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我起了床,梳洗完毕,换上了江少品为我准备好的衣裤,扎好马尾束,走出了房门。
江少品还在沙发上躺着,闭着眼睛,也不知道睡着了没有,只见旁边的茶几上满满的一烟灰缸横七竖八的烟头。
我真想一走了之,但有些问题还得问他问个清楚,就是走也要和主人打个招呼,不能就这么不出声息的走。我有些尴尬的在他面前立了一会儿,犹豫着要不要叫醒他,想想还是算了,要不给他留个字条,告诉他我走了,感谢他为我做的这一切。
环顾了一下他的房间,乱糟糟的,哪里去寻笔和纸写留言啊?想找,也不好在别人房间里到处翻寻,比较麻烦,很快在心底否定了写留言的想法。
这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我怎么心儿惶惶,心神不定,说不出的矛盾。
停留了几分钟,我默默的转过身,走到门口,伸手想要去拉门把手。
江少品慵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了,“梅小妞,这么急着走?”
我心头“突突”乱跳,停住了手,却是没有转过来,不知怎么面对他,只好胡乱应答了一声,“嗯嗯。”
他打了一个呵欠,再次说话了,语气平淡得不起一点涟漪,“你不是打算要问我一些问题的吗?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哦,哦,”我微蹙着眉头,装作才想起来的样子,连声回应道,“是啊,是啊,看我,竟然乱得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真是昏头了!”
“呵!”江少品轻笑了一声,带着一点调侃的口气道,“想别的事儿了吧?没关系,来,过来坐着,咱们好好说说话!”他停了停,见我仍然背对着他,便又说道,“你放心,有什么问题你尽管问,只要我知道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怎么样?”
我听了他的话,精神一振,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狂喜和疑惑,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我极力控制住自己,闭上眼,不动声色的吸了两口气,稍稍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面带微笑的转过脸来,点了点头。
江少品斜靠在沙发上,眯着眼,嘴角留着一抹笑容,犀利的眼神一闪而过,其实已经上上下下的瞧了我一遍。他松开抱在胸前的双臂,长腿一伸,站了起来,嘴里说道,“你先坐下,我去倒两杯水来,咱们慢慢聊!”说完,迈开步子进了厨房,倒水去了。
我眨巴了两下眼睛,磨蹭了几秒钟,走到沙发跟前,坐了下来,感觉那沙发上还遗留着他的体温,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只好规规矩矩、端端正正的坐着,等他出来。
不一会儿,江少品端着两杯水出来了,把其中一杯递到我手上,自个儿“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口,一边喝一边斜睨着我说,“梅小妞,我丑话说在前面,我回答问题可是要有条件的,……”话还没说完,我“呼”的就起了身,紧张他会提出什么非分的条件,我没办法接受,他一见我这个样子,也不慌乱,瞅着我,依然平静的继续说,“你得为我打扫一下房间,怎么样?这个条件可以吗?”
我一听,暗暗松了一口气,想着自己的行为有些过激,脸烫得厉害,于是赶紧讪讪的笑了笑回应他,“好,好说。”不自然的望了他一眼,“这个沙发太软了,坐着不舒服,我还是坐椅子吧!”说完,伸手拖过旁边的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江少品仰起头喝完了杯子里的水,一屁股蹦到沙发上,端着空玻璃杯,朝后一靠,腿一抬,搭到茶几上,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对我说,“梅小妞,开始吧!”
我愣愣的瞧着他,一时半会儿不知从何问起。
江少品见我欲言又止,咂巴了下嘴,说,“我去倒杯水,你还再来一杯么?”
我摇了摇头,才发现握住杯子的手有些冒汗。这时候,江少品冷不伶仃的冒了一句,“梅小妞,你不想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这倒是提醒了我,我立即问他,“这里是哪儿?”
江少品端着空杯子转过身来,一字一句的回答,“这里就是地宫里鼎鼎有名的太平鬼市!”答完就倒水去了。
我听了他的话,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竟然有些背心发毛。
等江少品再次回到沙发上的时候,我脑袋里的问题已经蜂拥而至,多得数不胜数了,立即一个接一个的问起他来。
问了五六个问题之后,江少品有些不耐烦了,他在沙发上扭了两下屁股,装出一副淡然的样子说,“梅成香,你能不能问点质量高一点的问题?或者说就目前来看,迫在眉睫的?呃,相当关键的问题也行!你就别东拉西扯的问些傻到家的了,婆婆妈妈的问什么‘怎么会在这里有个房间?’‘对这里熟悉不熟悉?’‘是不是所有问题都会回答?’之类的,这不全是废话吗?”
我一下被他呛得哑口无言,低头想想,这些问题的确没什么太大的价值,那我该问些什么呢?一看江少品,已经闭上了眼,懒得理会我了,心里有些不服气,脑瓜子一下飞快的运转起来。
我开始自己问自己,我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这还用问,救出我的朋友,捣毁这个黑窝。可是面对江少品,我不能这么问,这不明显就是在掘江氏家族的坟墓吗?江少品能如实的告诉我?真心诚意的帮助我?那才怪呢。
我琢磨着,他为什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好心,要回答我提出的所有问题,是为了得到我的好感?还是另有所图?
