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着冰冷坚硬的树壁,踩着要命的尖牙,立在滚滚的火海之上,那一刻,我心里可真是什么滋味都有了,为了避免发疯,我就靠胡思乱想来打发时间。
我不断的告诫自己,我应该是这整个事件的主角之一吧?如果是的话,那我肯定不会死的,天无绝人之路,凡事换个角度。我死了,就没人看得到这些文字了,那不知道有多少人要伤心难过呢,我发现,除了黑猎、崔子黑、崔子白、江大运那些人不喜欢我之外,其实很多人,包括冥界的鬼魂,我估计绝大多数是喜欢我的,至少不那么讨厌我。
其实,黑猎也“喜欢”我的,他不就眼巴巴的等着,把我捉拿了去,做成他的护心回魂丹呢,由此说来,他能不“喜欢”我么?
崔子黑,尽管已经做了鬼,但这个恶鬼也是对我满怀遗憾的,如果我也做了鬼,说不定,他还是要寻到我,拿我去做他的最佳艺术品,这样看来,他很有可能也是蛮“喜欢”我的。
崔子白,倒是对我恨之入骨,想方设法的要将我置于死地,我在他眼里,绝对要死一百次,一万次,甚至更多,他才会甘心。所以,我得出一个结论,他“喜欢”他哥和“喜欢”我比较起来,有天壤之别的,我就不说他了。
江大运嘛,从美色的层次上来说,也是“喜欢”我的,他很想征服我,可惜我就是不能遂了他的心愿,得不到的这种欲望折磨得他心痒痒的,越是对我恼怒,越是欲罢不能,从这个角度,他估计也是很“喜欢”我的,只是这个“喜欢”有一个期限,这个期限一到,他一定会把我抛之一边。我又岂是这种庸俗猥琐的人玩弄的对象?他要想用钱权利诱,对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那是万万不能的。因此,我时刻都在提醒自己,绝不掉到他的手里面,如果不幸掉到他手里,我就赶紧做鬼吧,日日夜夜到他梦里骚扰他,吓唬他,让他永生永世不得安宁,最后他也得做鬼吧,省得他做人不是人,专门害别人。
至于世上的其他恶人或是恶鬼之类的,我倒也不怕死,更不用说怕他们了,反正不就是一个“死”吗?做人的时候,我与他们斗,就算是做了鬼,我同样还是要与他们斗,除非这些人能够突发善念,改邪归正,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哈哈,可能吗?我立即在心里对着他们划了几个鲜明的红色大叉叉。
哦,我差点忘了一个人,江少品,对于他,我至今捉摸不定,他到底是喜欢我呢还是不喜欢我,没有最终定论。这个男人很奇怪,我始终猜不透他的心思,想起他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的样子,我就皱皱眉头,要是忆起他关怀我、心疼我的样子,我又觉得他是“真心”喜欢我的,我不由撇了撇嘴。
算了,不想他也罢。
我又忍不住看了看脚下的火海,思绪又回到了现在。一看到这个,我的心就会往下沉,一直沉,沉到没底了。我想,大概没有哪一个活人和魂魄会自愿到这里来,当然,我也是迫不得已。
我闭上了眼睛,眼不见心不烦,我继续想。
现在正是好好空想一下的绝佳机会,反正这种情况下,残酷的现实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多大的改观。
这时,我想起了周永刚,我们已经是人鬼殊途。在那危急时刻,他为了保护我,纵身一跃,替了我的死,来到这个绝无生路的绝境里。一想到这儿,我心里就会情不自禁的伤心和悲戚。
他,会滚过这些尖牙,然后身体被它们刺得千疮百孔,被它们咬得七零八落吗?他,会掉到那个浓烟滚滚、火势凶猛的火海里去吗?他,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
我瞧了瞧那熊熊燃烧的火焰,心就沉到了肚子里,如果他真的是掉进去的话,人是绝无可能活着的。
我闭上眼睛,流出两行清泪,为他默哀,替他祈祷,祝他早日进入天堂。
有那么一霎那,我又有些莫名的高兴,如果我什么时候支撑不住了,也掉到里面去,也许我就能和周永刚见面了,但愿他不再是什么死亡使者,不再是什么1148号,而是实实在在、真真切切的周永刚。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即使是在冥界里我也会快乐的。
只是,只是阿慧的夙愿,我怎么完成呢?陈路德的元神归位的时间也越来越不能耽搁,还有李天生,人不人、鬼不鬼的躺在那里,最惨的阿秀,我总得把她的尸首带回她的家乡,入土为安吧,我怎么能抛下他们,独自想着自己呢?
