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窗边的杨荣转过身,眉头微微皱着,对正发着火的折惟信说道:“折公子且慢,潘贤弟说的没错,此事着实需要从长计较!”
听杨荣也这么说,折惟信急了,他“嗨”了一声,一脸愤懑的转过身,又在桌边坐了下来,端起酒碗狠狠的灌了一口,把酒碗往桌上重重一放,这才对杨荣说道:“杨公子既说要从长计较,且跟在下说个计较之法!遇见这等撮鸟,只管老拳相向,将他打杀了便是,还计较个甚!”
“呵呵!”杨荣笑着摇了摇头,对折惟信说道:“折公子乃是将门之后,如何不懂得这大宋律法?杀人且须偿命,一个泼皮的性命,那便是如同一条狗一般,公子乃是将门之后,将来沙场之上还须建功立业,岂可因一时激愤,将这泼皮打杀,再给他填命?”
杨荣和潘惟吉劝着折惟信,刚才被折惟信推在一旁的陈家姐妹坐在地上,被吓的已是不敢哭泣,只是一个劲的默默抹着眼泪。WWW.tsxsw.COM
见折惟信坐在那里不再说话,只是生着闷气,杨荣笑了笑,走回桌边坐了下来,伸手端起酒碗对折惟信和潘惟吉说道:“来,我等继续喝酒!”
“喝酒,喝酒,喝的甚酒!”折惟信抬起头瞪了杨荣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我说不要唱小曲的,杨兄偏偏要叫来听听,这下可好!听了这等事,如何还能喝的下去酒?”
“别急嘛!”杨荣朝折惟信笑了笑,伸手把那锭二两大小的银子拿了起来,揣进怀里,又重新摸了锭十两的银子往桌上一拍,对折惟信说道:“能否打杀那泼皮,全看这锭银子了!”
听他这么一说,折惟信和潘惟吉都把目光转到了他的脸上,搞不明白打杀一个泼皮,和这锭银子有什么关系。
“她们姐儿俩的话,有几分可信尚待斟酌!”朝还坐在地上的姐儿俩看了一眼,杨荣也不避忌她们,对折惟信和潘惟吉说道:“若是她俩所言非虚,待我等喝好吃饱,然后叫小二来结算银子,我当面将这锭十两的银子交于她们。那小二下去后,定会赞我等大方,那泼皮若是知晓,也会迫不及待想要讨了去。到时只要她们姐俩与之争夺,大喊抢钱,我等再冲出去将那泼皮打杀,即便是闹到了官府,也只是打杀了个劫匪,张大人那里也好说话!”
在杨荣说完话后,折惟信和潘惟吉相互看了一眼,折惟信不由的朝杨荣竖起了大拇指说道:“高!读书人果然要比我等武人考虑的周详,既然如此,我仨人继续喝酒!”
“你俩也坐吧,为我等再唱唱小曲!”见安抚住了折惟信,杨荣扭头对陈家姐妹说了一句,又接着与二人喝起酒来。
想到过会要打杀个作恶的泼皮,折惟信就浑身来劲,喝酒的时候也要比先前更加豪爽一些。
酒足饭饱,仨人都有了七八分醉意,杨荣趔趄着站了起来,伸手拉开房门,身子依在门框上,朝门外喊了一嗓子:“小二,上来结账!”
没过多会,店小二屁颠屁颠的跑了上来,一进包房,就点头哈腰的向仨人问道:“三位公子,吃的可还满意?”
“酒菜还勉强!”杨荣的身子微微摇晃着,对店小二说道:“不过这俩唱曲的姑娘倒是真的不错,本公子要赏她们。”
说着话,他从桌上拿起那锭早先放在那里的十两银子,递到两个姑娘面前,对她们说道:“这锭银子拿好,算是本公子赏你们的!”
两个姑娘看着那锭银子,想起杨荣先前说过的话,战战兢兢的不敢去接。
一旁的店小二看着杨荣如此大方,直羡慕的搓着手,恨不能帮她们把银子接了。
“拿着呀!”杨荣把银子往空手的姑娘手中一塞,随后一只手支在额头上,现出一副不胜酒力的模样。
“三位公子,这餐饭共计花费二两二钱银子!”看着唱曲姑娘手中捧着的大银子,店小二舔了舔嘴唇,对折惟信说道:“早先公子在台上留了五两银子,小的这就去把找头拿来!”
折惟信点了点头,并没有对店小二多说什么。
店小二有些失望的转身下楼去了,唱小曲的陈家姐妹却没有当即离开,还站在门口望着一只手支在额头上、看起来像是快要睡着的杨荣。
酒喝的太多,杨荣感到一阵阵酒劲直朝上涌。
不过他心中还是记得早先说过,要帮这姐儿俩惩办了那泼皮,手扶着额头长长的吹了几口带着酒味的气息,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对还站在门口的陈家姐妹小声说道:“你们先下去,若是那泼皮找你们要银子,你们只管大声喊叫便是!”