这时候,江少品睁开了眼,笑眯眯的问我,“梅小妞,你知道吗?这个太平鬼市可是黑猎最得意、最有成就感的地方!”他垂下眼帘,顿了顿,“你不是要找黑猎吗?”见我眼睛一亮,不慌不忙,徐徐说道,“他这个人,最喜欢搞什么邪术阵法,成天躲着钻研什么奇门遁甲,一门心思的设计害人,谁要是挡了他的道,他便跟谁有仇,就算是亲戚也不放过!哼!”
这不是在说他和黑猎之间的怨仇吗?他突然说出的这一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想干什么?我灵机一动,回忆起黑猎对待他的所作所为,那些事要么是我亲眼所见,要么是我亲耳所闻,不管怎么样,都给江少品带来极大的伤害。
现在江少品旧事重提,难道他想通了,打算报仇雪恨?那他不是放不下黑猎是他的娘舅么?虽然不是亲的,但论辈分,也还是算他的长辈。莫非他不好出手?想要借我的手除掉黑猎?
我饶有兴趣的瞧着他,心里想,他说得那么含蓄,不如试试他?于是,我开始使劲大骂起黑猎来,一一数落黑猎所做过的各种恶事,犯下的一系列罪行,还绞尽脑汁的分析了黑猎将来可能造成的危害,口不择言的咒骂黑猎不仅是江氏家族的蛀虫,而且是古风镇人的公敌。这种恶人,人人都欲锄之而后快,千刀万剐都不足以赎他的罪。
江少品一言不发的听着,趁我喘口气的机会,他插嘴了,一听就是在调侃我,“哎,梅小妞,真有你的!骂人倒是痛快淋漓,可惜真正用到实战中,不都是花拳绣腿、纸上谈兵?”他瞟了我一眼,“要知道,光耍嘴皮子可是没多少用处的!”
我一下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话外之意,不由分说,他肯定是要对付黑猎的了。只听得他不无忧虑的说,“十年前的江氏家族和现在的真是天壤之别,自从黑猎来了之后,一切都变了个样儿,这样下去,唉!”他没说完下面的话,但我已经明白他的意思,我微微笑着,补了一句,“是啊,江氏家族很可能会毁于一旦,毁在黑猎手里!”
江少品瞅了我一眼,没有再答话。我决定趁机争取他,共同来对付黑猎这个厉害强劲的敌人,如果有他的加盟和倾力相助,那我们的胜算几率就大得多了,基本能与黑猎抗衡了。
我不知道江少品有没有能力真正的对抗黑猎,但我相信他,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江少品会是黑猎最大的对头,先前他与黑猎交过几次手,都是处处忍让,渐落下风,我想,主要原因应该是,他还在矛盾,忍不下心,下不了手,因而影响了他的斗志。
他既然不愿意与黑猎正面交锋,那就由我来吧,我恨死黑猎了,我的朋友可是一个一个都死在他的手里面,我可没那么多思想包袱。只是我对这里的环境一无所知,很多情况不明就里,现在江少品和我联手,那情况可就大不相同了。
想着想着,我在心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要是江少品早点醒悟,早些这么做,一开始就和我们并肩作战,那阿秀和陈路德也许就不会死了,周永刚和李天生也不会生死不明,没有下落了。
想到这里,我黯然神伤。
江少品默默的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见我的情绪忽然有些低落,心中猜到了某些原因,他皱了皱眉头问道,“梅小妞,你在想什么?”
我迟疑了下,摇了摇头,表示没想什么。
江少品一笑,慢吞吞的说,“做什么事最忌讳的就是相互猜疑,互不信任,各做各的事,没有统一的计划和具体的措施。梅成香,你觉得我说得对不对?”
我一听,他不这样说还好,一说我心里就“腾”的冒起火来,我抬起头,一眨不眨的盯住了他,眼睛有着怒火,也噙着眼泪,一种水火交织的状态,然后一字一句的对他说道,“江少品,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是你在怀疑别人,要不是你不信任我们,我的那些朋友会死吗?要不是你该救的时候没有伸手,而是冷眼旁观,不为所动,我们会沦落到这一步吗?你也不想想,如果你早些帮忙,眼面前你要与黑猎斗,我们这么多的人,要打败黑猎就容易多了,还用得着就我们两个人在这里发愁吗?你现在倒好,说起这样的话来了!哼!”
江少品沉默了半晌,回应道,“梅小妞,你说话注意点,谁说我要和黑猎斗了?我只不过是看在喜欢你的情分上,给你指条生路而已,你可不要信口胡诌,胡乱猜疑!”
我紧皱着眉头,也不想再分辨了,只是一声不吭的瞧着他。
江少品见我这个样子,脸色缓和了些,他呼了一口气,说道,“好了,梅小妞,过去的事别提了,争论没有意义,再说也解决不了问题。”他瞧了我一眼,认真的说,“我们还是一起想想这个地宫的事情,多考虑一下怎么找到黑猎吧!”他眯起了眼睛,穿过我,望向我的身后,喃喃吐出一句,“该来的总是要来,该报的总是要报,是吧,梅成香?”
我抬眼看去,只见江少品一脸亦正亦邪、深不可测的表情,心里顿时疑窦丛生。江少品缓缓的举起手来,比划了几个动作,我明白他正在说,“我信任你,你也要信任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