所以,我又很矛盾,很纠结,我不能只为了自己的意乱情迷自私的死去,而不去努力完成。
又扯回来说我,死过那么几回了,都没能死成,如今面临绝境,我对死亡已经麻木了,能活一刻就活一刻吧,我还是蛮珍惜自己的生命的。尽管有人说,死了也不就是换个地方继续活着,但我内心深处还是觉得,做人总比做鬼好。我还是希望尽量的活着,活得好好的。如果哪一天,真的不小心做鬼了,再说吧。
想到这里,我左右望了望,叹了一口气。
我很明白我现在的处境,我就站在生与死的边缘,为了做个还算称心诚意的总结,我好好的回顾了自己短暂的一生。
梅成香,生在乡镇,长在农村,在喧嚣的大城市里学习,学习了很多眼面前一点用不上的糟粕,把脑袋瓜子塞得跟个棉花包似的,为了避免走路轻飘飘的,因而,又灌上了好些豆腐渣子、鸭毛鸡毛、汞水银锭等等杂七杂八的东西,贴了一碰就掉的金,有了所谓的底气,不想走起路来头重脚轻。
还好,有个哀怨的、不服气的、不甘心的鬼友阿慧老是刺激我,缠着我,一门心思要我帮她报仇,我是那种为朋友两肋插刀,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的人,我与她的交情在那里摆着,我不帮她,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啊,何况是鬼求救于人呢,所以我横了一条心,答应了帮就要帮到底,哪怕是搭上了自己的性命。想起古人说的“一诺千金”,我由不得的沾沾自喜,说的就是我嘛!做人的时候帮她,做了鬼也一如既往的帮她,这一生一世,我是帮定她了,最后喊两句口号,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捣黄龙不罢休。
一时间,我越想越觉得死亡不是那么可怕了,我仿佛看到死神背着个巨大的长镰刀站在我面前,我轻轻一笑,唱起了歌。
说句实在话,我唱歌绝对是五音不全,专门跑调的那种,如果在人的世界里唱,肯定会吓跑一大票人,为了不让人家讨厌,我很不唱歌,如果非得唱的话,我历来三缄其口,不做表示,实在不行,就随便哼两句,赶紧换班给别人。
如今,我就要用我这破锣嗓子唱给死神和妖树听,吵得它们不得安宁,我大声大声的吼,临死之前也折腾一下它们,快活一下自己,哈哈哈,我边唱边笑出了声。
踩在滑溜溜的尖牙上大笑,笑得很费力气,时时刻刻担心自己会不会掉到火海里去。所以我张着嘴,振动声带,发出笑声,只是局限在口腔里,并不敢涉及到我的胸腔,不会有太大的动作,更不会前俯后仰的了,其实我很想这样子,唱就唱得手舞足蹈,笑就笑得淋漓尽致。可是,保持平衡、维护安全、珍惜生命是笑唱的前提。
这一招果然有效,死神用手塞住了自己的耳朵,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青一阵紫一阵的,没过多久,他灰溜溜的消失了。
笑也笑过了,唱也唱过了,死神也走了,可是,我还是没有办法脱险。
沮丧的瞧着这可怕的树壁,没有一丝空隙,它板着一张四面冷脸恶狠狠的盯着我,仿佛在说,我看你到底还能撑多久?再瞅瞅那锋利的尖牙,还不至于让我掉到火窟里去,唉!除此之外,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此时此刻,我想起了那个可敬的鬼母亲嘴里提到的我的那个大救星,他到底在哪里啊?我现在狂热的希望他出现,来救我啊!来把我拯救出这“水火”之中!
我正出神的想着,忽地瞅到对面的树壁上有些动静,凸起来又凹进去,反复了好多遍,不知道要干什么?
我凝起神来盯着那里看,心里不停的给自己打气,镇静!镇静!以不变应万变,看看这妖树又要使什么花招?
