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有预感,这一刻会到来,但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有这么一刻,如同死去,或是失了魂魄的躯壳,就像在你心尖上破了一个洞,突然间,“噗”的就破了,鲜血四溅,你可以看见细小的、红亮的小血珠从你的眼前缓缓飞过,掉落在你的手背上,接着就是一阵一阵钻心的疼,疼得你捂住了抽搐的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然后,你全身的血脉都在贲张,血管都在破裂,“噗噗”的声音此起彼伏,顿时,你就成了一个血人,包裹在一片血光之中……
这还不算,更可恨的是,这一刻你的大脑里一片空白,似乎一瞬间变成了不可逆转的白痴,你无法思考,气血纷纷涌上你的头脑,就在耳根子、眉毛峰、后脑勺那些地方阻塞着,上不去,也下不来,堵得你的头快要炸裂似的痛,与此同时,你会感觉到,一股血柱子即将从你的头盖骨里面以势不可挡的姿态撞破出来,就像鲸鱼喷水一般,瞬间就在你的头顶开了一朵诡异璀璨的花……
你的眼眶里噙着泪,强忍着,不让它流淌下来,但它们越积越多,渐渐的塞满了你的整个眼睛,但你努力控制着,它们还是没有溢出来,结果涨得你的眼睛生疼,让你感觉眼角有些微微的湿润,痛苦的泪水像尼加拉瓜大瀑布一样回流,一泄而下,淹没了你的心,你的整个人……
这是怎样的一刻,也许你已经进入状态,但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这样?
那就让我来告诉你,请瞧着我的眼睛我的脸,好好瞧着,你会看到,在我看似平静的面具下,有一颗滴着血的心,周围簇拥着黑沉沉的阴霾,一不小心,那里立即结了冰,一刹那,冰窟咋现,寒风袭人,刺骨的冰冷。
这一刻,噩梦重现,这一刻,你已经明白,出卖和背叛的利剑就插在你的心尖……
又一次,又是一次,是我笨还是我傻,是我霉还是我痴,我不知道,除了那种切肤之痛、心如刀割一点一点的在吞噬着我之外,我真的不知道!
当我坐在我的房间里,静静的咀嚼着食物、吮吸着淡水的时候,门突然打开了。
我愣在那里。
一群人模鬼样的黑袍人钻了进来,他们个个面无表情,垂手而立。黑黑的群里面慢慢走出一个灰影子,我不看都明白了,那个灰影子正是江老爷子。
他诡笑着,声音里带着令人讨厌的装腔作势、冷漠无情,“梅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我的心沉没了,一直到底。
我机械的一点一点的抬起头对他说,“对不起,我不欢迎你,请马上滚出我的房间!”
江老爷子脸上的肌肉跳了一下,但他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活脱脱的笑里藏刀,“梅小姐,你实在是太天真了!我表示遗憾,难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你从一开始就是猎物,被捕杀的猎物!你还在指望什么?”他停了一下,轻拍了一下头,“哦,我忘了,人老了就是有点健忘,梅小姐,我会允许你在这儿等着你忠实的朋友周永刚,当然他也是我的顶级摄魂师回来的,你可是钓到那条大鱼的绝佳诱饵,有了你,他不得不上钩,不是吗?”
我两眼怒火的瞧着眼前的这个可恨的怪老头,冷冷吐出一句,“我要见半兽人!”
“半兽人?”江老头“哈嘿嘿”的爆笑了一串,那些黑袍人也跟着笑了起来,他们如同鬼魅狂魔一般大笑了一阵,老头开口了,“半兽人,呃,”他忽地脸色一变,恶狠狠的咬着牙说,“死到临头了还不知道是谁把你推向断头台的?真是个草包!”说罢,他仰起头如同野兽般的嗥叫着,咧着嘴大笑,“哈哈哈……”他的那群“恶狗”也附和着大笑起来,顿时,一阵群魔乱嚎。
我把声音提高了好多个分贝,几乎是从胸腔中怒吼出来的,我都听得见胸腔里面“嗡嗡”的震动声,“我,要,见,半,兽,人!”
他们仍旧狂笑着,一点也不理会我。我“嚯”的站起身来,捏紧了拳头,径直朝着江老爷子奔过去。这一招管用,他们止住了笑声,几个黑袍人立即挡在了我的面前。
隔着他们,我的目光穿过他们黑袍裹着的躯体,再一次沉声怒吼,“我要见半兽人!”
江老爷子的话冷冷的传来,“他未必会见你!”
我一听,怒从心起,沉着声咬牙切齿的咒骂道,“他是没脸见我吧!有本事出卖,没胆量见人,哼!真不愧是个人与兽滥交的杂种!”
“我来了!”有个声音从门口传来,黑袍人让开了一条道,我循声望去,怒目而视。一个身材修硕、长发齐肩的年轻男人稳步走了进来,看似稳步,我却敏锐的捕捉到他的腿有些不易觉察的颤抖。江老头稍稍侧着头斜睨着走进来的这个人,黑袍人全都弯着腰恭恭敬敬的齐声叫道,“二少爷!”
