中几次战功大致说了一遍,萧俊没有提及自己武功的真正来历,也没提及母亲在肖在寨的事情。
萧达通听完萧俊所述,呆立了良久之后,这才叹道:“你在军中的事情,我大致也都听说了,这些年,苦了你们娘俩了,那黄家竟然三番五次害你,着实可恶,当年为父怕黄家在我们萧家暗中伏有眼线,没有敢去寻找你们,怕反而害了你们,没想到那黄家竟然如此的赶尽杀绝,如今看来我那其余的孩儿怕是凶多吉少,你母亲培养了一个如此出色的儿子,你放心,等忙完了这阵子,安定下来之后,为父会将她接回来,立为正室,你也就是我的嫡子,你能文能武,智勇双全,是个出类拔萃的好孩子。能否挽救萧家,或许将来便全靠你了,为父这些年实在是太累了。也该歇歇了。”
萧俊静静的思量着萧达通刚才那番话,虽然他不希望母亲回到萧家这个大漩涡里来的,但能够被扶正,并且回到江南与娘家的亲人相聚,是娘多少年以来的夙愿,这些长辈们之间的事情,他一个小辈,也不好说什么,见萧达通一付身心俱疲的模样,询问道:“我今日来到此地,听那门卫所说,似是那黄家已经谋到了家主之位?”
萧俊通面露悲戚之色,长叹道:“那黄家在官场中颇有些人脉,一年前,一位与黄家交好的官吏,到扬州任知府,黄家便趁机买通了我萧家的两个老仆,硬说这二人曾与我母私通,污我母名节,因人证俱在,那知府又向着黄家,知府便以我母名节有亏、原本又是妾室,死后却以贞/操贤德追立正室一事,有悖情理为由,夺了他正室的名份,如此一来,为父的身份便又重新变回了庶子,自然是没有资格做这萧家的宗长了,那黄氏的儿子更名正言顺的上了位,他们霸占了萧家宗长之位后,买通了几个族中的宗老,使用各种隐蔽的行商手段,将萧家长房的产业尽数挪至了黄家名下,我萧家之人虽然义愤,但他们行事极其谨慎,虽是明抢,却是丝毫不触犯行规律法。
不仅如此,还对长房以外的产业极尽打压,我萧家的产业,无论长房还是旁支,皆以萧记商行为名号,行商遍布大江南北,新上任的那个傀儡宗长和几个被买通的族中败类宗老,仗着宗族的势力欺人,要求凡是以萧记商行为名号的必须得将相当一部分利润上交至长房。导致这些商行纷纷破产倒闭。黄家却又趁机用这些商行上缴的利润高价收购。为父这些日子已是焦头烂额,眼见我萧家败落在际,却也是无可奈何。”
血缘这个东西还真是有些奇怪,望着神色憔悴、满脸忧急之色的萧达通,萧俊没来由的心底升起一丝不忍,萧达通这些年来,独自一人撑起萧家,子嗣接连死去,确是十分的不易。
萧俊叹了口气,宽慰道:“父亲勿虑,此事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萧达听到萧俊口中的“父亲”二字,脸上现出一丝温情,随即却摇头道:“以黄家在官场上的人脉,我萧家根本就没有翻盘的可能,况且现在大部分产业已是被人夺走,人家不但有势,现在又有了雄厚的财力,我们一个日渐没落的小家族,又如何对抗得了他们?”
萧俊却是冷冷道:“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随即将萧达通拉至一旁,极轻声的耳语道:“有一件事,孩儿只说与您听,出得我口,入得你耳,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孩儿其实早在十四岁的时候便已经开始谋划黄家了,我们现在有一次绝好的机会。若是谋划得好,或许数年之内黄家威胁可除。”
“哦?”萧达通显然被萧俊的这番无异于痴人说梦的话给惊住了,若不是萧俊在军中有着传奇般的经历,曾经展露出超凡的智谋,萧达通一定会认为这个刚寻到的儿子在发癔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