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着阎真走到官兵们面前,杨荣伸出手,从一个士兵手里拿过他正在啃着的面饼。WWW.tsxsw.COM
那张面饼很粗糙,捏在手中都会掉渣,杨荣将面饼凑到嘴边咬了一口。
这块面饼根本不是面粉或杂粮做的,它竟然是用麸皮糅合起来,然后又蒸出来的,吃在嘴里,粗糙的麸皮摩擦着腮帮,很是难受,更不要提将它咽到肚子里了。
“你们就吃这个?”杨荣把麸皮饼还给了那个兵士,低头朝地上看了看,见地上的陶盆里除了还剩下几块少的可怜的麸皮饼再没有其他东西,他向屋内的官兵们问道:“两菜一汤呢?你们不是有两菜一汤的吗?”
“把军需给我叫来!”没有人回答杨荣,所有官兵全都把头低垂到胸口,有几个人甚至显现出了一丝惧怕,杨荣抬起手臂,颤巍巍的指着营房门口,对阎真说道:“让人把军需给我叫来!”
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眶中竟滚动着点点的泪光。
在他面前站着的,都是大宋的禁军,都是镇守忻州的官兵。一旦辽军杀到忻州,这些人都将奔赴战场,让他们平日里只吃麸皮饼,将来对辽作战,无非是白白的牺牲了性命。
这座军营一定有着猫腻,杨荣从来的时候就已经看出,原本他是想要慢慢调查,然后再逐步整改,可看到官兵们吃这样的饼子,他再也无法忍受了。
见他发了火,阎真连忙朝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兵士使了个眼色,对那兵士说道:“还不快去?”
听了阎真的话后,兵士愣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跑出了营房。
他在从杨荣身边跑过的时候,杨荣是半点风声都没感觉到,这兵士竟然已经虚弱到跑步都无法带起风了。
杨荣的眼角微微抽搐着,一只手按在腰间佩戴的长剑上,另一只手紧紧的攥着拳头,额头上的青筋已是暴起了老高。
没过多会,军需官慌慌忙忙的跑到杨荣在的这间营房,一见杨荣,他就满脸陪着笑说道:“属下正在寻找大人,不想大人却是来了这里!副部署摆下了酒宴,想请……”
“闭嘴!”军需官的话还没有说完,杨荣猛的转过身,一双眼睛犹如要喷出火焰一般瞪着他,咬着牙问道:“两菜一汤呢?你说的两菜一汤呢?”
被他这么一问,军需官连忙低下头,眼睛贼溜溜的看着他,竟是半声也没敢言语。
“你他娘的就让老子的兵吃这个?”杨荣突然转过身,一脚将地上装着麸皮饼的盆子给踢飞了起来,陶土的盆子撞在墙上,被墙壁反弹到地面,摔的七零八碎,成了一片碎陶片,剩下的几个麸皮饼也掉落到地上,像车轱辘一样滚了几滚,才倒在地上。
屋内的官兵们看着地上的麸皮饼,一个个舔着嘴唇,现出一抹不舍的神色。
“两菜一汤呢?”踢翻了盆子,杨荣又转过身,一手按着剑柄,朝军需官走近了几步,冷冷的向他逼问道:“是谁让你这么干的?是谁要你克扣官兵们口粮的?”
军需官被杨荣逼着朝后退了好些步,一直退到墙角,见无路可退了,他“噗嗵”一声给杨荣跪了下来,仰着头对杨荣说道:“大人,这真不怨属下!”
“不要自称属下!”杨荣眼睛微微眯了眯,冷冷的对军需官说道:“从现在起,你不再是军需官,我也不管你到底有着怎样的背景,在朝廷里到底有没有人,你克扣我帐下官兵的口粮,我就得要你的命!”
说着话,杨荣把手一挥,对屋内站着的官兵们说道:“将此人给我捆起来!”
他的命令下达后,屋内的官兵一个个面面相觑,竟是没人敢上前动手。
“将军要你们动手,你们聋了?”与杨荣一同来到这里的阎真见官兵们都不敢动,又朝他们吼了一声。
官兵们这才回过神来,杨荣眼下是军营里的一把手,他让捆人,若是不捆,那才是真的违背的军令。
押着军需官,离开这间营房的时候,其他营房里的官兵全都走了出来,一个个茫然的看着被五花大绑的军需官和脸色铁青走在最前面的杨荣。
“哎呀,这是为何啊?”刚要离开这片营房,孙蛟带着几个脸色正常的兵士迎面走了过来,一见杨荣就陪着笑说道:“军需官劳苦功高,为营中将士更是鞠躬尽瘁,为何将他捆绑起来?”