不久,那树壁的一块竟然被顶了起来,接着,齐齐的撕破了,打了开来,我仔细的琢磨了一阵子,原来是一道门。
我惊呆了。
过了几秒种,我的心里忽地闪现出一丝亮光,夹杂着莫名的欣喜。这对于我来说,应该是个逃生的好机会,当然也不排除那是另外的一个陷阱。不管怎么说,立在这个树壁中间的话,只有死路一条,姑且去那里探寻一下,查看好情况,再根据形势寻找一条生路。
于是,我开始朝着那里一点一点的挪动过去,在这个过程中,我的背部丝毫不敢离开树壁半步,一直就这么紧贴着。这么一小段环形路,却让我小心翼翼、汗流浃背的行进了很长时间。快到了,快到了,我不断的鼓励自己,一定要冷静冷静!镇定,镇定!
真快到的时候,我的手已经触摸到了门,可我的腿却止不住的打着哆嗦,抖个不停,控都控制不住,一不小心,我脚一滑,身子一歪,两手再也抓扣不住树壁,腾了空,在空中挥舞着,便要向着火海扑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门里面伸出了一双结实的手臂,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那双手臂毫不犹豫的、有力的抱住了我的腰,紧接着,迅速把我连拖带拽的拉进了门里面。
这一切实在变化太快,我什么都还没反应过来,却已经昏头昏脑的和救了我的人共同跌坐在一个黑乎乎的地方了。
这个地方伸手不见五指,我看不见他,只听见他在我身后“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有那么一刹那,四维一片静默,我只听到我们“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就着同一个频率剧烈的跳动着。
等心跳平静下去的时候,他挪了一下位置,和我一起并排倚靠到了背后坚硬的墙壁上。
我竖着耳朵倾听着,从他喘气的声音判断出他是个男子。难道是周永刚吗?他还没死?我的心不由自主的一阵激荡,耳朵里“嗡嗡”直响,突如其来的兴奋让我的脑袋一阵眩晕。
一定是他!一定是!他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出手救我,他还没死,他还活着!那一刻,我喜极而泣。一边淌着眼泪一边激动的、热切的呼唤着,“周永刚,是你吗?”
那人没答话。
我觉得肯定没错,摸索着,一下子握住了他的手,紧紧的握住,生怕他又消失了。
我热泪盈眶的喊了一句,“我就知道你不会死的!你吉人有天相,全世界的神都会保佑你的!”
他“嗯”了一声,也有些激动,还是不出声。
听着他的默认,我欣喜若狂,巨大的惊喜冲击着我的脑瓜子,让我情不自禁的侧过身,紧紧抱住了他,一个原因是他还活着,另一个让我激动的原因是他似乎已经恢复了记忆,重新成为一个正常人了。
我的梦想成真了!此时此刻,还有什么比这更能让人高兴的事了!我决定趁着机会进一步唤醒他的记忆,巩固一下,让他与什么死亡使者、什么1148号彻底的说“拜拜”!
于是,我靠在他宽厚的肩头,伸出双臂,温柔的勾住他的脖颈,见他一声不吭,心里忽然冒出一个俏皮的主意,要不就逗一逗他。我顺势滚落在他温暖的怀里,热烈的拥抱着他,喃喃的说,“永刚,你活着真好!”
那人还是沉默,却浑身颤抖,伸出手臂紧紧的环抱着我,他的呼吸声开始在我耳边急促起来。
我心里一阵狂喜,从这一点看,他的记忆毫无疑问是恢复了。
“你想起我来了?”我禁不住问道,脸上的泪“刷”的就下来了。
对方又“嗯”了一声,便凑过脸来,在我的脸颊上蹭来蹭去,几秒钟之后,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想要搜寻我的嘴唇,我喜孜孜的主动在他柔软的唇上印上了一个热吻。
谁知他并不罢休,一下子就捕捉住了我的唇,狂烈的索吻起来。我回应着他,听到了他战栗的呻吟。
我们都逐渐沸腾。
这吻是那样的甜蜜,那样的眩晕,那样的长久,我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来,不由得张开嘴唇,想要呼吸一下,谁知他趁虚而入,用他灵巧温柔的舌头一下子缠绕住了我的,我立即像触电一样,不由自主的跟随他,由他带领着,在热吻中走上了快乐的巅峰。
在这样的快乐里,我忍不住伸手轻轻摩挲着他的脸颊,那人不自然的甩了甩头,他的发梢在我的手背上轻轻拂过。
我不由得摸了摸他的头发。虽然如丝般的顺滑,但是披散在了他的双肩上。
一瞬间,我意识到热吻住我的他,不可能是周永刚。因为周永刚的头发是短得不能再短的寸头,而我面前的这个男子,是个齐肩长发。
我停住了手,颤声问道,“你是谁?”