他走到距离我几步远的地方站定,我盯着他的脸,一言不发。我眼角的余光瞟到他的臂弯里挂着一件光滑的仿生皮囊,毫无疑问,是那件类人猿的几乎可以乱真的皮囊。
“是你!”我轻蔑的看向他,“那就是你的皮?你究竟有几张皮?怎么不把你身上的人皮剥下来,让人瞧瞧你到底是个什么怪东西?黑了心还是烂了肝?亏了肾还是破了胆?嗯?江二少!我就想不通了,这人皮怎么就在你身上披了那么多年,没人发现你是一只粪坑里乱爬的禽兽?!”
江少品不吭一声的站着,任凭我咒骂着,不还口,神情悠然,仿佛不是在骂他似的。那些黑袍人想要冲上来制止我,却被江老爷子拦住了,他一副暗自幸灾乐祸的样子,好像并不介意我这样辱骂他的儿子。
“哼!俗话真是说得好啊!龙养龙,凤养凤,老鼠养儿会打洞!江二少,你真是得到你老子的真传,恶毒阴险,残忍伪善,祸害人间,你们怎么不一起腐烂,彻底从世间消失!去地狱里呆着吧!永远永远不要出来!”我悲愤的叫喊着,浑身颤抖个不停。
江少品皱起了眉头,他开口了,语气冷得让人瞬间冰冻,“梅成香,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我会为了你,还有那个摄魂师,伤害我的父亲?背叛我的家族?你太自以为是了吧?我也是搞不明白了,你真是天底下最傻的女人!我劝过你,对吧?我救过你,对吧?我警告过你,对吧?说实话,我也喜欢过你!但是,你这样的女人,太过执迷不悟,太过清高自傲,太过想当然!太过脑残!”他仰起了头,正眼也不看我,继续说道,“哼!你们不过只是我的普通朋友,难道还想利用我?左右我?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梅成香,我可告诉你,我们之间根本就说不上什么出卖和背叛!我为我的家族服务,任何有利于我江家的事情,我都会做!反之,任何危害我家族的人,即使曾经是朋友,我都会毫不留情的杀了他!”他直勾勾的盯着我,恶狠狠的说,“这下,你明白了吧?”
我咬紧了嘴唇,不说话,愤怒的瞪着他,我的心瞬间凉透了,沉下去,沉下去,痛得无法呼吸。我怎么反驳他?怎么责骂他?怎么推翻他的这场荒谬透顶的言论?怎么才能用他插入我胸口的这把“带血的匕首”、还有那些血淋淋的教训让他明白,他所做的这一切就是这个扭曲可怖的环境,这些歹毒凶狠、毫无人性的恶棍们一手造成的?
此时此刻,我痛苦得摇摇欲坠,我用尽全身的力量,一字一句的说道,“江少品,你快要沉沦了!你还在继续沉沦!你不睁眼瞧瞧,你的双手,你们的双手,都是鲜血,还有你脚下的土,正冒着血,你擦亮眼睛看看,你们踩在什么上面?骨头,很多个死人的骨头上面,而他们,都是无辜的!你的家族,屁的家族,邪恶的家族,迟早有一天会把你们统统吞噬,吃掉你们,骨头都不剩!江少品,我就等着这一天,就算我死,我也会在地底下看着你们,直到这一天到来!”
江少品也发怒了,他大喊道,“住嘴!梅成香,你少给我来这一套,少给我说这些大道理!你以为你这么说两句,我就会放了你?我又不是没见过死人?我告诉你,我看惯了,我麻木了,和我不相干的人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好,你要做菩萨,你要做神,我成全你,我会做个神龛,把你捏成个假人儿扔在里面的!到时候,你就好好享受你的那些大道理吧!”
我悲愤的闭上了眼,感觉喘不过气来,快要被残酷无情的潮水淹没……
终于,我还是睁开了眼,我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江少品,心里对周永刚担心极了,我缓和了语气对他说,“江少品,你看我不顺眼,好,是杀是剐,我成全你!只希望你看在昔日你与周永刚兄弟一场的情分上,不要为难他!”
“哟嗬,”江老爷子颤巍巍的发话了,“梅小姐,你此言差矣!周永刚背叛了我,他难道还想活吗?你让我们不要杀他,真是笑话!你不知道,背叛我的人,不管是谁,都得死!”他咬牙切齿的回答,歹毒到了极点,“而且,我会让他死得很惨,我会让鬼舞者活活撕碎了他,吸食了他,让他死无葬身之地,解了我的心头之恨!哈哈哈……”
江老爷子那刺耳的诡笑声混合着黑袍人肆虐的狂笑,夹杂着江少品“嗤嗤”的冷笑,我一下子气急攻心,瘫倒在地。
当我倒地的时候,真正的恐惧和绝望迎面扑来,黑暗笼罩了一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