“劳苦功高?鞠躬尽瘁?克扣军饷,压缩伙食,此人必诛!”杨荣拧着眉头,瞪眼看着孙蛟,冷笑了两声,对身后跟着的官兵们说道:“将此人给我吊起来,我要把他活活饿死,让他也尝尝吃不饱饭的滋味。”
杨荣的话落音后,孙蛟朝那几个跟在杨荣身后的兵士瞪了一眼,那几个兵士竟是没一个人敢上前将军需官给吊挂起来,显见是很惧怕孙蛟。
此处离杨荣的营房不远,站在杨荣营房门口的两个兵士见没人听从杨荣的命令,连忙走了过来。
这两个兵士都是从山后军跟杨荣一起来到这里的,他们根本不会理会孙蛟在这里有多大的势力,对他们来说,杨荣的命令就是一切。圣旨来了,老子不高兴了都还不理,杨将军的话不能不听!
两个兵士走过来之后,其中一人伸手将押着军需官的兵士推开,另外一人抬脚朝军需官的腿弯上踹了过去,把军需官踹的膝盖一弯跪在地上,随后提着他后颈领子就朝不远处行刑的木架边拖。
“副部署救我!”被那兵士拖着向前走了几步,军需官大声向孙蛟求救。
孙蛟没有想到,杨荣如此不给他面子,脸色霎时变的铁青,向杨荣问道:“杨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说着话,跟在孙蛟后面的六七个兵士跨步向前,伸手拔出了腰间的佩刀,将拖着军需官的两个兵士给拦了下来。
“孙蛟,本将军乃是陛下钦点忻州都部署,你身为副部署,妄图抗命,你可知罪?”杨荣的眉头紧紧的拧着,看着孙蛟的时候,两只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对孙蛟说道:“让你那几个兵放下兵器,此事我便不再追究,若是不然……”
“若是不然,你能怎样?”杨荣完全没有想到孙蛟竟真是胆大妄为,丝毫不理会他这个忻州都部署,不仅没有命令他的兵把武器收起来,反倒对那几个兵士喊道:“将军需官给我救下来!”
“抗命者,杀!”几乎在孙蛟下达命令的同时,杨荣也冷冷的说出了这么几个字。
孙蛟听他说出“抗命者杀”,心知今日若是不除了杨荣,他以后恐怕不会好过,一把抽出腰间的佩剑,径直向杨荣刺了过来,那架势完全是要将杨荣一击毙命。
杨荣双手背在身后,冷冷的看着孙蛟,他仿佛根本没发现有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正刺向他胸口似的,竟是屹立在远处岿然不动。
就在孙蛟的长剑将要刺到杨荣胸口的时候,一道剑光在孙蛟的颈部一闪而过。
阎真将长剑插回剑鞘,朝后撤了一步,站回到杨荣身后。
杨荣低头看了看已经快要顶到他胸口的剑尖,嘴角牵了牵,露出一抹冷笑。
手持长剑站在杨荣对面的孙蛟圆睁着双眼,颈子喷涌着猩红的血泉,他至死都不敢相信,一个女人竟会有如此快的剑,竟会杀人连手都不抖上一抖。
身子直挺挺的仰着倒了下去,孙蛟的身躯抽搐了几下,再没了声息。
远远朝这边望着的兵士们全都愣住了,前任都指挥使要查办孙蛟,竟被他给赶走,没想到,新任的都指挥使来了之后,根本不问缘由,直接将孙蛟激怒,然后当着众人的面将他给杀了。
与杨荣一同来到忻州的两个兵士都是曾经参加过代州之战的老兵,孙蛟手下那几个养的白白胖胖的兵士哪里会是他们的对手。
没过几合,那几个兵士已是被击倒在地。
“将军,如何处置?”最后一个孙蛟的手下被打翻在地,一个兵士扭过头向杨荣问了一句。
“抗命者,杀!”杨荣冷着脸,面无表情的说出了这几个字。
那两个兵士得了命令,手上哪里还会留情,挥起单刀,将那几个敢于拦阻他们的兵士的脑袋全都像切西瓜一样给劈了开来。
劈杀了几个抗命的兵士,那两个杀人的兵士满脸满身糊的都是白花花的脑浆和殷红的鲜血。
站在营房处围观的官兵们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一个个早已是吓的两腿发软,直有种要尿裤子的感觉。
“将士们!”见诛杀了孙蛟和跟着他的几个兵士,杨荣转过身,对军营里的官兵们喊道:“我杨荣既然做了你们的都部署,就不能让你们饿着肚子!我从来不相信一支饿着肚子的军队,能打出多漂亮的仗来!军需官克扣伙食,罪该当诛!副部署孙蛟,公然抗命,意图谋害长官,已然伏法,从今日起,除了当今陛下有旨,你们只需听从我一个人的命令,你们明白了吗?”
杨荣喊过话后,官兵们还在发愣,竟是没能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