这人还是不出气,但他的手臂已经松了劲儿。
“你到底是谁?”我厉声问道。
他终于说话了,“你的手臂还好用吗?”声音柔和而富有磁性,略微带着那么一点点冷漠。
我的手臂?我不由得摸着我的左手,是的,它是一只假肢。这事除了我知道之外,还有,还有谁知道?我的脑海里很快就浮现出了他的模样:
一张椭圆而略见方正的脸,头发三七斜分,遮住了饱满而富有光泽的额头,紧蹙的眉毛下面一双深邃无底的眼睛,寒星点点。紧抿的薄嘴唇时常挂着一丝揶揄的嘲笑,笑别人,笑自己,笑人世间的一切。瘦削有力的脸颊吊儿郎当的,却不时隐现着一种严肃和温情交织的矛盾表情。齐肩的长发,修长的身躯,就是他与众不同的标志之一。
江少品!他是江少品!
我“呼”的从他怀里挣脱出来,颤抖着声音试探着问道,“你,你是江二少爷?”
“什么江二少爷?”他听了这话,有些生气,很不耐烦的说,“我是坐不改姓、行不更名的江少品!”他忽地轻笑了一声,凑过来,带着些许**,“同样也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温文尔雅的江少品!我还是很会怜香惜玉、重情重义、世上绝版的好男人!”
他话还没说完,我的手便“啪”的一声打在了他的脸颊上。他闷哼了一声,气汹汹的反问道,“梅成香,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嗯?”
“哼!江少品!就算是救命恩人,也不能趁火打劫,随随便便占人便宜!”我气得直哆嗦,语无伦次的低声吼叫,“你明明知道我叫的是周永刚!不是叫你江少品!你还明知是错,故意而为,你说你卑鄙不卑鄙?”
“嘿!梅成香,你倒是评评理,是谁先主动的?是谁又是投怀又是送抱的?是谁那么热烈的死缠着吻我的?你倒是说说!啊?”
“你,你,”我又羞又怒,话都说不出来反驳他。
“是你,对吧?梅成香!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你还好意思怪别人?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女人,不搞清楚状况就乱来,……”
“住嘴!”我急得立马打断了他的话,咬着嘴唇,恶狠狠的说,“谁叫你冒充周永刚的!”
“我也没说我是周永刚!”江少品接嘴说道,“再说了,你那么热烈的献吻,我还能拒绝得了吗?早就跟你说过,我是个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男人,我又不是柳下惠,总不至于把硬要扑进我怀里的女孩子给推开吧?我还做不出那么没有人性又粗鲁的事情!……”
“天哪!”我捂住脸低低的叫了一声,无地自容。
谁知江少品还不罢休,他在黑暗中笑嘻嘻的又凑了过来,“梅成香,说实在话,你的唇太诱人了!你吻我的时候很投入嘛,真是让我欲罢不能啊!我都无法想象,如果这样下去,我可担保不了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够了!够了!”我一时方寸大乱,耳根子燥热,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扑过去就想捂住他那张胡说八道的嘴,他早有防备,一把抓住我的双手,任凭我如何挣扎,就是不放手,嘴里还在不留情的嚷着,“嘿!你还想打我啊?你不知道,打是亲骂是爱,难不成你已经悄悄的喜欢上我了?不用说,我可比你那个什么周永刚强一百倍,……”
“江少品!”我恼羞成怒的咒了一句,“你去死吧!”
“哈,我可不能死!”江少品打趣说,“我死了,就没人救你了!……”
……
我们俩正斗着嘴,忽然听到一阵阵奇怪的嚎叫声,一时间,我和江少品都静了下来,仔细聆听着,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