陈家姐妹应了一声,这才出了包房,下楼去了。
等她们下了楼,没过多会,店小二跑了上来,微微躬着身子,将找回的银子放在了桌上。
就在店小二告了声退,准备出门的时候,楼下传来了一声女子的尖叫声:“为何抢我们姐妹的银子?”
听到这声喊,早就做好了准备的潘惟吉和折惟信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纵身朝门口蹿了去。
醉眼朦胧的杨荣见二人冲了出去,也摇摇晃晃的起了身,脚步蹒跚着朝楼梯走了过去。
酒喝的太多,下盘有些不稳,才走了两步,杨荣就一个趔趄险些栽倒。
跟在后面的店小二连忙上前搀住他,扶着他朝楼梯走了过去。
与折惟信和潘惟吉相比,杨荣的动作是慢了许多,等他到楼梯口的时候,楼下已经乱作了一团,吃饭的客人都躲在墙角,惊愕看着店内刚发生就已快结束的打斗。
地面上,躺了三四个蜷曲着身子,不住扭动着,正在哀嚎的汉子。
在柜台边上,折惟信一手揪着一个汉子的衣领,将那汉子低在柜台上靠着,冲一旁蜷缩在墙角,吓的瑟瑟发抖的陈家姐妹问道:“可是此人?”
陈家姐妹蜷缩着蹲在墙角,听得折惟信发问,脸上带着慌乱的抬起头看着他和那个被他揪着的泼皮,齐齐点了点头。
沿着楼梯下到一半,杨荣甩开搀扶着他的店小二,一屁股坐在了楼梯的台阶上。
就在他坐下的同时,折惟信那钵子般大的拳头也朝被他抠着衣领的汉子脸上猛的捣了过去。
潘惟吉那般皮糙肉厚,与折惟信打了一架,都被打的如同一只猪头,那汉子只是街面上的一个泼皮,如何受得这般重拳!
一拳捣在那汉子的脸颊上,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那汉子竟被打的昏了过去,刚才还在挣扎着的身子兀自软了下去。
“娘的,敢跟老子诈死!”一拳把那汉子给打昏了,折惟信并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而是紧接着又往他的额头上捣了一拳。
这一拳捣的比刚才那一拳更狠,随着啪的一声响,围在店内观看的众人只听到一声骨骼劈裂的声音,被折惟信揪着领口的汉子的身体竟是软软的朝下坠了去。
“好了!”见折惟信抡着拳头还要再打,坐在楼梯上的杨荣站了起来,对折惟信和一旁站着,刚撂倒了另几个泼皮的潘惟吉说道:“打也打的够了,回头让掌柜报个官,将这几个抢银子的贼人抓了去便是!”
杨荣之所以这么快就站起来阻止二人,完全是因为他听到了刚才那声骨骼断裂的声音。
如果他猜想的没错,那一声脆响,应该是折惟信的拳头打在泼皮额头上,力道太过强大,将他的颈子给打折了。
人的颈子若是折了,即便当时没死,片刻之后也会因气管扭曲窒息而死。
真的出了人命,怎能让折惟信继续再打?
踉踉跄跄的下了楼梯,杨荣对折惟信和潘惟吉说道:“这些泼皮,打他们一顿便是,不值当要了他们性命,我们走!”
冲下来之后,折惟信和潘惟吉只不过是三拳两脚,就将抢陈家姐妹的那群泼皮给撂翻在地。
这些泼皮太弱,还没打出什么滋味,杨荣就跑下来阻止他们,折惟信的心内多少感觉到有些不爽快。
他松开抠着泼皮衣领的手,把他往后用力一推,将软下去的泼皮给推倒在地,随后又上前两步朝那泼皮的腰肋上狠狠踢了一脚,嘴里骂了句:“日后若是再欺侮良善,本公子直将你打杀了!”
已经有了七八分醉意的杨荣,在听了折惟信这句话后,还是不免感到一阵好笑。
那泼皮早被折惟信打死了,临走了还威胁他一句,岂不是画蛇添足?
出了酒楼,仨人踉跄着沿街道走了。
他们走后,酒楼里乱作了一团,陈家姐妹见酒楼里乱起来,心内害怕,也悄悄的走了。食客们生怕惹祸上身,更是慌不择路的夺门而逃,只余下掌柜和一班吓的失了魂的伙计在那七手八脚的忙乱着,张罗着报官。
“折公子那两拳着实打的凶狠!”出了酒楼,走出二三百步之后,杨荣大着舌头对一旁走着的折惟信说道:“两拳便将那泼皮打杀了,端的是好重拳头!”
听了杨荣的话后,折惟信扭头看着杨荣,甩了甩脑袋,醉眼朦胧的说道:“那厮没死,才打两拳,若是死了,莫不成是泥捏的?”
“颈子都被打断了,如何不死?”杨荣舔了舔嘴唇,接着嘴角撇了撇对折惟信说道:“早先你我已是商议好要将他打杀了,若是没打死,我如何肯出面阻拦?”
“真个打死了?”折惟信眨巴了两下眼睛,有些惊愕的问了一句,接着没等杨荣回答,他又有些后怕的说道:“真个打死了,岂不是要吃场官司,离不了这代州?”